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親手為我捏的泥人,被侍衛摔在地上,摔掉了腦袋。
他精心為我準備的字畫,被侍衛展開雜亂地放在那裡。
直到桃染紅著眼睛端出她藏起的暖香丸,裴毅才急匆匆留下一句:「歲歲,等我以後再跟你賠罪。」
「沒有以後了。」
「什麼?」
裴毅困惑地轉頭看我。見我扭過頭不理他。
他嘆息一聲:「歲歲,我發誓,等孩子降生,我用一輩子彌補你。」
我說,沒有以後了。
裴毅,秦朝朝生不生孩子,生完孩子去不去寺廟,都跟我沒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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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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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染很快打探出來:秦朝朝是寧遠侯府嫡女,眼看選秀入宮難成,就在裴毅微服私訪的時候,特意出現在他身邊。
鮮活年輕的小姑娘,滿心滿眼都是他,會撒嬌,會耍賴。
甚至為了他願意假扮成宦官躲在寢室裡。
逐漸一發不可收拾。
桃染的聲音越發小:「奴婢表妹在侯府當差,奴婢仔細打聽過,秦朝朝院中有一個身形高大的丫鬟,她們私下揣度,那丫鬟是個男人。」
這樣就說得通:為何裴毅命中無子,秦朝朝卻懷孕了。
想著還有四日就要離開這裡,我讓桃染給娘家哥哥傳話:不惜一切代價,捉拿那「丫鬟」。
隻要周家握住這個把柄,來日我離去再揭出來,哪怕因為愧疚,裴毅也會讓周家富貴榮華。
至於裴毅和秦朝朝,辜負真心的人,憑什麼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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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症發作的第三天夜裡,桃染這傻丫頭,在屋裡點了一盆又一盆炭火,湯婆子半個時辰就給我換一次。
見我額頭冷汗直冒,疼得唇色煞白,桃染眼淚再也忍不住:「王後,咱們去溫泉池子裡泡一泡,去年您寒症發作昏睡的時候,太醫說如若能泡溫泉,也會有緩解一些。」
「王上就命人特意為您修建了溫泉,裡面還放了很多溫養滋補的藥,想來對您的症狀能有所緩解。」
小腹一陣陣抽痛,我點頭答應了桃染的建議,能少遭一點罪,總是好的。
誰知我勉強坐在轎子中撐到溫泉的時候,卻被擋在了門外。
肅著臉的侍衛面無表情:「王上說了,娘娘在溫泉療養,任何人不得打擾。」
桃染氣得皺眉:「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是我們王後要泡溫泉,除了我們王後,你又哪來的娘娘?到處認娘,你老母親知道嗎?」
想是溫泉裡頭聽到了外面的吵嚷,常公公呵斥:「鬧什麼?不知道娘娘正是虛弱的時候嗎?」
我握緊桃染的手,幾乎把一半的力氣都壓到了桃染身上,才勉強從轎中走出來。
常公公看見我和桃染,立馬變了臉:「王後,您身子不舒服,怎麼過來了?」
說著他扇了自己一巴掌:「瞧奴才這張嘴,王後您千萬別跟奴才一般見識。」
桃染穩穩地扶住我:「這溫泉,是王上特意為王後修建的,怎麼?常公公是不準備讓我們王後進去嗎?」
常公公回頭看看裡面,又轉身看看我,整張臉都皺成了核桃:「整個後宮,王後想去哪裡都是去得的,隻不過,現在不太方便。」
我隻抓著桃染的手往前走,常公公不敢真攔我,很快就被我闖了進去。
常公公額間滲出細汗,猛咳了一聲。
裴毅呵斥的聲音傳來:「不知道娘娘身子弱嗎?咳什麼?」
常公公止步在溫泉門口,弓著腰眼睜睜看著我踏進去。
霧水繚繞中,我的夫君正環抱著另一個女子泡在溫泉中。
女子聲音嬌俏:「裴郎,我哪就那麼嬌氣了,還巴巴帶我來這溫泉,我可聽說這是您為王妃專門修建的。」
可能是周圍的水汽太大了吧,不然我怎麼就迷了眼,無論如何都看不清裴毅的神色呢?
「王後老毛病了,每年都會犯,但你不一樣,你年輕,腹中又懷了朕的孩子。」
模糊中女子似乎用手攀住了裴毅的脖子:「裴郎何苦待我這樣好?待孩兒落地,我總歸要去寺廟祈福的,如今被你慣壞了,來日清苦,我又該如何熬?」
「那就不去,找個別院,在那安穩地住著,闲著沒事朕也能帶孩子去看看你!」
秦朝朝湊到裴毅臉上親了一口:「果真嗎?王後那裡?」
裴毅漫不經心:「王後困在後宮,我不讓說,誰敢告訴她?」
二人逐漸黏在了一起。
我從不知道,平日裡溫柔呵護我的裴毅,在秦朝朝面前,是這樣輕浮。
周圍霧氣彌漫,我眼前一片水汽,漸漸看不清池中孟浪的二人。
誰說溫泉更適合我養病的?我還沒到池子中,就被霧氣燻暈了過去,倒地前我還想跟桃染說,乖丫頭,別哭,我沒事。
但我說不出,一點力氣都沒有,沉沉閉上了眼睛。
這一睡,就是三天。
睡夢中我看到爹娘在天庭落寞收仙桃,他們說我最愛吃仙桃了,可惜仙桃收了一輪又一輪,我卻一直沒能回去吃。
我想跑過去拿仙桃啃,我還想抱住爹娘告訴他們,我這就回去陪他們,我再也不亂跑了。
但耳邊好吵,誰在撬我的嘴巴給我灌藥?
煩躁地睜開眼,就對上了裴毅擔憂和愧疚的眸子。
「歲歲,你還好嗎?別嚇我行不行?」
「歲歲,你聽我解釋,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孩子。朝堂上因為你寒症無孕的事,都快吵翻天了,我們得盡快有個孩子,不然我不得不選秀了。你也不想弄一堆女人到後宮來煩咱們吧?」
我看著好似很在意我,很關心我的裴毅,啞著嗓子問他:「當初你一意孤行娶我的時候,朝堂沒鬧過嗎?」
「你不是說可以收養宗族的孩子嗎?怎麼現在又不行了?」
裴毅張嘴結舌半晌,才結結巴巴憋出個理由:「當初大雍風調雨順,如今卻折騰不起了,我身為君王,就要為大雍的所有子民負責。」
我接過桃染手中的茶杯,喝下一口水,總算緩過來一些。
大概這就是愛不愛的區別吧?
心在我這裡的時候,就算不要皇位,也必須娶我為後。
哪怕此生無子,也絕不納妾。
但愛沒那麼濃烈的時候,就能找出千百種理由。
不過我也不在意了,因為我快要回家了。
娘院中的仙桃成熟了,我想爹娘了。
6
寒症發作第七日,鎮守邊關的將領班師回朝。
裴毅為他舉行了隆重的慶功宴,想著以後再也見不到周家父母了,我撐著身子出席了宴席。
父母親依舊健朗,大嫂溫柔服侍在母親身側,我入宮十餘載,父母親已經習慣了我不在身旁。
還有我之前收集的把柄,我想就算我不在,周家父母也會過得很好的。
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秦朝朝穿女裝,繁復華貴的衣料,紅珊瑚制成的頭面。
最耀眼的就是她脖子上的東珠項圈,顆顆碩大飽滿,越發襯得我戴的東珠耳環暗淡。
裴毅把耳環給我的時候還說什麼,今年東珠產量少,選了很久才選出這兩顆勉強配得上我的珠子。
原來不是東珠產量少了,是裴毅的東珠贈予了秦朝朝。
借著敬酒,裴朝朝湊到我跟前:「王後戴的這對耳環,還是我親手幫您挑的珠子呢!」
「從一百顆上品東珠中挑選出兩顆不入流的,我可費了不少精力,如今看,確實上不得臺面。」
「王後除了裝暈裝病,還有別的招嗎?什麼罷朝七日的偏愛,這些天,除了你裝S,王上可有關心過你?」
我拿起手邊酒杯對著秦朝朝的臉就潑了上去。
動靜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所有人都把探究的目光放到我身上。
裴毅也變了臉:「朝朝年幼,王後也要跟她一般見識嗎?」
他拿我親手繡的帕子給秦朝朝擦臉,小心護著秦朝朝去換衣衫,離去前面露疲憊:「歲歲,朝朝對咱們有大恩,她放棄一切幫咱們孕育子嗣,我先把她送回去。」
「等我回來,我再陪你……」
我感覺體內越發溫暖,丹田仿若注入了無限能量,抬手隔空打了裝模作樣的秦朝朝一巴掌後,我才反應過來。
我恢復仙力了,我可以回天庭了。
「不用了!」
我盯著裴毅:「不用再陪我了。」
「你喜歡秦朝朝,你就把她納入後宮,封妃也好,封後也罷。」
「你想生孩子,你們生十個八個也行。」
「不必把跟別的女人生孩子,賴到我身上,說什麼為了我孕育子嗣,多麼大的恩情啊,我受不起。」
「裴毅,從始至終不能生的人,是你!」
我貪婪地看了一眼周家父母和桃染,疾步往殿外走去。
裴毅不由自主放下了懷中的秦朝朝,語氣惶恐地追問:「歲歲,你要去哪裡?」
我越走越快:「終有一日與君別,此生緣盡再不見。裴毅,你那不幹淨的愛,我不要了。」
裴毅亦步亦趨追著我:「歲歲,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真的隻是為了孩子,你要是不喜歡,孩子我也不要了。」
「我這就把秦朝朝趕出宮,求求你,不要嚇我好不好?」
「歲歲,我們那麼艱難才能相守,我們說好的,要在一起一生一世,你不能言而無信。」
感受體內的仙力越發充沛,耳邊仿佛聽到爹娘在焦急追問司命:「不是說可以回來了嗎?」
「怎麼我的女兒還沒回來?」
「她該不會戀愛腦又犯了,又選擇留在人間了吧?」
「你跟她說,再不回來,我就把院中桃樹砍了啊,愛吃仙桃的人都不回來,我巴巴種桃樹做什麼?」
唯恐爹爹真把桃樹給我砍了,我沒再看裴毅一眼,飛升回到天庭。
7
爹娘抱著我又哭又笑,爹爹瞪司命:「你寫的都是什麼狗屁劇情?」
「不虐會S嗎?」
「每次都在我女兒最感動最期待的時候,你把男的寫S了。」
「這一世你怎麼不把他寫S了?S了也比惡心我們歲歲強啊。」
「我真是要氣S了,他自己不孕不育,居然還敢怪我們歲歲,還有這個女的,給我們歲歲提鞋都不配。」
······
我飛升回來,爹爹得知了三世情劫的真相後,就開始對司命發難。
氣司命把前兩世的裴毅寫S,又氣司命不把這一世的裴毅寫S,反正他怎麼看怎麼不滿意。
司命抱頭鼠竄,最後尖聲求饒:「第三世我寫S了的,是這個裴毅自己在閻王殿以斷子絕孫永不超生換了我的劇情。」
爹爹隻聽到了斷子絕孫,永不超生。
「好好好,這才算惡有惡報,氣得我胃疼,真是晦氣。」
娘就沉穩得多,她拿起銅鏡:「別生氣了,咱們歲歲雖然受了情傷,但這是修煉過程中必須歷的劫,你們看,傷害咱們歲歲的人,可沒有好下場。」
我坐在躺椅上,吃著娘幫我切好的仙桃,忍不住也看向娘投射出的畫面。
我飛升了,我的軀體卻還留在原地。
裴毅抱著我再無氣息的軀體,哭得肝腸寸斷。
秦朝朝不放心追出來,看到的就是裴毅抱著我軀體哭的畫面。
她眼底閃過一絲竊喜,站在原地調整了很久,才勉強壓下唇角的笑意,苦著臉蹲到裴毅面前。
「裴郎,節哀順變,王後也不願意看到你過於傷心的。」
爹爹睨了我一眼:「你不願意看到他傷心?你這麼聖母?」
我趕忙叉起一塊仙桃放到爹爹口中:「願意,太願意了,最好他傷心致S,這個答案您滿意了吧?能安靜些嗎?」
爹爹嘴巴被仙桃堵住,瞪了我一眼,才繼續看向畫面中的二人。
鏡像中的裴毅快被秦朝朝說服了,喊來常公公,說要把我風光下葬。
以後秦朝朝生的孩子,就算做我的嗣子,讓我不至於S後香火不繼。
秦朝朝掩下眼底的嫉恨,嫌惡地看了一眼我的軀體,笑得溫婉:「能為裴郎和王後姐姐分憂,就是這孩子的用處了。」
裴毅神色頹靡:「我做錯了事情,歲歲不要我了,她再也不原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