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HR 告訴我，人類靈魂隻有在副本中破滅才能轉化為收益。
在外面破滅，就是浪費了。
所以私下攻擊人類是犯罪，會被判刑。
遊戲副本之外，玩家可以自由地跟詭異交涉、買裝備，不用擔心被攻擊。
我在臺上講時，經常聽到底下驚呼：
「天哪，吃人也算血腥嗎？」
「原來人類十八歲才成年，我家孩子一歲就成年了！」
「強啊，他連這些都考慮到了。」
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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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說的「人類自帶種族天賦」，是說人類的道德標準最嚴格。
有些問題，詭異根本意識不到。
講座結束，我離場時，被熱情的同期圍住。
一個身高兩米、戴鐵面具的詭異說：「177 你好！我是 179，可以叫我開膛手！」
開膛手：「聽完你的講座，受益匪淺！我要成為像你一樣優秀的監督員！」
其他同期也表達了跟開膛手一樣的敬仰之情。
我發現，監督員在「晨昏交界」社區是很體面的工作。
能選上就是光宗耀祖了。
所以大家格外珍惜，拼命往上爬。
10
幾天後，喪屍實驗室副本整改完畢。
我回去檢查。
這段時間，督察院組織了好幾次講座。
我更了解【晨昏交界】社區的制度了。
按照副本的規模，每一次進入副本的玩家數量有定額。
等於說，獎金池是固定的，玩家的生還率決定了副本是盈利還是虧損。
虧損的由社區統一補貼，盈利則需要向社區納稅。
如果納稅太少，申請補貼會越來越困難。
直到副本的資金鏈斷裂，宣告破產。
我叫停了副本，停業期間一直在虧損。
再見她時，她面容憔悴。
我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愛麗絲帶我參觀了整改後的副本。
都合格了。
我對她說：「可以開業了。」
「公開叫停影響你們收入了，我下次會選擇私下交涉。對不起。」
愛麗絲吃驚：「第一次見到會道歉的監督員。」
她爽朗地說：
「副本也需要給玩家留活路。畢竟還有藥店、軍火商這些個體戶需要玩家養活。」
「都理解的。」
愛麗絲不愧在直播間擁有超高人氣。痛快。
我：「督察院給你們下發過副本的【規範細則】嗎？」
她一臉茫然。
別說她了，我也沒見過。
就連試用期進副本，HR 也僅僅讓我按照人類的標準去舉報。
愛麗絲看看四下無人，壓低聲音對我說：
「其實你舉報違規的時候，我是不服氣的。」
「但是質疑監督員會被列入監管黑名單，被持續針對。」
「如果真的有【規範細則】，具體什麼是違規行為，實在是幫大忙了。」
我內心一動。
被監管的對象不知道監管規則是什麼。
督察院卻讓我用最嚴格的標準去舉報。
不對勁。
我跟愛麗絲約定，幫她弄來【規範細則】。
11
我問起無臉男這事，他說：
「文件校對是別的部門的事。」
「你們監督員專心舉報就可以了。」
我問是哪個部門？
他：「好多部門一起合作。現在人手緊張，已經在 push 了。」
原來如此。那麼精細的文件是需要花人力的。
我想，那我就自願加班，整理一份草稿給愛麗絲吧。
我的草稿應該就很夠用了。
我熬了好幾個通宵。
整理出萬字草稿，涵蓋我能想到的方方面面。
在我進入下一個副本前，我把草稿發給愛麗絲。
轉正後第一次進副本。
還是熟悉的電子音播報：
「午夜兇宅副本開啟。」
「副本難度：3 星」
「通關條件：摧毀怨念聚集之物。」
這次的副本是日式背景的。我出現在一條日式街道上。
玩家共 5 人，有老玩家。
沒想到，我竟然看見一個熟人。
我上家公司的老板。
我拍拍他，高興地說：「好巧，你也S啦？」
老板摘下毛線帽，摸了摸自己的禿頭，很困惑：
「奇怪。我剛剛因為撞了人，很慌，開上高速出了連環車禍。」
「正要從車裡爬出來呢，怎麼來了這個鬼地方？」
原來他撞S我後逃逸，結果高速路上出車禍了。
看來現實世界跟「晨昏交界」社區的時間流速不同。
我在這裡已經待了好幾天，現實世界隻過了幾小時。
老板看看我：「你是誰啊？」
我每次進入副本都會改變外形，老板沒認出我。
12
這一輪有老玩家帶，前期過得比較平和。
劇情是委託人找到我們，說家裡的老房子不幹淨，讓我們幫忙調查。
老房子是一棟院牆發霉的民宅，三層，往裡看晦暗不明。陰氣森森。
我們進入老宅。
臨近黃昏，房子裡越發陰沉。開燈也沒有明亮多少。
空曠的走廊上經常傳來小孩的笑聲。
在房子裡搜索一圈後，發現一個房間。
房間裡隻有一張書桌，桌面鋪著常用字圖和一支圓珠筆。
牆上寫有一行紅字「四人圍坐，共同執筆，口喚筆仙，靜待降臨。」
我們按照指示，圍坐在四方桌旁，每人伸出一隻手握圓珠筆。
圓珠筆竟自己動了起來。
飛速在圖紙上圈出字。
老板對這超自然現象不屑一顧，立刻抽回手：「是誰？誰寫的！」
圓珠筆一頭扎進老板手背。
他嗷一聲跳起，手背鮮血直流。其他三人用盡全力才拉住圓珠筆。
畫圈的字是線索，指向樓上的房間和物品。
我們上樓去，沒人理會大呼小叫的老板。
線索顯示，這棟房子以前住過一家三口。丈夫出軌還家暴妻子，妻子精神失常時砍S了家人。
委託人並沒有提到這事。
我看他們四人在專注檢查線索，一個人悄悄回到剛才的房間。
【審核通過！等待副本負責人響應。】
「我選擇與負責人私下交涉。」
空房間裡響起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您好？」
圓珠筆自己立了起來。
我：「圓珠筆在說話。」
圓珠筆：「我是筆仙！筆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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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驚：「你就是午夜兇宅副本的負責人？」
圓珠筆：「不……我隻是這一個場景的負責人。」
我：「好吧。我是監督員 ID177。」
「你的場景涉及【封建迷信】違規。」
沒想到，圓珠筆突然語氣激動：「是啊！那又怎麼樣！我隻會這個啊！」
「每次監督員都來找茬！我已經改了很多了！我不戳人眼球，也不扎人脖子了！」
「我除了畫圈，什麼都不會！我就不該出生，我斷掉算了！」
我勸：「這位……筆，你冷靜一點。」
「違規了就好好改，不要發脾氣。」
圓珠筆尖叫，原地打滾。
我隻能坐下安慰：「別生氣。其實【封建迷信】和【民俗文化】隻有一牆之隔。」
「隻要場面和背景介紹跟上，反而會成為讓人眼前一亮的特色。」
圓珠筆停下：「那你舉報我幹什麼？」
我：「你的場景太簡陋了，儀式也很幼稚。一張報紙能解決的事兒，非要故弄玄虛。」
圓珠筆悶悶不樂地給我解釋。
並不是所有副本都像喪屍實驗室一樣有獨立負責人。
像他們這樣沒錢沒背景的詭異，大多合伙開副本。
圓珠筆在這個副本裡的股權太低，隻有這麼點資源。
圓珠筆：「其實我也攢了很多社區積分！隻要審核通過，我就能按你說的搞一個傳統筆仙副本！我提交了很多次申請，都沒通過！」
成立副本要經過【審查院】審核。
通過才會被授予恐怖遊戲副本資質，收割玩家靈魂賺錢。
我想了想：「申請書給我看下。也許我能幫上忙。」
「我活著時職業是劇情策劃。」
「真的？」圓珠筆問。
我：「不過，這次違規還是要上報哦。」
圓珠筆：「啊！！我還頂撞監督員了！我完蛋了！！」
我嘆氣。這支圓珠筆真的很吵。
不嚴重，罰點社區積分意思一下。以後情緒穩定點吧。
14
剛跟圓珠筆交涉完。
樓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我跑上去查看。
3 名玩家退到走廊上，面色驚恐。
他們面對的房間裡，一個玩家身體擰成球形，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
我問：「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老玩家：「他說看見一個白白的小孩。他追上去，再見就變成這樣了。」
老板顫抖著抓住我：「這房子……這房子有鬼啊！」
當然了，不然我監管誰。
玩家S狀實在太詭異，沒人敢上前，我們隻能關上房門撤退。
我跟他們了解到，房頂上住著一個四肢爬行的女人，還有一個白白的小孩。
女人喉嚨裡發出咔咔咔的關節音，小孩總愛從被窩裡鑽出來。
總覺得劇情很耳熟……
跟他們一起調查了一小時後，我已經掌握了副本情況。
叮叮！我的手機收到一條信息。
這是入職後，督察院統一配發的手機。
等我第一個月的工資發了，就能用社區積分買更多個人物品。
【愛麗絲：草稿很全了，不過有些規則在我們這邊不適用。】
【愛麗絲：我測試了一下，修改了幾個部分。】
她發過來修改後的草稿。
我眼前一亮，這正是適合【晨昏交界】社區的規範細則。
15
我單獨行動，去房頂找午夜兇宅副本的真正負責人。
一個披散頭發的女人帶著一個小男孩在等我。
我亮出工卡：「監督員 ID177，你們就是伽椰子和俊雄？」
女人點點頭。
我指向俊雄：「【僱佣童工】違規哈。」
伽椰子慌忙拉起俊雄：「監督員先生，這是我兒子，給家裡幫忙的。」
我：「孩子還是應該以學習為重。」
伽椰子：「俊雄，快回屋寫作業去！」
打發走俊雄，我繼續對伽椰子說：「還有一項。」
「你們這環境、這劇情照抄某電影，【涉嫌侵權】。」
伽椰子不服：「那喪屍實驗室不是也照抄遊戲？」
我：「還真不一樣。喪屍已經是經典設定了，而且他們那邊是開放世界，劇情並不重要。」
伽椰子垂頭喪氣。
我把跟愛麗絲一起完善的【規範細則】拿出來。
「我知道你們有難處。」
「這是我和朋友總結的一套規範細則。照著辦，以後都不會違規了。」
「如果你覺得原創劇情有難度，也可以找我想想辦法。」
伽椰子翻看細則，連連感謝。
我的任務完成，打算離開副本。
出門突然被一個人撲倒。
「你是監督員！」
「聽老玩家說，監督員可以叫停遊戲！」
老板抱著我的腰。他此時頭上身上全部掛彩，驚魂未定。
他一定是偷聽我和伽椰子的談話了。
老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求你快叫停遊戲吧！這裡有鬼啊！」
我：「我憑什麼聽你的？」
老板：「你救了我，我送你一輛法拉利！一套房都可以！！」
我：「真的？」
老板：「真的真的！你銀行卡號多少，我把手頭所有的錢都轉給你！」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賄賂監督員】違規，接下來三場遊戲都拿不到獎勵。」
老板還是抱著我不撒手。我踹了他幾腳：
「老板，你偷稅漏稅還撞S人，現在是罪有應得！」
他瞪大眼，明白過來：「你，你是方睦？！」
我歪嘴一笑。
在老板的哀號聲中，我離開副本，留他在遊戲中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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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 OKR 一直名列前茅。
監督員是吃社區飯的，拿S工資。
我並沒有多拿提成或者獎金，工資剛剛夠生活。
但這些不重要，我想到我在積極維持社區秩序，就感到很自豪。
我每去一個副本，都拿出【規範細則】給負責人。
我以為，隻要每個副本規範運行，就不用怕監督員了。
直到 2 個月後。
無臉男叫我去辦公室一趟。
「副本負責人之間流傳的【規範細則】，是你寫的？」
我承認：「是我。」
怎麼，我一個人完成這麼大的工作量，難道要給我發獎金？
無臉男語氣慍怒：「177，你憑什麼擅自替督察院頒布規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