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侯府估計很快會被查封,你要不然……」
「去你那兒住啊,不然你讓我露宿街頭?」
你與穆欽並排走在長巷。
風也輕柔,月也溫柔。
「穆欽,我給你遞信說要呈交侯府罪證,你就信了我?不怕我是騙子?」
「若是假的,我最多白跑一趟,若是真的,那是我職責所在。」
「跟侯府作對,你不怕?」
「不怕,不過我本來以為自己夠膽大,沒想到你比我還膽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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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家還是少說粗俗之語。」
「哦,你說想象語氣那事。」
「停!我們不談這個話題!」
你很放松,很久很久沒有這麼放松。
以至於危險逼近眼前,你都沒有反應過來。
「S!世子——S!」
穆欽一把推開了你。
可他心口的血液不停湧出。
「穆欽……穆欽!!」
你顫抖著手壓住傷口,想給他止血。
眼前卻是他越來越白的臉。
「躲……躲起來……萬一還有……刺客……」
刺客?
你含著淚環顧四周,看到被穆欽一腳踢飛,撞在牆角的刺客。
居然是劉伯的痴傻兒子。
他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眼看著是不行了。
嘴裡還重復著相長淵交代的任務。
「世子——S!墨蛉——」
「沒想到……惡犬,尚有幾分……忠誠……」
「穆欽,你別S,我求你你別S!」
你的心痛到快要不能呼吸。
身邊的人一個個受你連累,一個個離你而去。
「你不是讓我好好生活嗎,我馬上、馬上就能實現了,你別S,我求求你,不要離開,不要離開我!」
穆欽的眼中閃過一絲恍惚,他可能記不得,自己有沒有對你說過這些話。
「順遂……平安……」
他在你懷裡閉上眼,身體逐漸僵硬。
安靜的長巷再無聲響,除去兩具尚有餘溫的屍體,一切像沒發生過一樣。
你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夢。
狠狠咬了一口手臂,血滴落。
你痛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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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絕不接受穆欽就這樣S了。
拔出他胸口的匕首,你深吸一口氣。
「不就是重來一次,這次能做到的事,再來一次也可以。」
你將匕首貼向咽喉,上面還有穆欽的血跡。
你構想著第十一次重生,你要救下所有人。
無辜的金鍾和鐵蟋。
犯了錯的雙斑和蘇凝雨。
以及完美的穆欽。
自盡對身體傷害極大,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尋短見。
你的淚滑落,唇邊卻帶著笑。
現在,就是萬不得已。
23
頸間的痛讓你幾乎咳血。
你等著孫媽媽的聲音。
睜眼卻是漆黑安靜的長巷。
「S!世子——S!」
你又被推開。
利刃沒入血肉的聲音。
不對!這不對!!
為什麼沒有回到最初!為什麼沒有回到起點!
「穆欽!——」
你沒能救下所有人,甚至沒能救下穆欽。
「哪裡出錯了,明明之前都能回去的……」
你抱著穆欽的屍身,絕望地喃喃自語。
「再來……再來!一定可以,一定可以!」
24
你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自盡對你的傷害不可逆。
你失去理智,一次次重來。
你的喉嚨似乎隻剩薄薄一層,匕首貼上去,甚至還未用力,你就斷了氣。
可總是晚一步,就晚一步。
你永遠不能推開穆欽。
這已經是第十八次。
你隱隱有感覺,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機會。
穆欽的話說得真對,應該用盡每一次機會,不能浪費。
你握著匕首,提不起一絲求生欲。
到此為止吧,結束這荒謬的一切吧。
你未嘗不可以S在這裡。
一隻蒼白的、無力的手握住你的手腕。
你低頭,是回光返照的穆欽。
你反復急速求S,沒有一次與他好好告別。
「穆欽……對不起。」嗓子很疼,但你勉力擠著話。
「我夢到了……你。」他從你手裡扯出匕首,用盡力氣,丟得遠遠的。
「一直在哭,在傷害自己……」
「你沒有連累我,是我,一見到你,你的眼睛,就不由自主,想要靠近你,保護你。」
「你遞信給我,我看了信,心存警惕。」
「但我見了你,深信不疑。」
「你想要的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為你而來,就是我的宿命。」
你再也忍不住,緊緊抱住他的身體。
這種熟悉的心痛,害怕失去的恐懼,你不知道從何而來。
正如你不知為何對他莫名其妙地相信。
「好好活下去,順遂……平安……」
你沒有去撿匕首。
你循環重生的穿越之旅,終止在了第十八次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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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躺在院中曬太陽。
你今年四十八歲,雞皮鶴發,異常蒼老。
你知道,這是屬於你的壽終正寢。
「小希。」
你將收養的女兒叫到身邊。
「娘怕是等不到你蘇姨,等不到小鍾和小霜了。」
蘇凝雨隨大軍去了北境。
她說自己罪孽深重,唯有替百姓守好邊境,心中的自責才能減輕。
這一守,便是二十多年。
小希、小鍾和小霜,是她在邊境救下的孩子。
送回一個給你養,說是陪你解悶。
「娘S後,將我的屍身燒成灰,揚進叢林。
「我再也不想,不想留在這裡。」
小希含著淚,一一記下你的囑託。
你累極了,昏昏欲睡。
迷蒙間見到了穆欽。
他還是那副堅定正直的模樣。
他說,他知道了你的宿命,見到了你的家鄉,真是個好地方。
你笑著撫上頸間銀珠,冰涼光滑的觸感,是你在這個世界最後的感官。
等等!
光滑……怎麼會是光滑的!
十八世,三「正」加三畫,你一刀一刀刻上去的。
你呼吸急促,拼盡力氣卻睜不開眼,隻能用力撫摸銀珠。
光滑的,沒有一絲劃痕。
你的世界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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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全身的骨頭好像都斷了。
你睜開眼,與一雙滴溜溜反著綠光的小眼對視。
「老鼠……老鼠!」
你想跑,牽扯到傷處,疼得倒吸涼氣。
「喊什麼!S到臨頭還不老實,難怪被世子厭棄。」
世子?
你被扔在地上,努力抬頭看清四周,竟是侯府的柴房。
你難以置信,一瞬間忘了傷,掏出銀珠。
你盯著珠子,銀白的光澤晃得你眼睛都疼了,晃得你落下淚來。
銀珠落地,光潔如鏡。
你悄無聲息地,斷了氣。
原來,你從未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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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靈,靈靈,你開開門,爸爸不該那麼說你的男朋友,別生氣了,打開門吃口飯吧。」
你緩緩蘇醒。
爸爸?現代?你回家了!
你一個箭步來到全身鏡前。
不錯,這才是你。
現代的、新中國的、擁有人權的莫靈。
銀珠呢?你拽出來看,光滑。
詭異的驚悚感襲遍全身。
穿越?還是一場夢?
歷經十八次重生,壽終正寢?亦或一場夢中夢,S在了第一世的柴房?
你將項鏈摘下,誠惶誠恐地放在桌面上。
心裡對母親大人道歉:對不住了媽媽,這太詭異了,我實在不敢戴。
平復心情,你記起和爸爸吵架的原因。
你畢業了,今天領男朋友回家,卻被爸爸說「不可靠,不建議你們在一起。」
你氣憤不已,指責爸爸跟媽媽一樣,一心撲在工作上,對自己的關心少之又少。
與自己相處多年的男友,隻見了一面,就斷言他「不可靠」。
你跑回房間,趴在桌上痛哭,然後睡著了。
男朋友……
你和男友相處的場景一一回到腦海。
在校時,他明明沒有出力,卻要求你將他加在 SCI 二作。
找工作,你被心儀的公司錄用,他卻說兩個人都在大公司,以後生了孩子不方便照顧,讓你不要入職。
第一次登門拜訪,他帶著他的母親,他母親帶著戶口本,恨不得立刻領證。
你打了個冷顫,穿越是真是假不清楚,記憶還在啊。
以你十八輩子的閱歷,此男絕非良人。
對了,你男朋友叫什麼來著?
相長淵?!
不!
你一把拉開門,爸爸準備敲門的手僵在半空。
「靈靈啊,爸爸說話直,你和小淵的事,爸爸也不是完全反對。」
「分手!現在就分!」
你衝向客廳,果然,相長淵和他媽還在。
聽到你說分手,兩人面面相覷。
老太太搓著手:「靈靈啊,怎麼一會兒功夫,你就變卦了呢?我知道一萬塊錢彩禮是不多,但家裡情況你也知道,你和小淵又是這麼多年的感情了,要我說不差這點錢吧?」
相長淵蹙眉,開口就讓人來氣。
「莫靈,我媽都這樣低聲下氣了,你和你爸別太過分。這樣吧,咱們各退一步,車先不買了,房子按照我們說好的,一起出首付。」
你笑了:「一起出?你的錢從哪兒來?」
相長淵一僵:「我……咱們不是說好的嗎,我老家的房子需要翻修,我的錢先用掉了。首付你替我墊上,寫咱們兩個人的名字,上班後我很快就能和你一起還貸款。」
你點點頭:「懂了。」
相長淵和他媽松了口氣,再次昂首挺胸。
爸爸在一邊唉聲嘆氣。
你走到玄關,打開門,禮貌地送客。
「分手,以後不要再聯系,還有,請立刻離開我家。」
「莫靈,你怎麼回事?」極其不耐煩的口吻。
你歪頭微笑,突然有點想念能隨時重啟的人生,至少碎了這兩個人不用考慮後果。
這個笑應該不溫柔,因為那兩人面露驚恐,倒退一步。
「別讓我再說一遍,舉報你論文作假的郵件我已經編輯好了,隻缺一鍵發送。」
相長淵氣炸了:「你別欺人太甚!」
你低頭,在手機上點了幾下。
「發送了,今天下午你應該就會接到學校和公司的電話,一個讓你重修,一個取消錄用。」
「你的黑料我還有很多,想動手的話,抬頭,請看攝像頭。」
「所以,現在可以離開我家了嗎?」
相長淵黑著臉,拉著他罵罵咧咧的老媽離開了。
你頓覺神清氣爽。
「你……還是我女兒嗎?」爸爸眼淚汪汪。
你手指圈圈,比出「OK」。
「爸,我再也不戀愛腦了,讓你擔心了。」
你鑽進爸爸懷裡,感受著久違的親情。
「傻話,你怎麼樣爸爸都愛你,還有你媽媽。」
你將淚蹭在他的衣服上,使勁點頭,偷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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