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很感激他，即便他不是我期待著想見到的人。
14
克倫特成了我的貼身侍衛，無論我走到哪裡，他都盡職盡責地跟在身邊保護著我。
他有著同卡瑞安一樣高大的身形，站在我身邊時，能給我強烈的安全感。
薩裡擔心我一個人無聊，於是為我修建了漂亮的花園和流水庭院，還從很遠的地方運來了彩色的魚類供我觀賞。
但這些都不是我喜歡的。
我想了又想，還是再一次給卡瑞安寫了信。即便我心裡清楚，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他沒有來找我，以後應該也不會來找我了。
於是在這一封信裡我寫了很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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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表達了對他的謝意。我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是他一直照顧我，保護我，他做著很危險的工作，換來的錢卻毫不猶豫地給我買零食和新衣服。
我還簡短地提到了以前我們一起的生活，我說那段時光很快樂，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最後我表達了一絲遺憾。因為我還沒有來得及細細和他講我從前生活的那個世界是怎樣的，和這個獸人的世界是多麼地不同。
這封信寫著寫著，我眼睛有點紅，我還是舍不得就這樣和卡瑞安分開。
我正握著筆出神，身後忽然有人為我披上了一件外套。
我轉過頭，看見克倫特正擔憂地望著我，我這才發現信紙上已經掉落了幾滴淚水。
我連忙擦幹臉上的淚痕，笑著向克倫特搖了搖頭：
「沒事的，不用擔心，我隻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寫好的信我交給了克倫特，信鴿再一次朝同樣的方向出發。
15
夜晚薩裡又來了我的房間，他像平常一樣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克倫特。
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薩裡站在我面前，平靜地對我講：「王後，我們該要個孩子了，王位需要有新的繼承人。」
我開口就想要拒絕，卻找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他是獸王，他命令我成為他的伴侶，又命令我為他誕下子嗣，我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敲了敲門。
「什麼事？」薩裡嚴肅的聲音響起。
「王，昨天醫生來看過王後的身體，說王後身體有些虛弱，於是開了藥調理，現在藥送過來了，需要王後趁熱喝。」
聽到門外克倫特的聲音，薩裡皺起了眉頭，而我心裡卻松了一口氣。
「你的身體不太好嗎？怎麼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克倫特說的都是假話，根本沒有什麼醫生來過，但我知道克倫特是在幫我，於是立刻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
「您每日工作都很繁忙，我的身體也沒有什麼大問題，我想著就不讓您擔心了。」
「我的工作雖然重要，但你的身體也很要緊，要孩子的事情我們就等一段時間再說吧。以後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嗯。」我朝薩裡點了點頭。
薩裡轉頭向門口：「把藥端進來吧。」
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遞到了我的面前，為了讓這個謊言完整，我隻好屏住呼吸，強迫自己將藥喝了下去。
等到我在床上躺下，薩裡離開，緊閉的房門忽然有了微弱的響聲。黑漆漆的房間裡，有人影偷偷溜了進來。
「那是防風寒的湯藥，想必有些苦吧。」克倫特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給，吃掉這顆糖就不會那麼苦了。」
接過克倫特手中的糖，放進嘴裡的那一瞬間，甜絲絲的味道漫延了整個口腔，那一瞬間我又想起了卡瑞安。
「好甜！」我小聲對他說。
16
我注定是不適合當王後的。
在王宮裡生活的第二個月，我感覺我的頭頂上都要長蘑菇了。
難道王室貴族的生活都這麼無聊的嗎？看書習字、賞花養鳥、下棋……
人類都滅絕了幾萬年了，貴族的生活怎麼還是這幾樣？
待在王宮裡的日子，我開始越來越覺得煩躁，但我卻並不能出王宮。
沒有薩裡的陪伴，我是不能自己離開王宮的。即便我多次向薩裡請求，我說我隻想出去玩一玩，夜晚之前一定就回來，但還是遭到了薩裡的拒絕。
他說王後不能過於拋頭露面，更何況我有著不同常人的美貌，離開王宮太過於危險。
在被薩裡果斷地拒絕了好幾次之後，我識趣地不再向他提起這個想法。
煩躁的心情越來越重，克倫特卻忽然告訴我，他可以偷偷帶我溜出王宮。
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克倫特仿佛就是我心中無人能敵的神。
他也說到做到了。
他讓我躲在運輸貨物的馬車裡，偷偷帶我出了宮。雖然這樣的作風和王後一點也不搭，但我卻再喜歡不過了。
在人多眼雜的王城中心太過於顯眼，於是我們便去了城外的郊區。看著廣闊無邊沒有圍牆的世界，我仿佛一隻掙脫籠子的小鳥，激動得跳來跳去。
「王後，你看，這條小溪裡有好多魚！」
聽見克倫特的聲音，我立刻跑到溪邊，果然，清澈見底的溪流中四處都是靈活的小魚，溪流幹淨得幾乎透明，若不是水底柔軟飄動的水草，幾乎看不出這裡有水。
克倫特走到一邊，從大樹下拿來了一個不知是哪位獸人留下的魚簍，緊接著，克倫特對我露出一個狡黠的笑，一躍跳進了溪流中。
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四濺而起的水花落在我的肌膚和裙擺上，帶來一陣陣沁人心脾的涼意，我看見克倫特在水中迅速地出手，轉眼間，魚簍中就多了一條小魚。
我也忍不住了，於是也跳進了小溪中，溪水淹沒到我的大腿位置，我裙子上的輕紗就這樣漂浮在了水面上。
我和克倫特開始了抓魚大賽，十分鍾後，克倫特以 10 比 1 的成績獲勝。
我輕輕哼了一聲：「這次是我故意讓著你的，你就偷著樂吧。」
離開的時候，我們準備帶幾條魚回王宮，因為我告訴克倫特我要親手給他展示一下我的廚藝。
克倫特卻沉默地望著我，半晌後，他開口：「可是王後，您這樣回王宮可不行哦。」
我低頭一看，我在溪水裡玩得像隻落湯雞。
「那怎麼辦？」
「在這裡等等我哦，我很快就回來！」說著，克倫特就騎著馬一溜煙沒了人影。
他回來的時候，手裡帶了一套新買來的裙子。
我驚訝了一下，然後到樹叢中換上新裙子，新綠的顏色就像眼前明媚的春天。
「尺碼剛剛好诶！」
克倫特笑起來雙眼彎彎：「那當然！」
當天的晚餐我以胃口不好為由故意沒吃幾口，然後天黑以後我帶著克倫特溜進廚房開始烹飪我們新鮮捕捉的魚。
雖然幾萬年後的獸人世界使用的香料和從前的人類世界並不完全一樣，但我還是憑著感覺做了一道紅燒魚和一道糖醋魚。
出鍋時，那一陣濃烈的香味讓我自己都咽了咽口水。
我嘗了一口，就是這個味道！
我和克倫特躲在廚房裡大快朵頤，克倫特說他這輩子也不會再遇到廚藝比我更好的人了。
17
在王宮裡的第三個月，薩裡終於要和我一同出宮了，明晚我們要一起去宮外參加一年一度的穆花節。
穆花節是獸人情侶們的節日，大概像是人類的七夕節或是情人節，這也是這片大陸上最盛大的節日之一。
穆花節當晚，薩裡讓我換上了最華麗的長裙，我們的馬車上掛著一層層緞帶和蕾絲，還點綴了昂貴的珠寶，就這樣浩浩蕩蕩地出了王宮。
河岸邊人頭攢動，獸人情侶們牽著手，緊緊依偎，薩裡也準備牽我的手，但在我注意到他的動作的那一瞬間，我就立刻轉過頭四處打量，假裝沒看見。
克倫特奉命緊緊地跟在我身邊，這樣人群密集又浩大的活動，容不得半點差錯。
河岸邊有獸人在吹奏樂器，許多獸人便隨著音樂起舞，空氣中飄來一陣陣的食物香味，路邊賣花的小攤上擠滿了人。
按照慣例，穆花節上獸王要上臺舉行一個小小的儀式，對所有的獸人情侶進行美好的祝願，而我也要在薩裡祝願後出場，與他共舞一曲。
薩裡上臺準備祝願儀式時，我站在簾幕後等待，克倫特站在我身旁，除了我們之外別無他人。
可就在簾幕拉上的那一瞬間，克倫特忽然拉起我的手臂：
「走！」
話音剛落，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克倫特就拉著我朝反方向飛奔離開。
「克倫特！我等下還要和薩裡共舞，現在不能離開！」
克倫特拉著我跑得飛快，我聽見風裡傳來他的聲音：「沒關系，從現在開始你就不再是王後了。」
我們逆著人流穿行，我一邊不明所以地跟著克倫特飛奔，一邊回頭看了一眼，高臺上，薩裡還在講述著華麗的祝福詞。
鮮有人跡的樹林邊，幾匹馬和幾個人影在焦灼地等待。
「溫以，上馬！」
克倫特翻身上馬，然後將我也抱了上去，他一甩韁繩，漂亮的白馬一騎絕塵。
我愣了一下，我實在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
「索倫斯？」我不敢置信地開口。
跟在身後的虎族獸人發出一聲爽朗的笑：「溫以, 很高興你還記得我。」
我又掃了一眼其他的幾個人，那正是之前森林裡那伙遊蕩的獸人僱佣兵。
我身後握著韁繩疾馳的克倫特不滿地開口：「喂, 看見他們你就這麼高興呀？」
我笑了一聲，轉向他道：「看見你我更高興呀, 卡瑞安。」
話音剛落，一個熾熱的吻已經封住了我的唇。
卡瑞安伸手撕下臉上的偽裝, 我終於又看見了那張熟悉的面容。
「溫以, 你知道是我？」他臉上的表情又驚又喜。
「要想認不出你也太難了。」
「那隻是因為有點熱而已！你……你可別多想。」
「在明」我低頭一看，是我送去的信。
「收到你的信, 我騎了四天馬不眠不休地趕來。」
我喉嚨有點哽：「謝謝你，卡瑞安。」
「別謝我，做我的伴侶吧。」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 就聽見身後傳來索倫斯的罵聲：「你這隻紅狼, 怎麼說話不算數？明明說好了讓溫以自己決定的！溫以, 你看看我怎麼樣？我也很好的！」
「索倫斯, 你閉嘴！」卡瑞安毫不留情地開口。
「我早就該知道你是隻狡猾的紅狼！我就不該相信你！早知道我們就自己帶著溫以走了……」
身後斷斷續續地傳來索倫斯的罵聲, 耳邊長風呼嘯, 眼前是廣闊無邊的天空和一輪圓月。
「卡瑞安，我們這是去哪兒？」
「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有多遠？」
「或許是另一片大陸, 總之先避過這段時間的搜尋。然後我們可以四處行走，你喜歡哪裡, 我們就在哪裡停下, 你覺得膩煩了, 我們又再出發。反正在這段時間裡，索倫斯他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我這才知道，卡瑞安在我和薩裡結為伴侶的儀式上混進護衛隊，他跟在身邊保護我陪伴我, 另一邊索倫斯他們則一直在為今後的生活做準備。
卡瑞安笑著對我說，他們準備的錢夠我今後揮霍一生。
忽然，他湊到我耳邊，降低了音量：「你的另一封信我也看了哦，你說有很多事情還沒來得及和我講，從今往後我們就有漫長的時間了，你一定要都講給我聽啊。」
18
最近我的身份是某家餐廳的主廚。
來到這座城市的第一天, 我們就在街頭遇見了一位垂頭喪氣的兔子女士，她哭得雙眼通紅，我上前詢問她遇到了什麼困難。
於是她告訴我, 她的餐廳因為無人光顧, 快要倒閉了。我自告奮勇, 成為這家即將倒閉的餐廳的主廚，也是從那天起, 這家白兔餐廳一天天熱鬧了起來。
直到今天，我正在廚房裡忙得腳不沾地, 兔子女士卻告訴我, 外面已經有十桌客人在排隊了。
餐廳裡一隻紅狼獸人和一隻老虎獸人穿著圍裙在維持秩序, 還有幾位習慣了舞槍弄棒的獸人端著盤子四處穿梭。
剛來的客人看見這已經排到對街的隊伍直搖頭，隻好嘆了口氣，說明天早些來。
隻可惜他們都不知道, 這是我們留在這座城市的最後一天了。
明天，我們又將重新啟航。
在森林裡相識的我們，決定去海邊看看。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