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不知為何,感覺心髒還是被刺痛了。
我想起了我和他的新婚之夜。
9
新婚之夜,我一身隆重的鳳冠霞帔。
坐在鋪滿紅棗桂圓的婚床上。
羞赧又忐忑地絞著手指,滿懷期待地等著我的新婚夫君。
可我等啊等。
等到外面早沒了賓朋的喧囂。
等到紅燭都燃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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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眼皮都快睜不開了。
一身大紅喜服的謝逸,才踏著月色,緩緩而來。
蓋著喜帕,我看不清來人。
男人在我身前站定,良久未發一語。
我試探著,喚了一句:「夫君?」
謝逸並未言語,隻隨手扯掉我頭上的喜帕。
執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仿佛並不知曉,這是需要新郎新娘交杯飲下的合卺酒。
自始至終,謝逸都沉默不語,臉上未見半分喜色。
我的心沉了下去。
紅燭搖曳。
謝逸不耐地扯去我繁復華貴的喜服。
我羞赧地低垂著頭。
洞房花燭夜,我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既忐忑,又期待。
突然,謝逸猛攥住我的手腕。
幽邃的鳳眸中,透出刺骨寒意。
「你的守宮砂呢?」
此時,我上身隻餘一件藕粉色的肚兜。
我垂眸看向被謝逸攥緊的手腕。
一片雪白。
可,沒有那顆象徵女子貞潔的守宮砂。
謝逸捏得很用力,我痛得皺眉。
「夫君,你弄疼我了!」
謝逸卻聽而不聞,緊皺眉頭凝視著我。
「你可知,沒有守宮砂,意味著什麼?」
我焦急搖頭,解釋。
「夫君,你聽我解釋,我之前生過一場病。病好了以後,我手臂上的守宮砂就沒了。」
謝逸猝然放開我的手,眸中翻湧著怒火。
「你把我當傻子?把我宣平侯府當傻子?」
說罷,他也不待我繼續解釋,拂袖離去。
我跌坐在榻上,抱著雙膝。
失魂落魄,看著紅燭垂淚。
謝逸為何不信我?
半年前,我真的生了一場病。
病愈後,我手臂上的守宮砂就沒了。
娘說是因為泡了藥浴,把守宮砂泡沒了。
不僅如此,那次病後,我還丟失了一段記憶。
我很著急。
娘卻摟過我,輕摸我的頭。
「忘了就忘了吧,隻是很短的記憶而已,不重要。」
我想告訴謝逸。
可謝逸不願聽,更不願信。
就這樣,成婚一個月,謝逸都沒再踏足過我的院中。
得知新婚夜,我和謝逸沒圓房後。
婆母張氏也對我不喜,時常找各種理由磋磨我。
我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可那時,我卻仍不以為然。
以為隻要時日一長,我對謝逸再好一點,在婆母面前再恭順一些,謝逸遲早會懂得我的好。
如果不是發生那件事,我真的以為我和謝逸遲早會琴瑟和鳴的。
10
我和謝逸成婚一月後,蘇府發生了一件事。
有人在柳月婉的房中,發現了避子藥。
府裡嬤嬤檢查後,發現她竟已非清白之身了。
父親震怒。
柳月婉雖不是蘇家的女兒,可她住在蘇家。
她的名節有損,那蘇家的女兒也會受牽連。
我帶著冬雪趕回蘇家。
父親已經準備送她去庵裡了。
柳月婉哭著求我幫她。
我不忍。
便將她帶回了宣平侯府。
可不久後,謝逸便提出要納柳月婉為妾。
我趕去主院,就見謝逸正和柳月婉緊挨著,跪在地上。
謝逸的聲音低沉儒雅。
「母親,是兒子當時受奸人所害,神志不清下,汙了柳姑娘的清白!
「兒子不能做一個沒有擔當的人!請您允許兒子納柳姑娘為妾!」
我踉跄了一下。
被冬雪扶著,才勉強穩住身形。
原來,毀了柳月婉清白的人,竟然是我的夫君。
那一日,大雨傾盆。
我失魂落魄走在雨裡。
仿佛自己是個行屍走肉。
後來我才得知,謝逸根本不願娶我。
他世子妃的位置,本就是留給柳月婉的。
他一直在找那個為了救他,被他毀掉清白的女子。
可還沒找到,聖旨就下來,讓他與我成親。
怪不得,新婚之夜,謝逸臉上未見一絲喜色。
他一定是恨我,佔了世子妃的位置吧!
再後來,柳月婉就成了謝逸的妾。
11
就這樣,我與謝逸成婚半載都沒有圓房。
謝逸根本不願踏足西霞院一步。
而柳月婉,也一改當初在蘇府對我熱情討好的模樣。
她會搶走姑母賜給我的雲錦。
讓丫鬟端走冬雪給我燉的參湯。
跟謝逸哭訴在蘇府時,我有多「橫行霸道」。
每次見到我,謝逸對我都是滿眼厭憎。
仿佛多看我一眼,都會髒了他的眼。
如果不是開春,宮裡舉辦春日宴。
我和謝逸估計會一直這樣相敬如賓下去。
那次春日宴,我和謝逸被兩個宮女,分別帶到了一間廂房。
在我們大眼瞪小眼時。
誰也沒想到,這屋裡正燃著的濃鬱的催情香。
我正渾身燥熱,身體發軟時。
被謝逸一把撲倒在了榻上。
謝逸鳳眸猩紅。
落在我臉上的眸光,帶著恨意和欲念。
我氣若遊絲。
拍打謝逸胸膛的手,柔若無骨般無力。
「謝逸!放,放開我!唔~」
我最後一絲理智,被謝逸吞吃入腹。
那一日,謝逸的身體滾燙又堅硬。
可唇舌卻溫溫軟軟。
起起伏伏中。
我腦中仿佛炸開煙花,炸得我花枝亂顫。
我在劇烈又持久的晃蕩中,暈了過去。
12
等我悠悠轉醒時,謝逸已經穿戴整齊。
坐在桌旁,自斟自飲。
若非身上未著寸縷,渾身酸痛得緊。
我差點以為剛剛的縱情,是一場羞人的春夢。
我羞紅了臉,柔聲喚道:「夫君。」
謝逸飲茶的動作一頓。
擱下茶盞,側頭凝了我半晌,眼神冷厲。
「這催情香,是你命人點的?」
我愣住。
半晌才恍然,我和謝逸這是被人設計了。
他進來時,有一截衣袍是湿的。
大致和我一樣,被宮婢不小心「潑」上了茶水。
是有人故意帶我倆,進了這個燃了催情香的廂房。
前陣子進宮時,冬雪嘴快和姑母告狀,說謝逸和我一直未曾圓房。
當時姑母便氣得摔了個茶盞。
若非我竭力勸阻,她當天便要宣謝逸進宮來狠狠罵一頓。
不用想,我也知道這一定是姑母的設計。
見我沉默,謝逸以為我是默認。
起身,來到榻邊,掐上我的脖頸。
眸中怒火翻湧。
「你以為這樣,我便能看上你這個被野男人糟蹋過的破鞋嗎?
「你記住,你雖是我的世子妃,卻隻是宣平侯府的一個擺設而已!」
「別再搞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否則……」
他手中力道加重。
就在我感覺自己就快被他掐S時。
他卻驟然松了手,不再看我,甩袖離去。
我跌坐在榻上,看著滿身斑駁的痕跡,哭出了聲。
他甚至都不給我機會解釋,就認定了是我的手段。
就仿佛,之前在榻上,熱切吻著我。
哄著我說「忍一忍,再來一次」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13
不知柳月婉從哪兒知曉了春日宴那天的事。
她在謝逸那兒又哭又鬧。
婆母知曉後,訓斥了一番柳月婉。
罰了她半年月錢。
聽說,謝逸為安撫柳月婉。
給柳月婉安買了不少金玉首飾,才堪堪把人哄好。
可柳月婉還不解氣。
衝到我院中,罵我「不知廉恥」。
冬雪氣得撸起袖子,上去給了柳月婉兩個耳光。
柳月婉被打蒙了。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捂著臉,大哭。
謝逸趕來時,就見到柳月婉臉上兩個明顯的巴掌印。
謝逸心疼不已。
抬腳便要來踹冬雪。
我一把拽過冬雪。
謝逸那一腳,正好踹在我腰上。
我痛得彎下身子。
一隻大手將我拽了起來。
我蹙著眉抬頭。
「世子,她不過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也是為了護我!
「世子若想為柳姨娘討回那兩巴掌,我可以還!」
謝逸目光森冷,攥住我肩膀的手愈發用力,咬牙切齒道:
「她不過一個下人,你竟連自己都不顧,也要護著她?」
我看了一眼跪在一旁,一臉擔憂的冬雪。
朝她扯了扯嘴角。
「對你們而言,她隻是個下人!
「可對我而言,她卻是整個宣平侯府裡,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
大概是側腰處被踹得太疼了!
一滴淚,從我眼角滑落。
滴落到謝逸的手上。
他仿佛被燙到般,松開手。
他面色冷凝,抿唇,側頭不再看我。
語氣冰冷。
「你身為世子妃,怎可替一個下人受過?
「這樣吧,將她送去柴房,關兩天,不準給任何吃食!」
言罷,不待我開口。
他的侍衛已經押著冬雪走了。
柳月婉卻似乎很是不滿,狠狠瞪了我一眼。
就跟著謝逸走了。
14
剛嫁過來時,我以為隻要我拼命對謝逸好,他一定會對我另眼相看的。
我經常出現在他去書房的必經之路上。
隻為見他一面,跟他說兩句話。
哪怕他總是沉著臉,不搭理我。
能見到他,我一整天都會很開心。
知曉他夜裡失眠,我翻了好幾本醫書。
研究出一種助眠還味美的藥湯。
我日日守在廚房,親自熬燉。
前兩日,在書房外。
我才得知,這些我費盡心思燉的湯藥,竟都進了柳月婉的腹中。
那時,柳月婉正躺在謝逸懷裡,一臉嫌棄。
「表姐煮的這湯可真難喝,就不能煮甜一點嗎?」
謝逸凝著空了的碗。
嘴角揚起一抹嘲諷。
「她既然喜歡熬湯,就讓她熬唄。
「我派人驗過,這湯裡加了不少名貴藥材,有強身健體和助眠的功效。
「你喝了,沒有壞處!」
原來,他連我送給他的湯都會找人驗啊。
原來,他拿我花一個時辰熬出來的湯,去哄他的心上人。
我看了一眼手上,熬湯時被燙出來的深深淺淺的疤。
沒忍住,心中酸澀不已。
15
自那以後,我便歇了對謝逸的心思。
那時我想,既然得不到夫君的愛,那我便多愛自己一點吧。
我盡可能不出現在謝逸面前。
也不再給謝逸熬湯藥。
我以為這樣,我會過得清靜一些。
可十五那天,謝逸卻突然來了。
當時,我早已卸了釵環,躺在院子裡的貴妃椅上賞月。
任一頭如綢墨發披散下來。
我側頭,便見到謝逸長身玉立於院門口。
不知他在那兒站了多久。
月華如練,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我慌忙起身。
才意識到自己剛沐浴過,隻穿了一件清涼的紗衣。
胸口處,肚兜上粉色的荷花,若隱若現。
好在冬雪機靈。
拿來一件披風給我裹緊。
謝逸輕咳了兩下,質問。
「湯藥怎地不送了?」
我冷嗤:「表妹不是說不好喝嗎?」
謝逸僵住。
動了動唇。
最後什麼都沒說,轉頭走了。
我低聲罵了一句「神金」。
我以為謝逸這晚是突發神經,才會來我院中。
豈知他後面每個月十五,都會踏進棲霞院。
不過是坐在桌邊喝茶。
好幾次都是半途中,便被柳月婉的丫鬟用各種蹩腳的理由喚走了。
為此,我沒少被遭受婆母的冷言冷語和懲罰。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年。
簡直是夠夠的了!
現在,我隻想和離!
16
膝蓋的傷,養了足足一月才勉強好全。
自那夜後,謝逸沒再來過棲霞院。
這日天清氣朗。
我帶著冬雪出門逛街。
路過一家首飾鋪。
我看中了一支葡萄簪。
我正欲伸手從老板手中接過時。
就被一隻手搶先一步,奪了過去。
「老板,這支簪子我要了!」
我側身。
就見到柳月婉正勾起唇角,笑得得意。
老板猶豫地看了我一眼。
我微微挑眉,朝老板笑得溫和。
「我不要了。一百兩,也太貴了!就讓給這位小姐吧!」
柳月婉面色微滯。
她大概沒想到。
一支簪子竟能這麼貴。
在我和掌櫃的注視下,她硬著頭皮買了下來。
當天回府,張氏得知柳月婉花了一百兩,買了一支發簪後。
氣得就要拿拐杖去打柳月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