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熙想不出答案，無法自欺欺人地認為他對她還有感情，可能是作為甲方對合作伙伴的安慰吧。他本就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回家看到子衡和悠悠，夏熙就什麼都不想了，今天周六，倆小孩不上學，一個在看故事書，一個在給芭比娃娃換裙子，蘇瑾茹在廚房煲湯，外婆在自己的房間裡整理舊物，陽光照進來，一派溫馨。
夏熙陪孩子們玩了一會兒，答應晚上帶他們出去吃大餐，然後回房間裡工作。
比稿結束，後續還有一堆事情，設計稿要一步步完善，直至挑不出毛病，很多設施市面上買不到成品，需要定制，要聯系定制廠洽談，至少三個月內，她別想有空闲時間。
*
徐衍風原定晚上回家陪鍾映紅吃飯，臨時有事過不去，晚餐隻有徐關山和鍾映紅夫妻倆吃。
助理過來匯報工作，徐關山吃得差不多了，擦了嘴巴提前離開餐桌，起身時手掌按了按鍾映紅的肩，示意她慢慢吃，他跟助理去了偏廳。
談完正事，徐關山倒了杯茶，隨口一問：“菁御園那個項目進展到哪裡了？”
助理知道得不是很詳細：“聽說比稿落幕了，選了一家設計公司進行合作，出的設計方案獲得了一大半高層的認同。”
“哦？哪家設計公司？”
助理汗顏，他還真不清楚，這個項目由徐衍風全權負責。他沒給自己找借口，忙說：“我這就去了解一下，再來跟您說。”
如今公司大部分事務交給徐衍風管理，徐氏涉及的業務多，大大小小的項目數不過來，徐關山並不是每個項目都過問，他信任兒子的能力。剛剛不過是突然想起有這麼一回事，問了一句，並未放在心上：“不用打聽，他做事我放心。”
即便董事長這麼說，助理離開後還是找人查問了一番。
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嚇一跳。
車子沒開出多遠，助理原路返回。
徐關山剛倒掉杯中剩餘的茶水，準備去書房，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偏廳外面傳來，眨個眼人就到了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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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額頭冒汗，神色不平靜。
“什麼事急成這樣？”徐關山皺了皺眉。
這個助理跟了他二十年，本有能力執掌一個部門，因為一貫沉穩，辦事靠譜，他用得順手，不舍得換掉。一用就是這麼多年。
什麼時候見過他這麼毛躁。
助理緩了口氣才回話：“與徐氏合作的是一家剛起步沒多久的設計公司，叫博雅，拿得出手的作品是沅州的方天藍圖書館。”
徐關山點了支煙，神情如常，認為徐衍風這麼做有他的道理，他不會拿工作當兒戲。再者，比稿的結果是眾多徐氏高層投票選出來的，說明對方準備的設計方案過關，公司體量大小不在考量範圍內。
一些老牌的規模大的設計公司名聲響當當，給出的稿子不一定符合心意。
“不是……”助理的重點在後面，“您知道博雅設計公司的項目負責人是誰嗎？是夏熙。”
第234章 想找你借錢
助理也不想說話大喘氣，他實在是被震驚到了，這才立刻匯報給董事長知曉。
徐關山抖落一截煙灰，不慎掉到褲子上，他用手背拂去：“是同名同姓，還是……”
後面的話他沒說，要是同名同姓，助理就不會著急忙慌地告訴他了。
“就是那位夏小姐，少爺的前女友。”助理娓娓道來，“我剛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也以為是同名同姓，問清了對方的年齡、資歷，都能對得上。夏熙小姐當年確實就讀於倫敦大學，學的是建築設計與制造。後來就沒再關注她的動向。”
徐關山一時沉默。
助理知道董事長在想什麼：“徐氏和博雅合作，夏小姐是博雅的負責人，往後肯定少不了跟少爺打交道，兩人之間的聯系一旦多起來，難保少爺不會對她舊情復燃。”
他的話說到了徐關山心坎上。
徐關山掐滅了煙，手指抵在眉間摁了摁，六年過去了，快到第七個年頭了，徐衍風還沒成家，這是他一開始沒料想到的。
這幾年他沒少撮合徐衍風和凌家那丫頭，他以為兩個年輕人在談戀愛，後來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是凌家那丫頭單方面圍著徐衍風轉，他自始至終都沒接受。
他這個兒子精明得很，知道沒有凌煙，也會有其他女人被他塞到身邊，索性拿凌煙當煙霧彈，迷惑兩家的長輩，躲了幾年清淨。
連他都被騙了，近期才察覺出不對勁，因為每次提到訂婚一事，徐衍風都百般推脫，不肯就範，他從來就沒那個意思。
徐關山：“找個時間，我要跟她見一面。”
這個“她”，指的是夏熙。
他當年精心安排，讓夏熙演那樣一出戲給徐衍風看，為的是永絕後患，他怎麼能允許已經回歸正軌的徐衍風再有偏離軌道的可能。
助理明白：“我去安排。”
徐關山心中難安，抬手阻止助理離去的動作，改口道：“別找時間了，就明天，我要見她。”要不是天已經黑了，他今天就要見到她。
所謂夜長夢多，拖久了容易生出變故，他向來處事果決，不喜歡拖泥帶水。
*
翌日，夏熙在家辦公，鈴聲響起，手從鼠標上挪開，摸到手機，面前的電腦屏幕上顯示菁御園的平面方案，她正在細化，眼睛依依不舍地移到手機上。
陌生號碼來電。
不是推銷廣告就是電信詐騙，夏熙遇到好多次，沒搭理。
直到鈴聲響起第二遍，她才蹙起眉頭不耐地接起。
聽筒裡傳出的聲音溫和有禮：“夏小姐，你好。”
夏熙瞳孔一縮，這個聲音音她一聽就認出來了，上次與這個人通話要追溯到多年前，但是很奇怪，她竟然印象深刻。
以前都沒發覺自己的記憶力這樣好。
夏熙嘴唇動了動，“你好”兩個字說得幹巴巴。
對方以為她不記得了，先表明身份：“我是徐董事長的助理，我們曾經見過。”
夏熙：“我知道。”
助理怔了一下，不再廢話，說明打這通電話的意圖：“董事長要見你，你看你方不方便告訴我你住哪裡，我去接你。”
還是當年那套說辭，聽著很有禮貌，實則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他都沒問她願不願意去見。
夏熙成長了，沒有像當年那樣惴惴不安，她笑一笑，平靜道：“不用來接我，給我個地址，我自己過去。今天中午是嗎？我等會兒就出發。”
助理似是有些意外，頓了下，回道：“好的。”
夏熙掐斷了電話，須臾，一條短信進來，是助理發來的見面地點。
視線定在屏幕上，過了幾秒，夏熙無聲地笑了下，不僅說辭一樣，就連地點也一樣，仍舊是那家茶樓。
夏熙保存了電腦裡的圖，從衣櫃裡找出一套得體的衣服，坐在梳妝臺前，簡單塗抹幾下，打電話給周渡。
響了幾聲，周渡接了，語氣慵懶又困倦，不用問就知道他在睡覺，被她的電話吵醒了。夏熙看了眼時間，九點四十，她已經坐在電腦前工作了一個多小時，但對於作息極度混亂的自媒體人來說，可能剛睡下。
“抱歉，吵到你休息了。”夏熙表達歉意。
“有事說事。”周渡沒跟她客套寒暄，他們之間不需要。
“想找你借錢。”夏熙抬眼看化妝鏡裡的自己，想到要借錢，她的第一選項是周渡，他是頭部網紅，年收過億，最不缺的就是錢。
周渡對朋友大方，對夏熙就更是好得沒話說，也沒打聽她借錢用作何處，直接問：“要多少？”
夏熙說了個數，下意識屏住呼吸。
周渡沒二話：“卡號發我，等會兒給你打過去。”
夏熙以為他會被嚇到，然後盤問她借錢幹什麼，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平淡。不愧是大網紅，財大氣粗，七位數都不放在眼裡。
“我手頭的流動資金不多，等後續幾筆投資收益到賬了我就還你。”她說。
剛回國的時候花了不少，她現在住的房子都是租的，得虧沒有買房，手裡留了一些錢，不然得找周渡借更多。
周渡困得上下眼皮快黏到一起，哼哼了兩聲，算是回應。
夏熙不再多說：“謝了，你接著睡吧。”
“等會兒。”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後，周渡坐了起來，拍臉醒神，“錢不著急還。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買房子？”
這麼大一筆錢，他覺得還是應該問一下用途，萬一她碰上什麼麻煩了，他也好早點知道。
夏熙指甲摳了摳梳妝臺邊沿：“你就當我是買房子。”
周渡：“少糊弄我，什麼叫當你是買房子？”
“你別問了，我沒遇到困難，一點小事而已。”夏熙暫時不想跟他說，“睡你的覺吧，真有困難我會找你的，拜拜了哥，記得給我打錢。”
周渡：“……”
沒等太久，夏熙收到了銀行的短信，查看了下，把手機裝包裡，出門前親了親兩個寶貝。
*
茶樓一點沒變，但夏熙變了，再次踏足這裡，心境跟當年完全不一樣，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夏熙被侍者領著穿過抄手遊廊，在一間茶室外見到了徐關山的助理。
助理頭發白了很多，臉上的皺紋也更深，都是時間留下的痕跡。助理對她微笑，拉開茶室的移門，請她進去。
夏熙抬腳踏進茶室，瞧見坐在桌案後的徐關山，回憶與現實重疊，像穿過一道時空之門。
夏熙走近，在徐關山的眼神示意下落座。
助理隨後進來，給夏熙倒茶。
“徐董事長，好久不見。”夏熙表現得太平靜，仿佛見一位忘年交。
徐關山像第一次見面那般打量她，臉還是那張臉，幾乎沒怎麼變，氣質變化卻很大，比從前少了鋒芒，變得成熟穩重，有城府，也更為淡漠。
恍惚間，他從她身上看到了徐衍風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