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各有一張退休心願單。
為了以示公平，爸媽讓我和弟弟抽籤決定各自完成誰的。
弟弟拿到的是媽媽的心願單，隻有一條，希望拿到心願單的人開心快樂。
而我拿到的是爸爸的心願單，密密麻麻列滿了整張信紙。
大到買房買車國外豪華遊，小到買手機買包買黃金。
是我不吃不喝打工兩輩子都完成不了的心願。
可是後來我發現，兩張心願單是弟弟親手寫的。
全家演了一場戲，隻為讓我心甘情願做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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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當信紙打開完完全全呈現在我眼前時，我腦子一片空白。
從頭瀏覽到尾，足足 100 條心願。
第一條就是買房，括號備注市中心地段，120 平以上。
第二條是買車，括號總價 50 萬以上。
第三條是買黃金項鏈、黃金手镯、黃金戒指……
……
信紙不夠大，爸爸的字寫得很小，像螞蟻一樣擠在一起。
看到最後，我感覺自己捏著信紙的手都在顫抖。
耳邊響起弟弟喬辰宇興奮的聲音：「媽，沒想到你的退休心願那麼簡單啊，我現在就能替你實現！」
他真的很高興，摟著媽媽的脖子對著臉蛋親了好幾口。
媽媽打趣：「你這皮猴子，媽生你下來又不是為了索取什麼，當然是要你幸福啊！」
兩張心願單巨大的落差感讓我心頭一緊。
我嘴角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爸，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弟弟喬辰伸長脖子湊過來，驚訝道：「我滴媽，我沒看錯吧？」
「你這心願也太多了，別說是姐姐一個人了，就是我和她兩個人加一起估計都完成不了啊！」
弟弟一向大大咧咧，有什麼說什麼。
爸爸被我倆問得老臉一紅。
他摸著鼻子冷哼一聲：「不是玩笑，這些心願難道不是我應得的嗎？要不是我把工資全用來撫養你們長大，這些願望，我早就能自己實現了。」
2
今天是弟弟喬辰宇大學畢業的日子。
媽媽特意做了一桌好菜慶祝他順利畢業。
飯桌上，一家人都很開心，媽媽還很難得地給爸爸倒了二兩酒。
吃到一半時，爸媽突然說要宣布一件事。
我和弟弟不約而同地放下碗筷。
爸爸先是做了下鋪墊：「雖然我和你媽是小學初中的文化水平，但你們相繼考上大學，我們當父母的功不可沒吧？」
看得出來，爸爸有點醉了。
他酡紅的臉頰上泛著驕傲，喋喋不休地告訴我和弟弟，他和媽媽年輕的時候多麼不容易，一天福都沒享過。
「要是沒有我和你媽，你們能這麼有出息嗎？」
接著爸爸從口袋裡掏出兩張信紙。
說這裡面記錄著他和媽媽各自的退休心願。
他希望在有生之年，我和弟弟能為他們實現年輕時來不及實現的願望。
就當是我們報答他們操勞半生的恩情了。
弟弟立馬出言打包票：「爸，媽，這還用你們說？你養我小，我養你老，這是我們當兒女應該做的啊！」
我也跟著點頭默認。
為了以示公平，媽媽提議抽籤決定我和弟弟各自完成誰的心願。
她從臥室拿出來籤筒，裡面放置著兩張折疊好的信紙。
看得出來，爸爸媽媽早有準備。
弟弟讓我先抽，他選剩下的那個。
我怎麼也沒想到，爸爸的心願和媽媽的心願截然相反。
雖然我比弟弟早工作兩年，手裡有十萬左右的積蓄。
可是爸爸心願單上的一百條，十萬對它來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哪怕我不吃不喝兩輩子，都不一定能實現得了。
許是我的臉色太難看，媽媽神情有些不滿。
?「你擺個臉給誰看？平時嘴上說孝順我們比唱得都好聽，怎麼真讓你做了，就啞巴了？」
媽媽的話很刺耳。
心裡那點異樣的別扭感讓我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難道我真的錯了嗎？
我忍不住提出疑問：「爸，媽，咱家不是有爺爺留下的房子，你心願單上這些是不是有點多了——」
我話沒說完，爸爸眉頭一皺，酒杯重重擱置在餐桌上。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覺得不公平？還是覺得我故意寫這些為難你？」
「我告訴你，你和辰宇兩個人，我跟你媽從來都是一視同仁，你看看別人家姑娘，哪個不是到你這個年紀結婚嫁人生孩子的，也就我們開明還讓你讀書讀到大學！」
弟弟眼見火藥味濃重，立馬起身先是安撫爸爸坐下，又給媽媽順氣：「爸，媽，你們兇姐姐幹嗎？姐姐隻是順嘴問了一句，看把你們激動的，說實話，要是我抽到爸爸的心願單，我也會急眼啊！」
弟弟雖然隻比我小兩歲，卻很喜歡我這個姐姐，從小就像個男子漢一樣為我擋了不少爸媽的火力。
他把我手中的心願單抽走：「爸，我也是你兒子，沒理由心願隻讓姐姐一個人扛，我也要出一份力。」
3
爸爸不說話了，整張臉漲得通紅。
看得出來，他氣得不輕。
媽媽一向更心疼弟弟，她出聲嘲諷：「喬思雨，你說話呀，別躲在你弟後面把他當槍使！」
「實現心願是你點頭答應的，抽籤也是你自己抽的，要是剛才抽到你爸心願的是你弟，你還會像剛才那樣翻臉嗎？」
「你會主動和你弟一起承擔多的那份心願單嗎？」
「我看你隻會跑得比兔子都快！」
弟弟拉著媽媽去房間：「媽，你少說兩句，姐姐跟我一樣都是你生的，你怎麼總是對她陰陽怪氣的，你能別把姐姐想得那麼壞嗎？」
「我陪你去房間待一會，順便跟你說說我學校裡談的女朋友。」
我媽卻不肯，指著我鼻子罵：「我就是看不慣你整天喪著一張臉，從小就會耍心機，看著沉默寡言老實，其實精明得很！」
下一秒，爸爸「騰「得站起來，狠狠把玻璃杯砸到牆上。
他的臉沉得能滴出水來：「吵什麼吵！」
「我就是隨便寫張紙試探下你們的真心，這就原形畢露了？」
「喬思雨，現在還沒指望你養老呢，你就推三阻四什麼都不願意做！以後我和你媽要是躺醫院裡了，你是不是直接拔管讓我們去S啊？」
飛濺的碎玻璃片劃破我的小腿。
我整個人都懵了。
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怎麼就上升對父母不孝的高度上了。
爸爸的大聲指責更讓我委屈地想哭。
「我不是那個意思——」
爸爸情緒高漲，聲音越來越大：「那你是什麼意思？老子辛辛苦苦為你操勞大半輩子，就問你要這麼點心願你跟我說做不到？」
「你不是月薪八千嗎？你的存款呢？這上面買房買車你暫時做不到，那其他的你也一個都做不到嗎？」
「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忘恩負義的東西！」
媽媽跟著冷哼：「你還有臉跟你弟平攤心願，辰宇事事都維護你，而你呢，總想著怎麼把他拖下水！你心思真惡毒！」
「不想做就直說，找什麼借口！但凡你要是真有心，這上面也有買手機買包的心願，你難道也買不起？」
「你要是覺得工資低難辦那你應該想想是不是自己不夠努力，你工作朝九晚五，周末雙休，你怎麼不利用空餘時間多打兩份工？」
「我看你就是懶！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弟弟勸不動爸媽，幹脆拉著我回房間：「姐，爸酒喝多了，媽一直就脾氣暴，你別把他們的話放心上。」
溫馨的團圓飯頃刻間化為烏有。
爸媽接二連三的嘲諷攻訐如同一柄柄利刃直插我的心髒。
明明是四口之家，我卻成了家裡最多餘的那一個。
眼淚終究沒憋住落了下來。
我苦笑道：「是不是我把爸爸的心願全都實現，你們就滿意了？」
4
沒想到我媽聽到這句話直接炸了。
她抄起手邊的抽紙盒子砸我臉上： 「你哭什麼哭？講你兩句都講不得了，小時候就哭哭啼啼裝可憐，長大還來這一套，你就這麼玻璃心？」
「一個心願單而已，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好好！你什麼都不必實現！你就隻管捂好自己的錢帶進棺材裡去吧！以後我跟你爸就當生了隻白眼狼！」
「現在就給我滾出去！愛去哪瀟灑就去哪！」
面對這樣的羞辱，我再也聽不下去，轉身就跑了出去。
弟弟追在我後面喊我回去，卻被媽媽攔住：「讓她滾！越遠越好！」
關了門我才發現自己外套沒穿，鞋子沒換，包也沒帶。
我站在門口猶豫要不要開門時，聽到媽媽在裡面氣憤不已地跟爸爸吐槽我。
「你看，我早就說她心眼子多呢，估計巴不得逃走，順理成章不用替你實現心願了！」
爸爸嘆了口氣：「果然養女兒沒用，關鍵時候還得靠兒子。」
接著傳來弟弟賭氣的聲音：「爸，媽，你們在幹什麼啊？姐姐都被你們氣走了，她要是不回來，那我也離家出走！」
……
晚上的風涼飕飕的，可是我卻覺得心裡更涼。
我已經記不清這是媽媽多少次說我心眼多了。
自我有記憶起，她就區別對待我和弟弟。
明明前一秒對著弟弟開懷大笑，下一秒看向我時她就皺著眉頭。
也許小時候我是為了讓她多關注我一些哭過鬧過。
可好像一次都沒成功。
媽媽對我永遠隻有嫌棄不滿。
哪怕有時候對著外人，她也常把我小時候的糗事拿出來說，她抱怨我整天哭喪著臉，十分難帶，一點都不如弟弟省事。
她覺得我心機深沉算計都埋在心裡，不像弟弟有什麼說什麼心思單純。
其實我已經很久沒在他們面前哭過了。
這次，我沒忍住。
我不懂，難道我不是爸爸媽媽的孩子嗎？
他們總說對我和弟弟一樣，從來都不會厚此薄彼。
可我又不傻，明顯的偏愛我怎麼會感覺不出來。
我分數足以上 985，爸爸卻說家裡條件有限，硬是讓我改志願讀本地對我學費減半的普通二本。
我不願意，媽媽立馬怒視我罵我自私，不懂得體諒她和爸爸的辛苦。
輪到弟弟高考，爸媽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寧願一年三萬也讓他去讀民辦大學。
盡管弟弟反復說自己念個大專就行了，不要浪費錢。
最終拗不過態度強硬的媽媽。
她堅持為弟弟鍍上一層本科學歷。
是啊，爸媽隻考慮到弟弟的未來，我的未來就無所謂了。
我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遊蕩，弟弟打來無數電話我一個都沒接。
他給我發微信問我在哪。
說自己已經嚴肅警告過爸媽不許再提心願單的事了，他讓我別傷心。
我真的很羨慕弟弟。
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獲得爸媽完整的愛。
路邊碩大的蘋果手機專賣店牌子亮得刺眼。
想到爸爸心願單上有一條是想要一支最新款蘋果手機，我抬腿走了進去。
出來時，我手裡拿著手機盒。
我想，就一次，就再試一次吧。
就當是為了弟弟對我發自內心的維護，同樣也是為了我心裡的最後一絲念想。
天下哪有孩子不期待父母的愛的呢？
5
我去而復返。
媽媽還在屋裡罵我白眼狼沒良心。
爸爸估計嫌媽媽吵，他不耐煩地打斷：「 行了行了，別說了，還不都怪你自己出這個餿主意？」
我媽一下子提高音量：「怪我？今天這事難道你就沒有份嗎？」
「當初我們商量好的，心願單是假，給咱兒子買房買車才是真，她一個女兒，再過幾年就嫁到別人家了，不是你一直喊虧本虧本，要從她身上撈點油水出來的嗎？」
「你小聲點，非要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是不是？」
「我偏要大聲說！反正那個S丫頭又不在！」
這時弟弟說話了：「媽，這時候就別狗咬狗了，剛才叫你別那麼衝動，你把喬思雨氣走了，我的心願單怎麼辦？」
「我女朋友明確表示以後不會跟公婆住在一起，咱家就這一套，沒有新房新車我怎麼結婚？難道你們不想早點抱上孫子嗎？」
我震驚不已，心裡生出巨大的悲憤。
這就是我珍惜的親情。
太可笑了。
在我滿心想著怎麼挽回他們的時候，他們卻想著如何算計我。
甚至於我信任的手足也是計劃裡的一環。
原來兩張心願單都是出自弟弟之手，爸媽扮黑臉，他扮紅臉，然後讓我心甘情願當冤大頭。
隻是我媽衝動，才露出了馬腳。
弟弟的話果然管用，我媽嘟囔道：「不用擔心，那S丫頭我了解，回頭我裝個頭疼腦熱的，她又會跟哈巴狗一樣貼上來。」
「她從小就賤，給她顆糖，她就什麼都忘了。」
是啊，我也覺得自己挺賤的。
為了一絲絲稀薄的幾近沒有的父愛母愛，不斷否定自己，逼自己反復妥協。
我不斷自己洗腦，他們不是不愛我，隻是不會表達自己。
老一輩的人不都這樣，情緒內斂。
我剛才還花了一個月的工資買手機試圖和好。
但現在，我累了。
我不想小心翼翼地維系和家人的這一層表面虛假的親情關系了。
以後，我也不想再犯蠢了。
「那媽，你最起碼哄得姐先給我買手機啊，我答應莉莉要給她換最新款蘋果的。」
「她可是本地獨生女，家裡是開廠的，我花了好幾個月的功夫才追到她，要是不先拿出點誠意來，她不嫁給我怎麼辦？」
6
這次，我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我直奔剛才的手機店，把自己舊手機的內容錄進新手機。
差點忘了，我的手機用了五年，是時候該換了。
剛換上新手機，爸爸打來了電話。
他說：「思雨，你去哪了？你媽都氣哭了，說是心口疼回屋躺著了。你回來給她道個歉，到底是你媽，你讓著她點。」
我的聲音又輕又淡：「哦，可是剛才是她叫我滾的。」
我爸尬笑一聲：「你媽說的氣話，你這孩子怎麼還記仇了，真是一點玩笑都不能跟你開。」
「哦，心願單是玩笑嗎？那是不是表示我不用實現上面的心願了？」
那頭沉默了。
突然媽媽奪過手機，聲音尖銳刺耳。
?「錢錢錢，你張嘴閉嘴都是錢，從小我們在你身上花的錢數都數不清，現在反過來讓你給我們花點錢你就斤斤計較！你良心被狗吃了？」
?「媽，你不是頭疼嗎？這麼快就恢復好啦？」
我媽隔著屏幕衝我咆哮：「你要是不實現心願單，以後就再也不許回家，我和你爸供不起你這尊大佛！」
「白養你這麼大，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我毫無反應：「錯，有你們這樣的父母，我才倒了八輩子霉！」
我媽氣得掛了電話。
不一會兒，弟弟給我拍了幾張照片。
他說：「姐，你剛才話說得有點過了，媽被你氣得把你東西全扔出去了。你回家吧，心願單我倆一起做，你一半，我一半，這樣公平了吧？」?
我的外套、包、鞋子，包括我屋裡的私人物品就那麼大剌剌地被他們堆在門口。
和垃圾袋一起，被清理了出來。
我知道，這是媽媽給我的威懾。
如果不按照她說的去做，他們就不要我了。
小時候，這一招對我格外好使。
隻要把我丟在門外一夜，我就聽話了。
可是他們忘了，就算再懦弱的人，也有清醒的一天。
我在路邊超市買了一隻大口袋。
把自己的東西都一一裝進去。
此刻已經是晚上九點半，我正準備去酒店開間房，閨蜜陳雅青給我打來電話。
約我明天吃飯。
見我遲遲不說話，她有點著急：「思雨，你怎麼了，你今天不是回家吃飯嗎？你爸媽又說你了？」
我和陳雅青是初中同桌，高中同學，哪怕後面上了不同的大學依舊保持聯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