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眼中的笑寡淡了些,範嫔的騎射果真了得。
我拉著皇帝的衣角,央求他快些教我騎射。
皇帝收回視線,一心教我騎馬。
我學不會,拼命摟住馬脖不肯放手。
「阿月,松手!」皇帝無奈扶額,「你這樣永遠學不會。」
我驚呼不敢松手。
皇帝被我氣到,直言我再不松手,將我丟去喂狼。
我面色慘白地松開手,視S如歸地握起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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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鞭剛拿在手中,皇帝來不及誇贊我,馬兒受驚往前跑。
「阿月!」
馬駒速度很快,在林中橫衝直撞,樹枝劃破我的臉頰,刮破我的衣裙,握著韁繩的雙手泛酸。
我告訴自己要冷靜,從發髻上抽出一支簪,刺中馬脖。
鮮血濺在我臉上、眼睛裡還有脖子上,顧不得暈厥,再次抽出刺入。
不知刺了幾下,馬兒終於停下,馬蹄打轉往下跌。
預想中的疼痛沒來到,我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
看到季綏之清瘦的下顎,我如墜冰窟。
他面色慘白,額角落下大滴的汗珠,卻強勾起一抹笑。
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我迅速推開季綏之。
「阿月!」皇帝滿臉焦急。
9
我想要擁抱皇帝,瞥到雙手的鮮血,將手收回。
皇帝卻飛快地從馬上跳下,絲毫不在意我的狼狽和不堪,一把將我攬入懷中。
我倒在他的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臣妾好害怕……臣妾以為再也見不到皇上了,我……臣妾S了它……S了它。」
皇帝不顧我顛三倒四的話,輕撫我的後背,一匹馬罷了。
我情緒穩定,皇帝摟住我,發現跪在一旁的季綏之,問他為何在此。
季綏之指骨緊緊按壓地面,發冠微散,發絲垂在肩上,青铂色的衣袍沾染些許血色還有灰塵。
「臣無意看到月嫔娘娘的馬受驚,機緣巧合之下救了娘娘。」
皇帝拿帕子為我擦面,問季綏之救了我,要何賞賜。
季綏之恭敬:「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朕記得你曾求朕找過一人,可找了?」
「找到了。」季綏之略頓,「隻是臣晚了。」
我不想和季綏之共處,扯著皇帝的衣袖直呼痛。
皇帝不再盤問,抱著我離去。
他徹查此事,查到範嫔和範家大哥身上。
馬兒被喂下斷腸草,腹中疼痛難忍,所以才會發狂。
馬奴的話剛落下,範嫔將巴掌甩下:「賤奴!竟敢汙蔑本宮的兄長!你有幾條賤命?!」
範嫔喊打喊S,我往皇帝身側靠近些。
皇帝瞥了眼我的動作將範家大哥革職,範嫔不依不饒。
我隻是一個賤婢,皇帝為何如此興師動眾?
「閉嘴!」皇帝將茶盞砸到範妃身側,茶盞沒傷到她,茶水卻灑湿她的裙角。
「皇上為了一個賤婢斥責臣妾!」範嫔難以置信地抬頭,滿臉受傷。陪在皇帝身側四年,除卻假孕,他何曾這般疾言厲色?
「範嫔,朕看你是舒坦日子過夠了。」皇帝的聲音沁骨寒,「身居高位,沒半分禮數。張嘴閉嘴『賤婢』。月嫔是朕親封的後妃,豈容你如此作踐?!」
「她是後妃又如何?!她總歸是臣妾宮中出去的賤婢!」範嫔傲骨錚錚,不低半點頭。
「放肆!」皇帝沉下臉。
「是臣昏了頭,臣叩謝皇恩。」範家大哥跪地,接受革職。
範嫔幾乎站不穩,素玉急忙扶住她,她狠狠盯著我。
「蘭月,本宮和你不S不休!」
範家不倒,範嫔永遠不會重罰,我會瓦解她的倚仗。
我用了凝脂膏後,不出兩日,臉上和手臂的擦傷便痊愈了。
指尖無意沾染的汁液不容易消散,索性染了豆蔻,好在當初血跡遮掩沒被發現。
一日後便要回宮,黃昏時皇帝帶我去騎馬,他坐在馬上對我伸出手,側臉柔和。
「朕在,不必怕。」
夕陽灑在皇帝的身上,為他全身鍍層金光。
我平日不大敢打量皇帝的相貌,雖知曉他生得極好,但這也第一次對「極好」有了一個清晰的印象。
我坐在馬上,被皇帝環在懷中那一刻,暗嘆受了美色的蠱惑。
草叢中突然跑過一隻白兔,我拉住皇帝的手,央求他給我獵到。
「想玩?」皇帝心情大好,揉兩下我的腦袋,「兔子和你很像。」
「不。」我在皇帝的不解中眯起杏眸,「兔子那麼可愛,肉一定很好吃。」
皇上靜默幾息,咳嗽一聲。
10
回宮之後,我想打探前朝的消息,以我之力終究太過淺薄。
沒想到王寶林找上我。
她是琅琊王氏女,父親是中書令。
兩年前進宮,封為美人,三個月封為王嫔,卻因誣陷範嫔,被皇帝貶為寶林。
「給月嫔娘娘請安。」王寶林溫溫柔柔,渾身是書卷氣。
我識字不多,平生最欽慕高學識之人。
她說可以幫我除掉範嫔。
我眉目冷凝,讓她休要胡說。
王寶林從袖中拿出一顆珠子:「這樣好的東西,隻能是御賜。」
「你在威脅本宮?」我面色微變,這是我放在御花園臺階上的,珍珠收集時少了一顆。
「娘娘,我和你一樣恨她!」王寶林驀然紅了眼眶,一年前,她有孕不自知,被範嫔暗害失去孩子。
那夜她血流不止,太醫一口咬定她隻是月事來了。
她說範嫔害她。
皇帝卻不信,範嫔哭著要公道。
她因此被貶。
「她那麼想要孩子,臣妾送她一個空歡喜。用過此藥,她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那個害她的太醫,她也趁此除掉了。
我明白過來,延遲範嫔月事的藥是她下的。
我讓王寶林離開,此事我需要想想。
本以為下藥一事是範嫔所為,沒想到是王寶林做的,不聲不響憋了個大的。
我感嘆好家世的助力,家裡可以提供幫助。
不像我,兩眼摸瞎。
珍珠勸我,皇帝寵愛我。
我冷笑,虛無縹緲的寵愛有何用處?
今日愛我,明日愛她。
永不確定。
七日後,範家發生一件大事。
範大人帶著外室回府,要給外室平妻之位。
外室牽著個五歲的男童,肚子還揣著一個。
範老清明一世,一生隻有一個夫人,從未納妾。
臨老被不孝兒子氣暈,恨不得就此去見去世的夫人。
皇帝特意遣太醫看範老,畢竟範老是恩師。
範夫人遞折子入宮探望範嫔,抱著女兒哭成淚人。
我修剪花枝,王寶林果真是個妙人。
我不過提個法子,她辦得如此利索。
沒過幾日,我去御花園喂魚,範嫔來到。
我不想與她在一處,拉著珍珠的手要離開,範嫔卻叫住我。
「蘭月。」
這個稱呼讓我頓住,她怎麼會知道?
「你就是季綏之找了五年的妹妹,對不對?」範嫔塗著豆蔻的手對準我,「當年季綏之為了救本宮舍棄你,你說如今皇上會選擇誰呢?」
我著急想離開,卻被她推入水池。
「主子!快來人啊!主子落水了!」珍珠在上方呼救,我怕水,在洪災中被拋棄,是我揮之不去的噩夢。
我沒報仇,不能這樣S,拼命掙扎間看到明黃色的衣角。
「撲通——」一聲,範嫔也跟著跳下。
一陣兵荒馬亂,皇帝到達後立刻讓宮人下水救人。
我松口氣,卻感覺被滑膩的東西纏住。
「蛇!」
我脖子被狠狠勒住,喘不上氣,抬眼看到皇帝青紫著臉,珍珠哭著下水要救我。
傻瓜,你這個旱鴨子怎麼救我?
11
宮人優先救範嫔,我疲憊地閉上眼,沒了力氣,放任自己下墜。
御花園憑空出現蛇,範嫔不惜以身涉險。此番下血本除掉我,看來我是逃不過了。
隻是我好不甘心。
「皇上!」
一片驚呼中,我看到皇帝下水。想起範嫔說的話,我厭棄閉眼,不想看到被拋棄的誅心一幕。
範嫔陪伴皇帝多時,皇帝肯定救她。
可我感覺纏在身上的蛇脫落,蛇被砍下後扔掉佩劍,我落入一個灼熱的懷抱。
「阿月!阿月,睜眼看看朕!別嚇朕!」
我被渡了一口氣,慢悠悠地睜開眼。我在皇帝懷中,他正抱著我往上遊。
「咳咳——皇上——」我一開口,便吐出好多水。
皇帝沉著臉抱我上岸,接過宮人手中的披風為我披上。
範嫔靠在素玉懷中,冷眼看皇帝關心我:「月嫔,你大膽!竟敢迷惑皇上損傷龍體!」
我渾身止不住顫抖,皇帝讓範嫔閉嘴。今日之事,他必要查明。
範嫔的臉蒼白幾分,還想說些什麼。
我小腹墜痛陣陣,握緊皇帝的手:「疼!皇上!好疼!」
皇帝被我慘白的臉驚到,抱著我快步離去:「傳太醫!」
清月閣。
皇帝將我放在床榻上,手心湿潤,剛松口氣,卻看到一片暗紅。
想到那個猜測,他幾乎站不穩,控制不住心悸和怒火低聲催促:「太醫呢?!怎麼還沒到?!」
範嫔到的時候,皇帝呆呆坐在椅子上。掌心一片紅潤,他置之不理,仿佛失去意識。
可偏偏內殿傳來痛呼時,皇帝碾壓扳指的手骨白一寸。
「毒婦!」皇帝見到範嫔,拿起茶盞想衝她砸去,可他不想讓我分心。
範嫔見皇帝震怒還要顧及我,心中諷刺更甚,徑直跪在地上。
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落水時,皇帝一心隻在乎我,自始至終沒有朝她看一眼。
所謂的心心相印,自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皇後等人趕來時,便見到往日高傲的範嫔正在跪著。
皇帝落寞地垂眸站著,內殿進進出出端著血盆。
眾人識趣閉嘴,不想在這個時候惹怒皇帝。
我感覺有人用木棍碾壓腹部,心中劃過一個猜測,想摸摸腹部,卻沒半分力氣。
困住我六年的夢魘,我看清楚了。那個模糊的臉是高傲的範嫔,隻是那個時候的範嫔更青澀。
季綏之原本可帶著我們逃走,範嫔卻非要季綏之二選一,否則她就把那群難民叫醒。
12
「保住了!皇嗣保住了!」太醫深吸一口氣,將此事告訴皇帝。
皇帝走入內殿,陰霾散去些,沉聲問太醫為何前幾日沒診出。
「月嫔娘娘年紀小,滑脈淺。今日動胎氣,微臣才診出。」太醫跪地謝罪,「月嫔娘娘有孕一月有餘,正是要好生調養。」
皇帝讓太醫用人頭保住我這一胎。
太醫退下,我鼻子忍不住泛酸:「皇上!」
皇帝飛快走到我身旁,握住我的手:「別怕!朕在!」
「範嫔為何這樣恨嫔妾,非要置嫔妾於S地?!」我後怕不止,用力按壓皇帝的手。
皇帝耐心安撫我一頓,隨即起身去外殿,我讓珍珠跟著聽。
皇後見皇帝出來,急切問我的情況。
皇帝告訴眾妃,我有孕一月有餘,今後請安全免,其餘人等不許踏足清月閣。
後妃有些失望。
「範嫔,你為何非要和她過不去?!」皇帝目光冷凝,「她待你向來恭敬,從不逾矩,你為何與她過不去?!」
範嫔狡辯,她不知我有孕。
「毒婦!她沒孕,你便可隨意欺辱她!」皇帝再次動怒。
「她從前是臣妾宮裡的賤婢,臣妾為何不能?!」範嫔氣性上來,「皇上現在覺得臣妾狠毒,月嫔出現前,獨寵臣妾的時候,你說臣妾率真!」
皇帝不再與她多言,貶她為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