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從高中，她身體虛弱得像是被控制了一樣。
她像是終於停下來了一樣，學習，澆花，養魚。
脆弱，可憐，可氣。
一年後，傅願複學。
我高三，她高二。
她徹底和程以懷斷了聯繫。
閒言閒語隨風而去，跨過這個坎，輕舟早已該過萬重山了。
13
我高考結束那天。
媽媽和哥哥親自來接我。
傅雲時遞給我一捧花：“媽媽特意為你選的向日葵，一舉奪魁，喜歡嗎？”
“喜歡，謝謝媽媽，哥哥。”
“恭喜啊，傅檸。”
傅願如今氣色好多了。
“謝謝，你也加油哦，還有一年，看你能不能超過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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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我將向日葵拆開，插到花瓶中。
黃色的大向日葵下，插著一朵小小的紅玫瑰。
火紅的花瓣上夾著一張紙條：檸檸，願心有所期，萬事順遂。
是傅雲時的字跡。
我心裏壓著一團火。
怎麼能感受不到呢？那每一個燙人的眼神。
可媽媽不會同意的。
其實對於我和傅願，媽媽並沒有那麼嚴厲，可她對傅雲時，那是相當苛刻了。
從三歲就著手教育，名列前茅是常事，她要求的是一騎絕塵。
她會為我們每個人都提供合適的結婚對象，供我們挑選，但卻絕對不會允許我們之間有任何關聯。
【順從心意唄。】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那就慢慢向前走吧，會有答案的。】
14
“哥，你其實不必這樣。”
剛和我媽介紹的人吃完飯，傅雲時就開車在路邊等著我。
“聽媽說，你想談戀愛了？”
我就隨口吐槽室友天天在我面前秀恩愛，媽媽就立馬給我安排了一個。
“沒有，就見著玩玩。”
“見著玩玩？”
“不是。”我立馬反駁。
“也是，你連我都是玩玩，這多正常了。”
傅雲時淡然的模樣，倒是把我搞臉紅了。
成年後的第一口酒，是傅雲時教我喝的。
我喝醉了罵他：“傅雲時，你好慫哦，你送的玫瑰花好小誒，不過我好喜歡。”
傅雲時捉住我的手：“怕嚇到你，給你個準備，媽那邊，我會去解決。”
傅雲時溫柔地給我承諾，結果我第二天轉身就忘了還死不認賬。
“我以為你喜歡傅願呢。”我嘟囔著。
“從沒喜歡過。”
那本小說裏也是嗎？
“那你之前那麼緊張她幹嗎？”
“她是妹妹，而且你不也緊張，她出事了媽也傷心啊。”
這算是戳破了吧，可我依舊不敢向前走。
電話鈴響起，閨蜜說傅願今天沒去上課。
我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傅願，你在哪？我今天有空，去學校看看你。”我壓下心中的不安，給她打電話。
“不用來了，我還要學習，先掛了。”
那邊的聲音很不真切，她絕對沒在學校。
之前怕傅願出事，就在她手機裏安了定位。
定位顯示，她現在在郊區的賽車場。
“她瘋了吧，去那裏幹什麼？”
“程以懷酷愛賽車。”傅雲時緊抿嘴唇，下頜收緊。
又是刺啦聲。
簡直陰魂不散。
15
傅雲時帶著我徑直去了賽車場。
這是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這不是傅少嗎？傅少今天也想嘗嘗鮮？”程以懷吊兒郎當。
“我隻想帶回我的妹妹。”
程以懷歪頭：“那還要看看她願不願意跟你們走呢？”
傅願穿著白裙子，整個人像紙片一樣：“哥，檸檸，你們先回去吧，我就在這看一會。”
“傅願，程以懷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迷魂湯？”
程以懷擰眉：“傅檸，因為你是傅願的妹妹，我不願為難你，可我喜歡傅願，你再阻攔我們，別怪我扒你一層皮。”
傅雲時高大的身軀擋在我面前：“你覺得你能為難得了傅檸？傅願是我傅家的人，傅家不會同意她和你在一起。”
“呵，如果我非要呢。”
我拉傅願：“姐，跟我走。”
“我不走。”傅願後退了一步，“你們回去吧。”
我氣笑了。
何必呢。
“傅少，今天哪陣風把你刮來了。”賽車場老闆背著手，“今天要來一把嗎？”
？？？
“哥，我怎麼不知道你玩賽車。”
“偶爾玩而已。”
“傅少你就別謙虛了，程小公子也在，你們比一把，來都來了，過過癮再走。”
“不必了。”
“呵，傅雲時，你裝什麼深沉，不玩？我看你就是菜。”程以懷挑釁道。
“哦，是麼？可惜了，你不配看我的實力。”
“傅雲時，你有病吧。你們一家一群傻逼，書香世家？我呸，你的寶貝妹妹傅願，不還是跟了我。傅檸，就是你們傅家的舔狗，至於你……”
啪，傅願一巴掌甩到了程以懷臉上。
所有人都震驚了。
“傅願，你打我？我呸，以後別跟著老子。”
“對不起，阿程……”
幾年前的初中，傅願能淡然地甩巴掌，那時候的她多瀟灑啊。
可現在，她忍著淚水，眼眶通紅，身側的手握緊又放開，滿臉痛苦屈辱卻依舊直撞南牆不回頭。
傅雲時脫下西裝塞到我的懷裏，他握了握我的手：“不是要比嗎？來啊，若是我贏了，我要你，跪下，道歉。”
最後兩個詞被咬得很重。
“呵，傅雲時，你怕是沒見過我的實力吧？誰不知道，我程以懷在賽車場無敵，你覺得我會輸？”
“我輸了條件隨你提，不過，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機會了。”
“好。”
我想勸阻，誰都不知道結果如何，可傅雲時遞給了我一個安撫的眼神。
16
場地上，傅雲時著一身黑色的賽車服，同色系的賽車車身被擦得鋥亮。
一黑一白的賽車隨著信號發出，一同沖了出去。
我緊緊盯著黑色的賽車，無暇顧及傅雲時嫺熟的技巧，我隻是擔心。
兩輛賽車膠著，不分上下。彎道上，傅雲時一個快速甩尾，兩人差出分寸的距離，火星在碰撞的賽車間四散開來，短暫刺目。
最後一圈，程以懷開始瘋狂起來，可依舊差傅雲時半個車身。
近了，更近了，最後幾米，過了！
我懸著的心慢慢放下來，可緊接而來的程以懷到達終點後卻不減速，而是以更高的速度徑直撞向已經慢了下來的傅雲時。
我的喉嚨幹澀難耐，一句小心沉在心底怎麼都上不來。
隨著身旁傅願毫無徵兆地暈倒，兩輛車撞到了一起。
【傅檸，閉眼！】
巨大的刺啦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全面崩盤，將天空豁出了一道口子，眼前閃現出刺目的白……
錯位的時空閃現出過去的畫面。
四維空間裂成兩個世界：
一個是我和傅雲時，第 092 號空間。
收養，相識，相知，相伴。
安靜與活潑的碰撞，黑色與彩色的糅合，是嚴肅與偏愛的相遇。
打雷的擁抱，噩夢後的安撫，向日葵下的小玫瑰。
是我夢中那些模糊的回憶。
是相愛與美好。
另一個是傅願和傅雲時，第 404 號空間。
收養，相識。
突然闖入的程以懷，以救贖為名義產生畸形的愛。
彆扭，糾結，割裂。
淡漠的親情，走向毀滅的執著。
賽車，碰撞。
死去的傅雲時，醒悟的傅願。
是壓抑與畸形。
在傅願親眼看到傅雲時身死後，稀薄的親情被點燃，巨大的能量波動讓兩個相斥的世界崩塌後，融為一體，一切從最初開始。
一團白濛濛的霧氣發出機械的聲音：“原來是兩個如此相似的世界。”
逐漸消散的傅願看著眼前的白霧：“可否讓她以 20 歲的年紀回去？我相信她，她會……”
“她”是我。
……
世界交融後，
092 怒目而視：【404，你盜用我所創空間的人物，卻又不能將他們的人格完好保留，實在卑鄙。】
404 發出詭異的笑聲：【那又如何？我隻不過將她傅檸的自卑自私懦弱冷漠放大了而已，程以懷性格扭曲，脾氣暴戾，就該被救贖。】
原來如此，我和傅願，性格變化：我熱情，她冷漠；我擅文，她擅理。
可萬千細節又未變，怕打雷，雙子星……
她不是我，可她的的確確有我的影子。
怪不得我會一直去救她。
請你務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救自己於水火當中。
原是冥冥之中，皆有定數。
可憑什麼自身的缺陷要一個女孩來買單，用愛情來救贖？可笑，從娘胎呱呱落地那一刻，你的父母，老師，親人，朋友，都將有可能成為你路上的啟明燈。
愛情並不神聖，它與任何一種情感都別無二致。
404 尖叫大笑：【傅願的痛苦掙扎，程以懷的後悔挽留，傅雲時的愛而不得，那都將是巨大的能量。】
【你錯了，當一個人物創造出來後，將不再受控制。你未改變傅雲時的性格，所以他隻愛傅檸，何來愛而不得？賽車之事，傅願幡然醒悟。至於程以懷，在他後悔醒悟之前，世界已經崩塌了。】
【怪不得。】
404 無能狂怒：【怪不得我能量微弱，控制不了傅願，我隻能從小就侵入她的內心，加劇她寄人籬下的自卑，控制她要無比聽話，然後釋放出長久壓抑的天性。
【我終於在她高中時能量充足，化身系統控制她，親近程以懷，反抗就懲罰。】
我想起傅願從孤兒院出來後唯唯諾諾的樣子，對著辣條吞口水卻毫不猶豫地拒絕，打小混混釋放的唯一天性, 時常生病的高中生涯……
姐姐啊，你該是受了多少痛苦。
【夠了！404，我賦予你創造世界的能力, 而不是讓你胡作非為, 從今天起, 你將會永遠從異世界創造者的名單上永久除名……】
【主系統！】
原來是那團白霧。
【092，收尾工作就交給你了,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白霧逐漸消散。
“慢著！”我深吸一口氣，“敢問主系統, 如今的世界……他們, 都怎樣了……”
【問 092, 問我幹嗎？】
“可否向您提一個要求。”我咬緊嘴唇，眼淚在眼眶打轉, “讓他們，都活著。”
【092, 你造的好人, 竟會向我提要求了！】
“世界萬千, 愛與和平，望您守護。”
17
傅雲時在 ICU 躺了一周。
高級病房裏, 傅願的身體逐漸好轉。
“姐，為什麼讓 20 歲的我回去呀？”
“因為要讓你救我呀。”傅願笑得舒心。
原來冷漠的人也會笑, 高傲的人也會打直球。
“姐, 你可真厲害，兩個世界的時候, 你情緒波動好大，引得我晚上頻頻做噩夢呢。”
“那還不是有傅雲時哄你。”
“你別瞎說！”
……
買花的途中，092 又出現在我的腦子裏。
【宿主, 我要走了。】
“慢走不送。”
【再見。】
“誒, 等等，你化身系統的時候, 怎麼什麼都不幹, 隻會讓我讀書，連最後比賽你竟然都不阻止。”
【因為我們都有禁言令, 世界主線是無法改變的，讀書嘛，總有好處的。】
“你怎麼不讓我攻略傅雲時呢？”
【我隻能督促你學習，感情的事, 順其自然，相愛的人, 自然能走到一起，強求不得, 傅願和程以懷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你所說，你是對的。”
【再見了, 我的檸檸。】
18
“傅雲時。”
傅雲時靠在床頭, 一雙眼盯著門口，望眼欲穿。
我一進來，就趕緊收回視線：“不叫哥，你想幹嗎？”
我將一捧玫瑰花扔給他。
“是不是比你送的多還大？傅雲時, 叫姐。”
“姐。”
“你倆幹嗎呢？”
“媽？”
傅雲時拉住我的手，輕聲說：“姐姐，我們任重道遠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