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曾和一個眼瞎的小少爺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小少爺手術當天,我卻拋棄他離開了。
人人都傳我忘恩負義,辜負小少爺對我的愛。
再見時,他已經恢復視力。
我假裝淡定。
卻忽然被人用黑布蒙住雙眼。
黑暗中,我的耳垂被人輕輕啃咬。
「你以為我認不出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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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然然。」
1
「施然,那位就是《唯你》的作者,念然。」
一同前往的經理不停給我使眼色。
「拿下他,我們這單合同就穩了。」
念然,憑借《舒然》這部天才畫作,突然間名聲大噪的年輕畫家。
我調整笑容,順著經理的視線望過去。
隻一眼,笑容就僵滯在了臉上。
不遠處。
男人身高腿長,黑色西裝包裹住勻稱的身材,領口微敞,盡顯肆意。
他隨意地和面前的幾人碰杯,唇角輕勾,舉手投足都是矜貴。
忽地,他停下手裡的動作。
似乎是感受到什麼,念然的目光遙遙向我投來。
兩段視線不可避免地在空中相碰。
徐書亦……
印象中,徐書亦的眼睛很好看,偏琥珀色,清澈得宛若山澗清泉。
他失明的時候我就知道。
如今裡面有了光,更顯灼灼。
直勾勾地看著我時,我還真怕他看出些什麼。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瘋狂亂跳。
可又想起,雖然戀愛三年,但徐書亦從未見過我的模樣。
他的家裡人不待見我,想必早就在徐書亦恢復視力前,將有關我的一切棄毀。
如今我們又分開了兩年。
隻要我不說,他能認出我的可能性,簡直為零。
我看到徐書亦放下了手中的高腳杯,收回目光,緊皺的眉目舒展,側頭看向身邊那個朝著他走過去的人。
衣裙飄飄的精致女人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接過他手裡的高腳杯輕抿一口。
印象中,徐小少爺潔癖非常嚴重,剛認識他時,我隻是碰了他的鋼筆,就被他毫不猶豫地扔進了垃圾桶。
更別提有人喝他的杯子。
可此時此刻,徐書亦絲毫沒有表現出生氣的跡象。
看來,這個女人和徐書亦的關系十分之好。
我強忍住心頭湧上的酸澀。
在經理的催促下,小心翼翼地舉著酒杯走過去。
「念然先生。」我刻意壓低嗓子喊道。
隻一聲,徐書亦的眼神立馬落在了我的身上。
礙於小少爺不喜歡和人觸碰的性子,我沒敢敬酒,也沒敢握手。
任由一旁的經理不停用指尖戳我後腰,暗示我。
就這樣被人懟了十分鍾後腰,我急了。
沒忍住就抬高了音調。
「他不會碰陌生人的!」
氣氛一時間變得僵持。
經理和徐書亦身旁的女人皆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我也感到不妥。
正想道歉,卻看徐書亦正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我。
他瞳仁微亮。
眉梢輕揚帶著戲謔之意。
懶洋洋道:
「看來這位小姐很了解我啊。」
2
慌亂中,我再次對上徐書亦的目光。
他失明那會兒,也是喜歡這麼看著我。
他說,這樣就可以把我記在心裡。
等恢復視力後,第一眼就能認出我。
我向來不相信這種遠大空的話。
但礙於說這話的是徐書亦,我整了整他睡亂的頭發,便順著他說道:
「想要見我,就好好做手術。」
徐書亦點點頭,隨後抱著我怎麼也不願意撒手。
而我隻是在一邊默默嘆氣。
徐書亦因為一場意外失明受了刺激後,便將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誰的話也不聽,也不願意做手術。
而我恰好因為工傷被公司安排在了他的隔壁床。
起初我並不知道他是徐家小少爺。
隻是覺得這小男生長相俊逸,話又不多,起了玩心,時不時逗逗他。
一開始他還不樂意搭理我。
可時間長了,他也會回復我一兩個無聊的問題。
我甚至逗他。
「小少爺,其實我長得可醜了,歪瓜裂棗的。」
小少爺轉過身體,漂亮的眼睛沒有焦距地望著我所在的方向,他勾唇淺笑。
「哪有人這麼說自己的。」
這一幕恰好被徐父看見了,這讓他看見了希望。
於是他給了我一筆錢,讓我不管用什麼方法,帶小少爺走出陰影,接受手術。
而我恰好缺錢。
所以徐小少爺和我告白的那天,我隻是猶豫片刻就答應了。
就這樣,我花了三年的時間幫助徐書亦重新走到外面的世界。
要說沒動感情,那都是假的。
可手術當天,我還是答應了徐父,瞞著所有人,拿著尾款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京城。
3
那之後,我更換了一切聯系方式。
還清了媽媽落在外面的債務。
租了一間小房子,帶著弟弟在南城定居了下來。
偶爾還是會下意識在網上搜尋一些有關徐書亦的消息。
但是徐家將徐書亦保護得很好。
我連他的手術有沒有成功都無從得知。
我也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和這位小少爺見面。
我將這段帶著目的的感情深深埋藏在心底。
未承想徐書亦居然來了南城。
也沒想到那位在網上被傳得沸沸揚揚的畫家念然,幕後本人竟然是徐書亦。
恰好就是我們公司求爺爺告奶奶的合作對象。
當年,我在小少爺最脆弱的時候毫不猶豫提了分手,拋下他一走了之,落了個忘恩負義的名聲。
現如今,要是被徐書亦發現我的真實身份,別說是合作了,他不把我抽筋扒皮就不錯了。
於是我隻能訕訕道:
「了解合作對象,這不是基本嗎?」
聞言,徐書亦意味深長地「哦」了聲。
在我詫異的眼神下,他伸出手,唇邊的笑容透著玩味。
「那你可能了解錯了,我非常喜歡別人碰我。」
見我還是怔在原地。
他稍稍低頭,探身拉過我的手,和我交握了幾下。
「合作愉快。
「施,小,姐。」
最後幾個字,他像是刻意放慢了速度,慢慢放在舌頭上咀嚼滾動。
我狐疑地看著準備和徐書亦握手的經理,在沒有得到回應後,又尷尬地搓了搓手收了回去。
隻是走到酒會門口時,大腦卻一個激靈。
我猛地轉過頭。
徐書亦,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4
原定和經理一塊兒與徐書亦談合作的小於突然間上吐下瀉,我來酒會,完全是被臨時拉過來頂班的。
「公眾號上不是有你照片嗎,有可能念然看過我們的賬號吧。」
我和經理你一言我一語地往地下停車場走。
我想也是。
這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那麼多,他總不能通過一個名字就確定我就是兩年前的施然。
隻不過心裡還是咯噔咯噔的。
總覺得哪裡有說不上來的奇怪。
「這都誰啊。」經理忽然感嘆一聲。
遠遠望見公司的車旁邊站了幾個不認識的人。
我隨著經理往前走。
隻是下一秒,我眼睜睜看著經理的腦袋上被迅速套上一個黑色垃圾袋。
緊接著我的眼前也一黑。
等反應過來,我已經被人連拖帶拽地帶上了一個封閉的空間。
通過引擎聲,我判斷我是被人給帶上了車。
光天化日之下玩兒綁架?!
太過分了吧。
感受著車輛逐漸駛出我所熟悉的環境,我左右顛簸,深知我要是這會兒大喊大叫,極有可能小命不保。
再者我也判斷不出現在車上有幾個人。
於是我隻能試探著開口:
「大哥們,你們打算劫財還是劫色?」
這話一出,我明顯感受到周遭的環境安靜了。
耳旁有風簌簌吹過的聲音。
我深呼吸,還想說些什麼。
卻被一隻帶著寒意的手握住了手腕。
我掙了兩下。
黑暗中,我的耳垂被人輕輕啃咬。
我瞬間僵住了身體。
熟悉的嗓音陰惻惻的,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以為我認不出你嗎?
「我的然然。」
……徐書亦?!
5
漆黑的環境,看不見,動不了。
所有的感官都被無限放大。
冰涼的唇貼著我的頸側。
那三年裡,我和徐書亦接吻過無數次。
盡管過去了兩年,如今隻是輕微的觸碰,就能夠輕而易舉引起皮膚的陣陣戰慄。
密閉的空間,連帶著呼吸都變得清晰。
徐書亦沒有再繼續說話。
他將我攔腰抱在懷裡。
細微的嘈雜過後,是電梯按鍵的聲音。
房門被打開,我被輕柔地安放在了綿軟的床榻,細腕被皮質用具固定在床頭。
似乎是為了防止我受傷,內側被裹上了海綿。
緊接著,我感受到身旁的位置在力道的帶動下輕陷。
抱著僥幸的心理,被蒙住雙眼的我仍舊在強裝鎮定。
「我想你可能認錯人了。」
下一秒,唇被另一張滾燙的唇含住。
輾轉反側中,我聽到獨屬於徐書亦的嗤笑聲,低低的,耳根處酥酥麻麻。
「施然,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心髒處像被猛地敲錘了一下。
而徐書亦也沒打算放過我,上衣的第一粒扣子被他的指尖靈活挑開。
冷風灌入,第二粒紐扣也即將被解開。
我終於回了神,摸索著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他。
「徐書亦!」
我忍不住怒吼,試圖制止他變本加厲的動作。
耳邊傳來輕笑。
徐書亦沒有拿開我眼睛上的布條。
他重新替我系好紐扣,頸側痒痒的,是徐書亦將腦袋擱在了我的肩膀處。
我好似從中聽出了一絲哽咽。
「你終於肯認我了。」
6
我沒有想到徐書亦會變得如此偏執。
還是說,他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
這期間,我向他提議了幾次,拿走遮擋住我眼睛的東西。
徐書亦始終沒有答應。
房間門開了又關。
泛著蜜棗香氣的粥被遞到了我的嘴邊。
我喜甜,但徐書亦不喜歡。
和徐書亦戀愛的三年裡,他都會遷就我,陪我吃我愛吃的甜食。
還會故意讓保姆做偏甜味的菜。
我避開徐書亦喂我的勺子,淡淡問道:
「你是打算囚禁我嗎?」
明顯感覺到徐書亦怔了怔。
失去了視覺,聽覺便會變得敏銳。
我聽到徐書亦呼吸的頻率加快。
幾不可聞的嘆息從他的嘴邊溢出。
好似是怕嚇到我,他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
「我隻是怕你再離開我。」
7
晚上,徐書亦是抱著我睡的。
他小臂肌肉結實,緊緊箍在我的腰際,我的半邊身體都靠在他的懷裡。
手腕被固定著,我不舒服,想翻身。
不知道是他醒了,還是下意識地反應,他將我摟得更近了些。
「徐書亦。」
我在一片黑暗中叫他的名字。
沒有得到回應。
我又提高聲音叫了兩遍,回應我的是愈發輕淺的呼吸。
我趁機掙扎,嘗試著將手挪開皮銬的桎梏。
直到身後傳來哭聲。
我動作猛然停滯,後背僵直,隱約有水漬浸透我的後頸。
「求求你。
「不要再不要我。」
睡夢中的徐書亦力道很大。
他仿佛要將我融化在他的身體中。
8
我做了一個夢。
記憶回溯到了五年前。
那個夜晚,我忽然聽到隔壁床傳來哭聲。
一向矜貴的小少爺躲在被子裡顫抖,病床極致的白襯得他的臉愈發沒有血色。
我嘆了口氣。
下床走到徐書亦的床邊,蹲下身握住他的手。
男生的手像是墜入過冰窖,冷得嚇人。
我的手剛放上去,就被他SS抓住。
一滴淚順著他細長的眼尾滑落,綻放在枕頭一角。
他忽然睜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側過頭看著我。
我心頭一顫。
後知後覺徐書亦看不到我。
可我聽到他鼻音嗡嗡地問我:
「然然,我好怕黑,你能不能陪陪我?」
驟然的失明對於一個本來健康的男生來說,不亞於世界坍塌。
我一直以為徐書亦已經從那段痛苦時光中走出來了。
可這一刻,我才發現。
這些日子,徐書亦為了不讓我看出異常,忍得有多辛苦。
那一夜,我們擠在窄小的病床。
他牽著我的手,從後背摟抱住我。
獨屬於徐書亦的味道打著圈兒鑽入我的鼻尖。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醒來,他都隻是依偎在我身旁。
男生的指尖硬淨修長,腕骨微微凸起,始終牢牢與我相握。
我轉過身。
撫摸他俊朗的眉骨。
……
唇上忽然一片柔軟。
我從睡夢中驚醒。
迅速睜開眼。
9
「早上了。」徐書亦在我耳邊說。
他的嗓音帶著晨起特有的沙啞。
床邊有起身的動作。
他摸摸我的頭發。
「我待會兒有點事,可能要下午才能回來。」
徐書亦就像我們談戀愛那會兒一樣,和我正常進行報備。
好似此刻我不是被囚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