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爸氣得和我斷絕父女關系。
我微微笑著看他們,說:「好的。」
我對婚姻沒什麼期待,即使周慕白對我再體貼,我也不敢沉迷進去。
捉摸不透的愛,總是伴隨著悄無聲息的消亡,我不想再死一次。
但我們過得很開心,是那種同種類型的人在一起,就算一起什麼話也不說,就是看看書,也很安寧的開心。
婚禮是在兩個月後。
15.
一個多月後,我發現自己例假推遲了,這方面我一向很準時。
我測了下,果然懷孕了。
恐慌大過驚喜。
我當然期待新生命,那是一個完全屬於我的、無條件愛的個體。
但,我害怕它和萱萱一樣……
中午周慕白休息時,我去醫院找他,告訴他這件事,他眼裏迸發中喜悅的光芒,隨即又原地轉了幾圈,自言自語道:「現在應該才一個多月,最近有沒有吃藥?沒有。
有沒有染頭發?沒有。有沒有去放射性的地方……」
天,我驚了,我被他的樣子逗笑,擔憂都散去了不少。
他回過神,又有些顫抖地扶住我,仿佛我是個易碎的娃娃,說:「你先坐著,以後別站太久,家裏的家務別做了,衣服別晾了,還有什麼?哦,我得安個防滑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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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無語,我本來就不做家務啊,我原來怎麼沒發現,他緊張的時候還會自言自語。
「噗,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生的時候,你豈不是比我先暈過去?」我打趣他。
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見諒,第一次,我太高興了。我喜歡我哥哥家的小崽子,現在我自己有了,就高興得找不著北了。」
他蹲在我面前,握著我的手吻了吻,目光溫柔地看著我說:「老婆,辛苦了。」
說著,他又猶豫了一下,問:「你應該也是很期待寶寶的吧。」
我被他搞得哭笑不得,沒好氣道:「你都這樣了,難道我還能去……」
我說不出「打胎」兩個字,總覺得太殘忍了。
他笑得燦若星辰。
我說:「萬一我生的是女兒,你……」
他震驚地看我,「你喜歡男孩?」
我張了張嘴,還沒有說話,他就道:「不過媽媽喜歡男孩,爸爸喜歡女孩,那也很不錯的樣子呢。」
我們做了檢查,一切都很正常,他請了個假,一路上都比原來小心了很多。
回家後,我說:「我想回 S 市一趟,出嫁前,看看我媽媽,還有其他親人。」
他摸了摸我的頭發,眼神很溫柔,「好,我陪你。」
我們很快啟程。
墓地裏人很少,我對他道:「這是我外公、外婆,還有媽媽,這個是我女兒。」
他明顯震驚了一下,不解地看著我。
我說:「是我前世的女兒。」
我沒解釋太多。
他也沒再多問。
走的時候,我們又遇到了榮嘉言,他瘦了很多,整個人氣質陰沉,看到我們的一瞬間,他怔愣了一下,隨即又面無表情地把手裏的小雛菊放在了萱萱的墓碑前。
我帶著周慕白回了外公外婆家,我們在這裏住了兩天,日子過得很平靜。
等要回去 B 市前一天,我對他說:「你覺得這裏賣了好,還是繼續留著好?」
他環顧了下老房子,道:「留著吧,這裏是他們給你的記憶,總有個念想。」
本地新聞裏,爸爸的公司面臨巨額債務,被多個債務人起訴,新聞鏡頭裏的他,眼袋浮腫,憔悴不堪。我看了一眼,關了手機,吃著周慕白為我做的營養餐。
婚禮那天,陽光明媚,微風拂面,我們辦的是室外西式婚禮,請的人少,沒有過多的流程。
榮嘉言還是來了,他把一個盒子遞給我,道:「新婚快樂。」
周慕眼扶著我的腰,對他道謝,隨手把禮盒放在了旁邊。
榮嘉言看了眼我微微隆起的肚子,眼神黯淡了下去。
婚宴上到處都是鮮花盛開,白紗點綴,處處透著用心。
周慕白的大哥一家也回來了,我爸爸沒來,他已經被限高,無法乘坐飛機和高鐵。
婚禮上我就挽著周教授的手,朝他走了過去。
說著婚禮誓言時,周慕白對我說:「當年我為錯過你而一直後悔不已,現在命運眷顧我,我不會再辜負上天的恩賜……」
他簡直發表了一篇 800 字的感性演講,先把自己說哭了,然後再把我也惹哭了。
敬酒時,周慕白問我:「有沒有很累?你去休息一下,我自己來就好。」
我搖了搖頭,「不讓別人知道你新娘長什麼樣嗎?」
他刮了下我的鼻子,「新娘太美,想藏起來獨自欣賞。」
我們相視一笑,我突然有點期待那種平淡幽遠的生活,他寫他的醫學論文,我寫我的文學著作,過他父母的那種生活。
我的第一胎生了個兒子。
我們頗為手忙腳亂,我一直以為是女兒,周慕白也一心想要女兒,結果我們準備的名字、衣服、鞋子,全是為女兒準備的,結果兒子出生後,又得重新買……
萬幸,周慕白抱著極大的熱忱接手了新生兒的照顧工作,老教授年老體衰,無法幫我們,又替我們請了兩個保姆,迎接小生命的混亂才在它的哭哭啼啼中逐漸步入正軌。
榮嘉言沒再出現過。
聽說他聽從父母的安排,娶了另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
隻是那女子十分潑辣,一進門,就把李靜羞辱一番後趕走,半點情面也不留。
榮嘉言的媽媽和他老婆整日在家大吵,爭奪主權,也算是十分熱鬧了。
16.
兒子很健康,也很……調皮。
他三四歲時,簡直是個貼心小棉襖,軟乎乎的小手抱著我的脖子,對我撒嬌,還會一直笑瞇瞇地親我的臉。
老母親的心都融化了,立刻忘記生他有多痛。
等他到了五六歲,簡直大變樣,反叛因數出來,連家裏的狗都嫌。
我上個廁所,他就要來捶門,拼命叫:「媽媽!媽媽!開門!」
簡直是個神獸。
周慕白晚上回來,兒子蹲在門口等他,我聽見周慕白問:「你媽媽呢?」
兒子委屈地說:「媽媽今天罵我。」
他今天非要捉住小金毛的尾巴,還咬它的耳朵,就算是我親生的,我也得教育他一下。
周慕白把他抱起來,他立刻抱住周慕白的脖子,小聲告狀:「媽媽對狗狗,比對我還好。我和狗狗玩,媽媽就罵我。媽媽不愛寶寶了。」
說著,還把頭藏周慕白的脖子那裏,偷偷瞄了我一眼,看到我的目光,又立刻把頭埋了回去。
周慕白溫聲道:「金毛是你弟弟呀,你好好和金毛玩,不要逗它,金毛也會很愛你的,哎喲,我的傻兒子喲,連條狗的醋都吃。」
金毛在周慕白腳下,拼命地跳起來,也要周慕白抱……
兒子愛生氣,忘性也大,沒一會兒,就到處跑著和金毛玩。
周慕白給他洗完澡,用浴巾抱著他出來,他光溜溜地滑進被窩,窩在我懷裏,軟乎乎地說:「媽媽,故事。」
我捏捏他的臉,拿著他的專屬童話書,給他念。
周慕白親了親我們倆,去浴室洗澡了。
等兒子睡著了,周慕白要抱著他回他自己的房間,結果他立刻迷糊地睜開眼睛,「不要,我要和媽媽睡。」
周慕白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小聲對我說:「他也太黏人了。」
我說:「你多大個人了,連個孩子的醋都吃。」
周慕白摸摸鼻子,躺我身邊,道:「還不是為了給他生個妹妹嘛。」
榮嘉言番外
1.
第一次見到瑤瑤,是在她弟弟的 10 歲生日宴上,生日宴規模宏大,可以看出她父親對於自己兒子的重視。
那年我 15 歲。我去別墅區的小溪邊透氣,大人的熱情讓我無福消受。
她那時抱著膝蓋,坐在一塊石頭上,看著溪水涓涓流淌,一隻金毛趴在她身邊。
之後我在宴會上又看到她,她眼睛裏有濃得化不開的憂愁。
喧囂的宴會,寂靜無聲的她。
那一瞬間,我很想讓她開懷地笑。
她來了和我同一個學校的初中部,名聲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學校,原因無他,她長得十分漂亮,氣質憂鬱,向她表白的男生很多,那時下課期間,男生喜歡趴在陽臺對著漂亮的女生吹口哨,她不習慣這樣的熱情,偏偏又羞澀內向,每次都低著頭匆匆而過。
我聽說她不會說話,是個啞巴。
別人和她說話,她大多數時候隻是笑笑。
那笑,很淺。
媽媽要去她家喝下午茶時,我破天荒地說要和她一起去。
我們去時,她弟弟把她的作業撕得滿屋子都是,她隻是沉默地撿起來。
她弟弟又去扯金毛的尾巴,要用刀劃金毛的皮,她嚇了一跳,丟下書包推了她弟弟一把,她弟弟跌坐在地上,愣了下後哇哇大哭,她父親二話不說,上前就一巴掌把她扇在地上,她額頭撞到了茶幾,鮮血立刻流了出來。
她沒哭,隻是木然地坐著,看著他們哄弟弟。
那年她 12 歲,弟弟 10 歲。
我扶起她,質問她父母:「為什麼要打她?明明是弟弟要拿刀傷害狗!你們沒長眼睛嗎?」
撞到頭的時候,她沒哭,我說完這句話,她滾燙的眼淚就滴在了我的手臂上。
很燙。
我沒理會眾人的驚愕,帶著她去了醫院。
金毛緊緊跟著她。
去醫院上了藥,我帶她去甜品店,她拿起勺子,一直攪拌那五顏六色的霜淇淋,直到化了,她也沒吃一口。
後來我才知道,她媽媽早就去世,弟弟也是繼母生的,而她的耳朵,估計是被她父親打傷了,有一隻也不太聽得見。
自從耳朵聾了一隻以後,她就不會說話了。
之後我經常來找她,陪她寫作業,陪她去小區裏遛狗,有時候我懷疑她到底知道不知道我是誰。
2.
她初二那年,我陪她去公園遛狗,她雪白的裙子上沾了血,她嚇得臉色發白,拉住我的衣袖,給我看她手上的血跡。
我們驚慌失措地去了醫院,結果被告知是她的第一次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