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必須現在去嗎？可我還要去醫院送飯呢。」
「诶诶诶別哭啊，行行行，來來來。我馬上就來調整設備了，在我來之前，你們千萬別動啊。」
聲音一聽就是被科研折磨的人。
我同情地看去，卻和那人四目相對。
恆生眼睛一亮，衝我招手：「學妹！」
「天啊，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實在是太巧了！」
「你現在忙嗎？實驗室需要我去調整設備，估計要好久。」
「我本來要給朋友去醫院送飯，你願意幫我忙嗎？就一會兒，送到校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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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問道：「給誰送啊？」
「哎，就黎景琛嘛！你都不知道，他昨天回去以後胃病就犯了，全身冷汗，站都站不起身，後來甚至暈厥了。大半夜叫急救。」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聲音裡帶著我都沒意識到的緊張。
「情況嚴重嗎？醫生怎麼說？我可以做什麼嗎？」
恆生被我的熱情嚇了一跳，甚至開始安撫我：「胃病嘛，最多就是切胃，學妹別緊張，病情還是平穩的。」
「喏，這是我給他買的早飯，校醫院三樓，謝謝學妹啊！」
07
我提著早餐，心情復雜地到了黎景琛的病房門口。
隔著病房的玻璃，我看到了黎景琛正出神地望著窗戶發呆。
推門進入時，黎景琛沒有回頭。
「恆生，飯放在櫃子上就好，我等會兒吃。你先回實驗室忙吧。」
我不緊不慢地拆開早餐包裝袋。
「醫生說，慢性胃病的重要致病因素就是長期飲食不規律。」
「現在已經快 11 點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吃早飯？」
我聲音中不自覺地帶了點悶氣。
網戀時，我就最討厭黎景琛這不按時吃飯的習慣。
後來，我就天天讓他吃飯的時候拍照給我看。
同樣的，我也把自己的飯拍給他看。
但有時候，他忙起來，我提醒他吃飯的信息也不看。
那時我就想，如果以後奔現了，我一定要親自去提醒他按時吃飯……
想到這，我的心頭一陣黯然。
黎景琛聽到我的聲音，卻驚地轉過頭。
「是你。
「怎麼是你？」
「你來了。」
他連說了三個「你」。
我已經把粥的包裝拆好，端到了他的面前。
「吃吧，恆生讓我帶的。」
「那你呢，你吃了早餐嗎？」
我下意識有些心虛，訥訥道：「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
黎景琛不說話，隻是挑眉看著我。
還有我手上的粥。
他忽然伸手將粥往我身前一推：「你先吃吧。」
「不行，這是恆生替你準備的，而且你是病人。」
「如果你不吃，我也不吃。」任我如何好言相勸，黎景琛隻是淡淡地說，「我沒見過一個自己都三餐不好好吃的人，能勸成功別人按時吃飯。」
「行……」我隻好開始自己吃起了早餐。
有點那種產後老公臥床休息、坐月子的孕婦在凳子上削蘋果的感覺。
病人在病房內給探望病人的人吃病號餐。
當我吃得七八分飽，從粥碗抬起頭時，卻倏然發現黎景琛正看著我。
他眼底有些淡淡的笑意。
上午的暖陽光從窗戶裡灑進來，為他圍上淡淡的光暈。
他面上是難掩的蒼白，表情卻沉靜溫情。
我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我說過的，他很好看。
我放下碗：「我吃飽了。你的早餐我現在下樓去買。」
黎景琛不言，卻伸手接過了我手上的粥。
他正色道：「學妹，你好像隻吃了一半。」
「我吃剩下的一半就好。」
08
黎景琛的胃病並不嚴重，隻不過比較突然。
他在輸液的時候，我去幫他開藥。
我忍不住問醫生：「為什麼會一下子這麼嚴重，甚至到昏迷的程度？」
醫生看了一眼黎景琛的病歷：「胃並不僅僅是普通的消化器官，它也被稱為『情緒器官』。情緒上的刺激，往往會反映在腸胃上。」
「有時候，胃的病變可能並不嚴重，但在心理壓力、重大情緒刺激的情況下，有可能會有急性疼痛。」
「這種胃病不嚴重、卻疼痛到暈厥的情況，可能是患者最近心情不好，遭受了巨大的打擊。你一定要好好關心你男友啊！」
我不知為何，沒糾正醫生的話。
忽然想起昨天黎景琛離開時，手下意識地捂在胃部。
他應該從那時就開始感覺到難受了吧。
其實，當他臉色難看、聲音微顫時，我的心頭也仿佛被鈍刀慢慢地割著。
難道，對於他來說，那段網戀真的重要嗎？
可如果重要，為什麼他甚至不願意在現實中和我見一面？
他總是說——
「抱歉，年年，我真的沒有準備好讓人靠近我。」
「對不起，請你再給我一些時間。」
「是我自己的問題，和你、和感情都沒有關系。」
我曾經說服自己，也許他真的沒有準備好。
也許是他真的有難言之隱。
可是，一個長得好看、家境不錯、專業技術能力很強的人，真的會自卑嗎？
那天，我們又因為奔現的事情吵了架。
「我們已經戀愛三年了，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連現實中見我一面的勇氣都沒有。」
又一次冷戰。
三天，我無數次抑制住自己和他聊天的衝動與欲望。
最後，依然在第六次點開聊天框，看到那頭他閃爍著「正在輸入中」時，我心軟了。
不見面就不見面吧。
那些禮物、關心和病時的藥都是真的。
於是，我主動點了他最喜歡吃的外賣，還配了一杯奶茶。
但他畢竟永遠是「正在輸入中」，沒有真的輸入什麼東西後發給我。
我別扭地不和他講，卻對外賣員說：「不要隻放在門口，一直敲門，直到有人拿。」
我滿心期待地等待外賣員的回復：「男生有沒有問是誰點的？」
外賣員爽利地回復我。
「一個女的拿的。」
一瞬間，我好像能聽到「啪嗒」一聲。
心碎的聲音。
甚至，外賣員還貼心地又說了一句：
「一米七，腿長大波浪，可漂亮。」
09
回到病房的時候，裡面竟有些熱鬧。
原來是黎景琛實驗室的師兄弟來了。
為首的正是恆生。
「景琛啊，你真的要關心一下身體了，你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實驗室缺了你，設備都不好使了，今天早上的數據又沒跑出來。」
黎景琛垂下眼睑，聲音沉穩：「我很快就會出院回去的。」
「別別別，可不是這個意思。你的身體最要緊。」
「這周末，系裡就有一起爬山的活動，一起去唄？」
有人提議。
黎景琛不假思索地搖搖頭，卻被恆生的問句打斷：「學妹，系裡周末有爬山活動，你去不去啊？」
「課外活動可以加分。」恆生諄諄相誘。
那我當然要去。
「所以景琛去不去？」恆生眼睛滴溜溜轉，一臉壞笑地看著黎景琛。
黎景琛摸了摸鼻頭，似有些被看穿：「我——」
「天氣預報說周末很涼快，爬座小山剛剛好！」
黎景琛最終點了點頭。
離開病房前，恆生對我擠眉弄眼。
「嘖嘖，景琛討厭一切除了遊泳以外的體育運動。」
「這可是從本科讀到博士，第一次參與我們的集體鍛煉運動呢。他本來都想拒絕了，聽到你會去，頭都不搖了。」
「學妹，景琛對你絕對不一樣！」
他突然湊上來對我竊竊私語：「你放心，雖然景琛剛分手，但前一段感情也是網戀诶，和你一樣，你說巧不巧？」
「網戀哪裡比得上現實中的親身接觸？學妹，你放心，我們全實驗室都會成為你的助攻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恆生，而另一人剛從病房內出來。
裡面，好像也是一些模模糊糊的「我們一定會幫你的」「兄弟一家親」類的對話……
那人對著恆生點點頭：「黎師兄說，讓我們一定要說到做到，不準讓他失望。」
10
周末的天氣，萬裡無雲，天朗氣清。
我和黎景琛在山腳下等人。
然而左等右等，卻依然沒見任何一個人的身影。
氣溫節節攀升。
黎景琛穿了一身休闲的運動衫，襯得他愈發青春，活力萬分。
他噴了柑橘調的香水，顯得非常夏日和清爽。
空氣中有淡淡的甜橘香氣。
他好幾次拿出手機看天氣預報。
上面顯示，今天的最高溫可能會到 33 度。
「你是擔心很熱嗎？爬山嘛，都有樹擋住陽光，應該不會曬傷。」
黎景琛有些勉強地笑了笑。
我覺得他似乎有些不安，卻找不到原因。
到了約定的時間，卻依然隻有我和黎景琛。
突然，黎景琛同時收到了 6 條信息。
「不好意思，今天我吃壞肚子了，可能不能爬山。」
「抱歉啊黎師兄，我晚上會發燒，我就不去了哈。」
「黎，懶覺，勿擾。」
「師兄，說到做到。」
……
我手機屏幕也閃了閃。
恆生發來一條信息。
「學妹，祝你幸福。」
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黎景琛卻瞥到信息，順口道：「不用薩摩耶當屏保了？」
「前幾天換了——」
說出口的瞬間，兩個人都愣了。
黎景琛的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我前幾天瞥到了。」
我不太記得什麼時候換了屏保，隻是心裡有些納悶。
一方面，他好像關心我，我覺得隱隱開心。
另一方面……他又不知道我是他前網戀對象。
那他就是，剛分手，就在現實生活中對一個女生另眼相看。
想到這個，我覺得很鬱悶。
懷著這種兩相打架的心情，我和黎景琛一起上了山。
沒想到，他竟好像真的「體能不好」。
竟然沒爬多少，就必須停下來吹吹涼風休息一下。
可是他也不喘，看起來不像太累。
於是我們以龜速上山。
到達一個涼亭時，一個驚喜的女聲叫道：「年年！」
居然是閨蜜。
閨蜜跟著一群她的朋友一起爬山。
見到我們，盛情邀請我們加入。
一起爬山，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可沒想到，黎景琛的表情卻有微不可見的為難。
「你不願意嗎？」「沒事。」
黎景琛什麼都沒說。
閨蜜朋友的速度比我們的速度要快很多。
這一次，黎景琛居然沒有經常停下來休息。
大家一起爬了半小時，微微薄汗時到了一處景點休息。
閨蜜的朋友忽然捂住鼻子，小聲道：「什麼味道，好臭！」
黎景琛不著痕跡地後退半步。
閨蜜指著不遠處的樹：「那裡有狗屎，難怪這麼難聞。」
大家連連捂著鼻子換了位置休息。
我也要跟上去時，黎景琛忽然勾住了我的手腕。
他表情故作輕松地說：「我有點不想爬山，我們一起坐纜車上去，好不好？」
11
因為主要路段，我和黎景琛選擇坐纜車，因此到山頂的時間反而很早。
山頂可以看到雲卷雲舒，太陽高照。
樹影婆娑間，我和黎景琛僅僅是坐在山頂閣樓邊吹吹風，不說話，就很美好。
這曾經，好像是我很多次想象過的畫面。
如果網戀奔現了。
我們就不再是每個人爬山後給彼此發照片，而是一起並肩。
我神情黯淡地別過眼神，卻瞥見黎景琛在我身邊，有些欲言又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