第1章
未婚夫在送白月光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危在旦夕。
為了救他,我典當了自己的靈魂。
他醒來後第一句話是問我:
「昨天你為什麼不願意給江婉做手術?你救了那麼多人,為什麼就是不願意救江婉?!
「求求你,救救婉婉……」
第二天,我再一次走進了當鋪。
後來,他的白月光安然醒來。
我轉身牽起了別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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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卻拿著當初我親自設計的婚戒攔著我,哽聲道:
「眠眠,你愛的人明明是我,為什麼就是不肯承認呢? 」
我接過那枚刻有我和他名字的婚戒,丟進下水道。
為了救他的白月光,我早把對他的愛意典當了啊。
1
門邊古鈴輕響,我再次推開了巷尾那扇破舊的大門。
青年一身舊時衣衫,站在櫃臺後擺弄燻香,看到我時也隻是抬了抬眼,似是毫不意外。
「典當。」
無需我多言,他利落地拿出賬本,提筆書寫。
「昨天你還S活不願意,今天怎麼就想通了?」
身為一個醫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最愛的人倒在你面前,可你卻無能為力。
「讓一讓!讓一讓!」
護士面容冷峻地將急診車呼啦一下推進手術室,關門的瞬間對我安慰道:
「有江醫生在,會平安的。」
對,江醫生是我們醫院最好的外科醫生,有江醫生主刀,周言會沒事兒的。
他一定會沒事兒的。
可一想到周言鮮血淋漓地躺在急診車上的模樣,我就腿軟得站不住腳。
明明半小時前還笑著和我說已經到家的人,怎麼突然就出車禍了呢?
我靠著牆壁滑坐在地,酸澀的眼睛SS盯著「手術中」三個大字。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個世紀,有人遞給我一張單子,讓我籤字。
我聽不見周邊的聲音也看不清眼前的字,隻有大滴大滴的水跡暈開了筆下的墨水。
我抓住那截白色的衣角,仿佛抓住最後一截救命稻草,語無倫次道:
「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
「林醫生,病人腦部受到嚴重撞擊,我們一定盡力……」
我渾身脫力跪倒在牆邊,忽然想起什麼,跌跌撞撞往外衝去。
我依照記憶找到巷子深處那家當鋪,推開了門。
2
「周先生很幸運!生命體徵已經趨於平穩,再觀察幾天,就能轉回普通病房了。」
我聽到這句話,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於松了下來。
周言是在當天夜裡醒過來的。
我守在他的床邊,模模糊糊聽到他嘴裡念著什麼,滿心歡喜地湊近,卻看到他眉頭緊皺,神情痛苦。
我隻當他是傷口疼了,心疼得直掉眼淚。
忽然,他大喊了一聲「婉婉」,驀地睜開了眼,大口喘息,像是掙脫了一場噩夢。
我又驚又喜,隻是還來不及開口,就被他猛地攥住了手腕。
「江婉呢?」
周言的眼底發紅,聲音帶著粗粝的沙啞,卻又不容抗拒。
江婉?
似乎剛認識時聽他提起過一次,好像是他的,初戀?
我有一瞬間的怔愣,腕間的劇痛將我拉回現實,
「我不知道……」
他一把甩開我的手,拔掉針頭,踉跄著往外走,
「和我一起送來的那個女孩呢?!她在哪兒?」
「阿言,你剛做完手術,不能亂動──」
「滾開!」
我被他粗魯地甩開,摔倒在地。
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中間幾次險些跌倒,卻又狼狽地撐著牆壁往前挪。
這一幕荒誕得就如同他是追尋真愛的勇士,而我則是他愛情路上的攔路虎。
我盯著他的背影,隻覺得茫然又無措。
他這是怎麼了?
我拖著隱隱作痛的腳踝找到周言時,他正趴在另一病房門口,滿是無措地揪著護士追問:
「她怎麼還沒醒?我當時明明護住了她,她應該比我先醒才對……」
護士一臉為難道:「她的後腦受傷嚴重,能不能熬過去就看今晚了。」
周言捂著臉,痛苦地跪倒在地,甚至發出了輕微的哽咽聲。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昨天在手術室門外的自己。
周言在江婉的病房外苦守了一夜。
我站在他身後,也守了他一夜。
3
第二天,師兄拿著江婉的檢查結果,搖頭嘆氣。
周言幾乎克制不住地抓起師兄的衣襟,低吼道:
「她怎麼可能會變成植物人呢?!一定是你檢查錯了!」
我看到師兄投來無奈的眼神,壓下心底的苦澀,走過去拉著周言的胳膊,
「阿言,你冷靜一點──」
「你讓我怎麼冷靜!事情沒有發生在你們身上,你們當然可以無動於衷!」
我拍拍師兄的肩膀,示意他先出去。
發生這樣的事,周言心裡難受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能接受他把炮火莫名地對準身邊的人。
師兄走後,我深吸了口氣,「周言,我們談談吧。」
我看了一眼他置若罔聞的模樣,又補了一句:「如果你不怕吵到她,那我們就在這兒說。」
醫院天臺一片空曠,秋風陣陣,卷起無邊的涼意。
「所以,昨天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其實並沒有回家,而是和江婉在一起對嗎?」
我無意和一個病人爭辯什麼,但我得弄清周言騙我的緣由。
至少我得知道月底的婚禮還能不能如期舉行。
可他隻是不耐道:「林眠,你的眼裡隻有這些嗎?江婉都要變成植物人了,你看不到嗎?!」
他莫名的態度讓我恍惚以為這一切是我造成的。
「可我們就要結婚了,我至少應該弄清楚未婚夫的心裡是怎麼想的,難道不對嗎?」
周言聽完眼底血絲更明顯了,語氣瞬間拔高,
「結婚?你以為江婉變成植物人了,我就能全心全意去愛你嗎?」
我腦子一宕,怔怔地看著他。
他向我求婚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夜晚沙灘,鮮花煙火,在諸多好友的見證下。
他單膝跪地,收起平日裡的散漫,一臉鄭重地向我求婚。
我當時不知道他準備了這一出,一時忘了去接戒指。
他的眼睛瞬間就變得湿漉漉了,可憐巴巴地扯了扯我的裙角,
「眠眠,你要是沒做好準備,那我等你願意後再求一次好嗎?」
我的一顆心瞬間就軟了下來。
之前他也總是在我耳邊嚷嚷:「眠眠,好想和你結婚,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兒時的經歷讓我對「婚姻」二字充滿了恐懼。
所以每當周言提起,我都以沒做好準備擋回去了。
他也並未多說什麼。
隻是在往後的日子裡,每天下班回家,都有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等著我。
周言熟練地接過我的外套,嘴貧道:「那可不行,我還想著明年能娶上老婆呢!」
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我從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能看出來,他在竭力給我想要的安全感。
一年後他再次求婚,那天剛好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五年。
我答應了。
他高興得像個孩子。
可前後相差不到一個月,他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4
我掐著掌心,逼自己看著他的眼睛:
「江婉變成現在這樣,我很遺憾,但周言,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好,那你告訴我昨天你為什麼不願意給江婉做手術?你救了那麼多人,為什麼就是不願意救江婉?!」
我恍然想起,昨天下午本來是有一臺急診手術的,但當我趕過來時正好看到周言渾身是血地躺在救護床上。
那一瞬我連站都站不穩,更遑論拿起手術刀。
所以最後是我同門師兄替我做的那臺手術。
我閉了閉眼,耐心解釋道:「昨天我的狀態根本沒辦法做手術,而且我也不知道那個病人是江婉。」
「夠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變成植物人的不是你,你當然不在乎。」
周言轉身一腳踢在我身後的鐵門上,眼眶猩紅。
我耳邊一陣嗡響,整個人仿佛被泡在冰水裡,徹骨生寒。
原來在他心裡,我竟是一個如此不堪又自私的人。
這一天一夜,我就像是個見證他人愛戀情深的小醜,可笑至極。
我撐著圍欄,勉力站直虛軟的身體,盯著他看了許久。
但他的眼裡似乎隻有江婉,哪裡還有半分我的身影。
「周言,我可以救她,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周言聽完我的條件,似是有些不解,但也不曾有過片刻猶豫,隻是語氣沉沉道:
「你最好說的都是真的。」
周言效率很快。
半小時之後,周家小少爺婚禮因故取消的消息就被傳開了。
我盯著朋友圈裡的消息,還是忍不住紅了眼。
當初和周言確定婚期的時候,他買下了全市的晚報頭條。
就連路邊的商業大樓廣告臺上都是對我們婚禮祝福。
我覺得甜蜜又羞恥,讓他趕緊撤下。
可他卻一臉驕傲道:「我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就要娶到我心愛的老婆了。」
……
開始的時候有多麼轟轟烈烈,結束的時候就有多麼倉促隨意。
這五年仿佛隻是我一個人的單戀,於他而言,絲毫不值得留戀。
「答應你的我已經做到了,你現在可以去給江婉做手術了。」
周言牢牢盯著我,像是怕我反悔。
5
周言走後,留下我一個人在天臺上僵坐了很久。
說來好笑,我們之間說開始的那個人也是周言。
按他的原話,就是碰巧那天夜裡受傷的人是他,又碰巧那天值班的人是我。
所以冥冥中,我們注定會相遇,相熟,相知。
隻是相遇交給了天意,相熟和相知便全靠周言自己努力。
不論是辦公桌上每天都不重樣的早點,
還是刮風下雨總是停在視線裡的牧馬人,
又或者是醫鬧時,他挺身擋在我前面的那天傍晚,
也可能是生日當天,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說:「我的生日願望就是我愛的人也愛我。」
其實我自己也說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時候愛上周言的。
隻知道等反應過來的時候,
看到他難過,我心頭又酸又脹。
看到他受傷,我恨不能代替他。
看到他高興,我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想到這兒,我捂著酸脹的胸口,慢慢爬起身往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