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比起斷胳膊斷腿,令他們更不敢說的是,咱們的陛下,這是傷到了要害,往後怕是子息艱難。
9
回宮後,蕭裕昏迷了整整半月。
醒來時,他第一句話便是雲珠如何了,掙扎著要起來去尋她。
「雲妃娘娘伙同南詔餘孽行刺陛下,現已被關押至掖廷,等候發落。」宦官顫著聲,小心回道。
「一派胡言!」他摔杯罵人,推開攙扶的宦官,要往外走。
「是真的陛下,刺客都已經招了……」
他在裡頭鬧騰了好一會兒還沒消停,太醫令進來復診,順便艱難地將斷子絕孫的消息告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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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震怒,當即下令要砍了那醫官的頭。
「你竟敢詛咒朕,朕看你是活膩了!」
正要大開S戒時,我請了太後,款款而來。
「皇兒這是做什麼?你便是S盡了整個太醫署又能如何?」
到底是大風大浪過來的人,比起蕭裕的暴怒和無措,太後倒是鎮定得多。
「你到底還年輕,這傷未必就不能治,依哀家看,民間能人異士眾多,不如派人下去,暗中尋訪高人,或許還有法子。」
她說得懇切,儼然是一副慈母的模樣,又叮囑我,此事萬不可外傳。
我溫順地稱是。
可是啊,那日蘭香山上,他被羽林衛抬回來時,群臣宗室多少雙眼睛都瞧見了那一箭正中他關鍵處。
該傳的消息,早就傳出去了。
況且,在滔天的權勢面前,即便是親母子,也會有所取舍。
太後可不止一個兒子。
比起蕭裕,她偏愛幼子雍王。
若我所料不差,今夜傳信去雍州的令使便會出京了。
而更漏子時,我派出去的暗衛,也該得手了。
翌日,太後的令使S在了京外三十裡處,隨身攜帶的密信,也被城防營發現,呈到了御前。
母子離心,便在這一刻。
二人大吵一番之後,太後被幽禁在了佛堂。
蕭裕連番遭受打擊,痛苦不已。
他恹恹的,形容枯槁又憔悴:「為什麼?為什麼阿雲背叛朕,母後也要背叛朕?」
隨後,又掩面而泣,哭得極難看。
那斷了他子嗣的一箭,用的是南詔特制的七彩山雀翎。
正是他與雲珠公主在初遇時的定情之箭。
他再如何不願信,板上釘釘的事實也擺在眼前。
你瞧啊,她S他的嫔妃,害他的孩子,他都可以假作不知,可當這把刀刺在自己身上時,也不是不在乎的。
蕭裕啊蕭裕,既然你這樣愛她,那我便成全了你,讓你為她斷子絕孫吧。
他痛哭間忽而抬頭,雙手猛地攥緊我的掌心:「阿凝,你永遠也不會背叛朕的,對嗎?」
我依舊低眉淺笑:「自然,臣妾,永遠不會背叛陛下。」
從未效忠過,又何來的背叛呢?
是夜,他枕在我懷裡入睡,噩夢連連。
此後的一連幾月皆是如此。
他再無心批閱奏折,每每都喊頭疼。
所以,連月來的奏疏,都是由我念與他聽,以至於到了最後,變成了由我批閱。
10
數月過去,蕭裕雖未對雲珠作出處罰,卻也未再見她。
而雲珠那邊,顯然是坐不住了。
因為她從來就不是真的避他如蛇蠍。
若他真的冷了心,那麼這出她逃、他追,他千恩萬寵、她心懷故國卻又控制不住愛他的虐戀戲碼又該如何唱下去呢。
短短幾月裡,絕食、落水、自缢、中毒,什麼招數都演了一遍,而蕭裕始終,無動於衷。
直到那夜大雨,雲珠從掖廷裡跑了出來,赤著腳,披頭散發,跪在椒房殿外哭喊著要見陛下。
「陛下可要出去?」
滂沱的雨聲裡,雲珠的聲越來越弱,被淹沒在了無盡的暗夜中。
我在殿中燃著醒腦的香,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最終,他起身拉著我,走出了大殿。
屋檐下,他牽著我的手,冷眼瞧著雨中虛弱的雲珠:「滾回去,別擾了朕與皇後的清夢。」
話音落下時,雲珠咬著下唇,滿臉的委屈,看向我眸光,怨毒而復雜。
我十分配合地替他撐著傘,溫柔地催他回殿內,臨走時,還不忘回首,衝雲珠挑釁地一笑。
诶,真是晦氣,又當了一回虐戀工具人。
……
比起這後宮的愛恨痴纏,近幾月的前朝,可謂是天翻地覆。
蕭裕將養已久,精神卻越來越差,身子也不見好。
加之一國之君將永無子嗣的傳言鬧得沸沸揚揚,宗室之中,人心浮動。
朝中有老臣在殿外長跪不起,求陛下下旨,選宗藩入嗣。
蕭裕怒摔了滿桌的茶盞和奏折:「這群老東西,個個都是牆頭草,這就盼著朕S了?」
怒吼間,他氣急攻心,嗆咳了起來。
這種時候,我自然不會自討沒趣。
我氣定神闲地在外頭為他煎藥,等到他發作完了,才悠悠地進去。
「皇後,你說朕該怎麼辦?他們一個個都背叛朕,朕的那些兄弟,皇叔,沒一個好東西,眼看朕沒有子嗣,都巴望著想讓自己的兒子繼承大統,一群亂臣賊子!朕要S了他們!」
他見了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陛下英明神武,其實內心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我輕輕吹著藥,柔聲道,「選宗藩入嗣,雖是下策,卻是眼下唯一能安定人心之法,宗室之中人人都有此念頭,那是因為大局未定之前,誰都有機會,若人定下了,那人心便也定了。」
「至於選誰,那全然在陛下的手裡。雍王世子也好,定王世子也罷,都已年滿十歲餘,且其父健在,往後難免要生事端。」
他眸光動了動,似在思忖。
我繼續道:「若是年幼稚童,其父早亡,將其抱入宮中撫養,那與陛下親生又有何區別呢?」
他沉寂著,沒有說話。
我知道,他是聽進去了。
一個月後,蕭裕下旨,選已故平山王的遺腹子入嗣,立其為太子。
那孩子,不過四歲。
11
小皇子入宮後不久,便落了水,大病一場。
而有人瞧見,那時雲珠便在他身旁。
我依照宮規,對雲珠施廷杖二十。
她被打得哀號連連,我坐在庭院裡飲茶,順便派人去請蕭裕。
果不其然,蕭裕震怒:「皇後,你這是做什麼?」
他跑過去摟住了她,急切地大喊:「傳太醫!」
抱著她離開的時候,還不忘撞了我一下。
我無趣地嘆氣。
非得我這個惡毒的女人推波助瀾,他們這分分合合的戲才演得下去啊。
我擠出了幾滴眼淚,在雲珠的榻前懺悔哭泣。
太醫說,她傷得重,最好去宮外療養,若有溫泉藥浴,便大有裨益。
蕭裕想也沒想:「傳旨,明日起行,朕要去松山行宮。」
臨了,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皇後便不必跟去了,留在宮中好好反省吧。」
哦,求之不得。
這一去啊,你怕是回不來了。
南方的叛軍,此時大約已經在起事了。
我命人將陛下離京的消息傳出去,傳得越廣越好,令叛軍直往松山而去。
臘月初八那日,京中風雨飄搖,皇帝被叛軍圍困在了松山。
他派遣令使向周遭求援,卻無一兵一卒前去救駕。
至於京畿的兵力,在救陛下和保江山之間,群臣都沉默了。
大廈將傾之際,我帶著小皇子,走上了宣政殿:「陛下要救,可京都乃國之根本,更不能失,為今之計,唯有請雲州殷家軍南下勤王,方有一線生機。」
此言一出,群臣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紛紛下拜,山呼娘娘英明。
…….....
元月初一,城中陰霾密布,除了寥寥的幾戶人家貼了門神,竟瞧不出半分新歲的喜慶。
松山傳來消息,殷家軍大勝,叛軍被剿滅大半,落荒而逃。
可不幸的是,陛下身中數箭,已然無力回天。
我下旨,令全城缟素,為陛下發喪。
同時,命京畿巡防營入城,把守各宮門。
外有殷家軍,內有巡防營,重重把關之下,順利擁立小太子登基。
我順理成章成了太後,垂憐聽政。
……
【女主的仇恨終於消了,後宮嫔妃也都沒了,太好了,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登」我笑道:「眼下時機未成熟。倒是你,今日一別,往後山長水遠,怕是再難相見,千萬保重!」
她笑得恣意而灑脫,一如當年縱馬長街時那般意氣風發:「放心,你真能坐上那個位置,我回來給你當將軍!」
「一言為定!」
12
我下了朝,往囚室裡步下石階,那裡頭關押著已經瞧不清面容的兩人。
正是蕭裕和雲珠。
「阿凝?你快救朕出去, 這群亂臣賊子竟敢把朕關在這裡!」
我幽幽地笑,丹唇輕啟:「臣妾是來恭喜陛下的, 太子即位了,將陛下風光大葬,谥號, 昏。」
「你說什麼?」他不可置信地撲了過來,鎖鏈擊打在欄杆上,鏗鏘直響,「一切都是你, 是你算計的?」
我長嘆了一口氣:「陛下總說臣妾是最懂你的人, 可陛下卻從來不懂臣妾呢, 臣妾下了這麼大一盤棋,陛下竟一無所知,當真是,無趣極了。」
我似是想起了什麼, 在他驚怒的目光裡,繼續雲淡風輕地開口:「哦, 後宮的姊妹們,陛下也不必掛念, 她們都過得很好, 辛婕妤嫁給了新科探花郎, 二人志趣相投,琴瑟和鳴。林美人回了江南, 繼承父業,韓家的小公子不知為何, 竟追了過去。還有韓昭儀,她出宮以後和心上人雲遊四海,撰寫遊記去了!」
說話間,我微微低頭, 靠近了些,聲嗓依舊低柔:「陛下且安心,念在夫妻一場,臣妾定會替你守好這江山,畢竟帝王之位,能者居之。」
他目眦欲裂, 雙眼紅得要滴血:「難道你還要篡位不成?你這個毒婦!」
前世今生,毒婦倆字我已經聽厭了。
明明S功臣嫔妃的是他, 戕害無辜百姓的也是他, 怎麼我就成了毒婦了?
我懶得與他爭辯,目光掃過縮在角樓裡的雲珠:「既然你們如此恩愛, 往後的歲月,便在此長相廝守吧。
「陛下可要活得長久些,臣妾登基之日,還要請二位喝杯喜酒呢!」
我歡快地走出了囚室, 後面是蕭裕撞欄的聲音和惡毒的咒罵。
……
兩年後, 小皇帝下詔退位。
此時的六部之中,皆已是我的心腹。
群臣擁戴,迎我為帝。
登基大典那日,我看到了一身紅衣, 一杆長槍,策馬在城樓下的殷梨。
我伸出了手:「歡迎回來,朕的鎮國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