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過再回來時那本書已經不見了。
我問侍女:「你們誰見著我的書了?」
侍女紛紛搖頭。
我道:「罷了,不見了就不見了吧。」
不過是些烽火戲諸侯的話本子,許是哪個下人見著收起來了。
半月後果真戰事將至,我母親卻倒在了鑾殿上。
這一躺就是兩個月。
前線戰事告急,皇帝急上心頭,在御書房徹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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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更是三天兩頭往我跟前湊。
「婉兒,你母親的病真的很嚴重嗎?」
我在母親身旁侍疾以來未曾好好歇過,如今兩眼凹陷,臉色泛青:「母親曾上陣S敵傷了身子,如今秋風一吹,舊傷來得兇猛。太醫也說了需好生休養,沒個三五年的養不回來。」
皇後愁容滿面走了。
等她一走,母親睜開了眼與我對視一眼。
這皇帝真是虛偽至極!
平日裡怕我母親功高蓋主處處提防我母親,如今邊境有個事兒,恨不得我母親立刻為他賣命去!
又怕臣子百姓說他沒用,自己不願出面,使喚皇後來打聽我母親情況。
真是又好面子,又懦弱,又無能。
宇文業更沒用,一聽說前線連連戰敗,就和那些文臣走動得更加頻繁。
生怕哪家文臣和他有仇有怨的,推他出來上戰場。
但是架不住民間百姓請命,請求天子御駕親徵。
皇帝被逼無奈,以ƭūₖ國不可一日無君為由,把宇文業推了出來。
把既怕S,又想得一個好名聲的虛偽臉面展現得淋漓盡致。
擔心兒子的皇後不吃不喝,跪在殿前痛哭整整三日也沒能改變他的決定。
13
出徵那日,百姓夾道相送。
城門口,陸瑤撲進宇文業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殿下,你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宇文業心疼了,放低了語氣耐心哄著:「我會的,瑤兒,等我得勝歸來,一定鳳冠霞帔迎你進門!」
十裡相送,離別戚戚。
隻是轉頭陸瑤卻穿了一身男裝跟了上去。
臨行前她背了個小包袱,來我院子嘚瑟:「姐姐,你不惜敗壞名聲也要和太子殿下綁在一起,可還不是鬥不贏我?太子殿下可說了,他離了我一日也活不下去,現在我要去找殿下啦!」
難為她還記得我,這個時候也不忘來找我茬。
可我畢竟是她姐姐,當勸的仍舊要勸:「軍營中,女子不得擅自入內,你可想清楚了?」
能夠見到心上人總是很開心的,陸瑤也不例外。
漂亮的臉蛋兒上滿滿的期許:「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太子自有安排。」
我見勸不動她,好心叫人送來了金鱗甲。
但她看也不看,直接扔在了地上:「謝謝姐姐了,用不上!殿下會保護好我的。不過姐姐就沒我這般好福氣了。」
我叫人收好金鱗甲。
女人最蠢的決定是把自己的將來,系在一個男人身上。
男人這種東西最是薄情了,愛一個人時可以為她摘天上的星星,恨一個人時能將她千刀萬剐。
他們虛偽,他們狡詐。
他們兩面三刀,連最親密的人都可以利用。
皇帝為了對付母親,可以利用皇後的愚蠢。
父親為了對付母親,可以利用自己所愛之人生的女兒。
宇文業為了對付我和母親,可以隱忍多年,將我切骨挖心,將她炮烙至S。
生S關頭,宇文業又怎麼會心甘情願為她擋刀?
我已經提醒過她很多次了,但好言難勸該S的鬼。
我隻能祝她,活著回來。
活著看清,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到底是怎樣一副醜惡嘴臉!
14
不過陸瑤這一走,父親的計劃卻被全盤打亂了。
他原本打算讓陸瑤在我母親重病期間,借陸瑤的手把勢力安插進世家臣子的後宅,以便削弱我母親的影響。
等控制了後宅,宇文業徹底把控朝堂,再將我母親S了,到時候既為心上人報了仇,也不用一輩子活在我母親的壓迫中。
結果這節骨眼上陸瑤走了不說,我母親的病好也了不少,甚至已經能下地走動了。
父親煩悶卻又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和顏悅色地接過我手裡的藥碗,眼底全是關切。
「夫人可要快些好起來,為夫可還想著與你策馬同遊呢。」
任誰看了都覺得我父親是頂好的夫君,可他那託著碗底的指尖卻泛了白,正巧泄露了他的情緒。
母親就著他手裡的碗喝藥,不經意間問起了我偏院的那些奇珍異寶:「過些日子就是婉兒的生辰了,想來生辰禮又要收不少。她那偏院估計快放不下了,過兩天叫人去清點下吧,換個大點兒的地方。」
父親臉上僵了片刻,還上一副心虛的模樣:「那偏院已經是府內最大的偏院了,再換地方,隻能將婉兒的主院空出來裝那些東西,要不還是算了。」
那偏院不少東西被陸瑤拿去賣了,所得錢銀大部分給了父親。
而父親盡數花在了為宇文業打點上。
若是清點,名冊對不上,母親必定要追究到底。
「怎麼能算了?婉兒到底是不是你女兒?府裡裝不下,難道府外還裝不下?理鳴小巷不是有間府空著?讓人清理清理,把婉兒的東西挪到那兒去。」
「不行!」父親意識到自己語氣重了不少,隻好訕訕笑道,「那兒人多眼雜,萬一有眼紅的盯上了,那可怎好!不如我去叫人把偏院再往下挖挖。」
可這個理由卻還是沒能說服我母親。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怎麼這麼沒用!既然王府放不下,幹脆送去公主府!」
身為男人,當一個女人說他沒用的時候,他的恨意已然達到了頂點。
當天晚上,我母親的藥中神不知鬼不覺多了一味附子。
我母親將那碗藥倒進了花盆裡,眼神呆呆的:「他竟這麼巴不得我S。」
我嘆了口氣:「為男人傷神的女人是最傻的。」
上輩子,我已經S過一次了。
15
我父親病了,中毒。
母親大發雷霆,大鬧大理寺,要求半個月內查到人,否則上鑾殿訴冤。
大理寺寺卿戰戰兢兢,兇手沒查出來,倒查出來陸瑤偷賣我偏院的珍寶,把錢交給父親買賣私鹽、走私軍火的事。
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查著查著,又查出來似乎與宇文業有關系。
誰也想不通,當今天子總共就宇文業一個兒子,將來整個大雍都是他的。
他為什麼會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但如今宇文業在外抗敵北狄,於是隻能先把父親押到天牢裡。
母親一瞬間蒼老了十歲,一身素裹,以女丞令換一旨恩情,求皇帝父親一命。
皇帝同意了。
女丞令可是先皇給母後的,是她立足朝堂的象徵,是她榮譽加身幾十年的資本。
接父親那日,母親穿上了她與父親初見時穿的衣裳。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竟嫁與你父親這些年了。歲月敵不過時間吶,我也從嬌俏的女兒家變成了老女人。」
我為她插好金釵,透過銅鏡仔細觀察她生了皺紋的眼角:「歲月從不敗美人,母親容顏依舊。」
「就你皮!」
母親大笑,心情不錯。
誰又能想到,她曾經也被人稱作過大雍第一美人,曾經也被先皇捧在手心裡過。
父親從天牢拖回來已是白發蒼蒼,全身上下沒一處好肉,可見到她時眼底卻染上了一層落寞。
「夫人,我是冤枉的。」
母親柔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
父親一雙眼睛頓時亮了:「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冤枉的!你快去陛下面前求求情,告訴他微臣從未有過二心!」
母親隻是搖了搖頭,問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元嘉三十六年三月十二,我陪母後去落桃山禮佛遇襲,你為我擋刀。這件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父親想到了什麼,倏地白了臉色,急道:「你聽我說,我可以跟你解釋……」
母親搖了搖頭:「我不需要解釋,你隻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父親哆嗦著,爬向她:「夫人,你聽我解釋,我是有苦衷的。」
「我給過你機會了。」
母親遺憾地嘆了口氣,拂袖而去。
我低垂著頭,恰好對上了父親的視線。
他就像條狗一樣,毫無尊嚴向我哀求:「婉兒,看在我是你父親的面上,替我求求你母親。」
我往後退了半步,冷漠開口:「給我母親下毒的時候,父親就該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
父親變了臉色,SS瞪著我:「果然從那個悍婦肚子裡出來的種,和你母親一路貨色!我當初就不該留下你!」
父親說的是我七歲那年被毒蛇咬的事。
那天母親不知因為何事和父親吵了架。
日頭快落下去的時候我在院子裡摘牡丹,心裡想著多摘幾枝好看的牡丹,讓父親拿去哄哄母親。
當我摘完第三枝牡丹的時候,卻有隻毒蛇纏上了我的腿,本應該陪著我的下人也不知去了哪兒。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父親出現了。
他替我吸血放毒,叫來太醫。
我曾認為父親是我的守護神,卻從未想過,那條毒蛇就是他放的。
小孩子天生愛父母,可有的父母卻不愛孩子。
他們隻愛他們自己。
16
把他關在柴房裡,隻給了一張墊著草席的木床,一個盛著豬食的破碗。
苟延殘喘半個月後,父親終於快S了。
我捂著鼻子打開了柴房的門。
門裡腐爛的氣味幾乎令人作嘔。
「母親讓我來問問,父親您知錯了嗎?」
父親躺在木床上,氣息微弱,眼中卻恨意盎然。
我默了片刻,自顧自地說:「想是父親不認為自己錯了。父親最會推諉責任了,怎會認為自己有錯呢?」
我輕抬步子,繞著床走了一圈,最後停在他面前:「一邊對心上人許下此生不負的承諾,一邊卻對我母親的權勢虎視眈眈。一邊與心上人顛鸞倒鳳,一邊與我母親小意溫柔。父親不去做戲子真是可惜了,這些年可是演得一手好戲呢,竟將我母親欺騙至此!」
父親張了張嘴,我快速地將手中帕子嫌惡地塞進了他嘴裡:
「算了,父親還是別說了,女兒知道您一定想說是先皇下了旨給母親和您賜婚,您也是被逼的。如果不是母親一定要嫁給你,你早就和你的心上人成親了。一切都是我母親的錯,讓你與心上人陰陽兩隔,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