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風手指懸在鍵盤上方，轉頭掃他一眼，那一眼十分散漫：“否則我應該在哪兒？”
陳冕用手裡的竹籤子指著門外，籤子上戳了塊白蘿卜，不小心掉到地上，“啪嘰”一聲。陳冕嘴角抽了下，低下頭，滿眼可惜地看著地上的白蘿卜。
煮得近乎透明的白蘿卜，軟趴趴的，吸滿了關東煮的湯汁，他還一口沒吃，就這麼犧牲了。
陳冕默哀了一秒鍾，抬起頭跟徐衍風說正事：“你難道不知道夏熙在南廣場等著跟你告白嗎？”
在食堂吃晚飯的時候，陳冕那個名叫“cmbay11”的貼吧賬號收到了夏熙的私信。
夏熙：“打擾了，熱心學長，你之前給我提供的關於徐衍風的私密情報百分百真實，我想你應該跟他關系很好吧？”
陳冕沒敢挑明身份，還是那個原因——他擔心有朝一日被徐衍風知道他在背後出賣他，他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他告訴夏熙，他和徐衍風住一棟宿舍樓裡，所以對他的事比其他人了解得多一點。
他這也不算欺騙夏熙，同個寢室也算是在同一棟樓裡。
夏熙：“太好了，我正好有件事拜託你幫忙，你可不可以給徐衍風傳個話？你就跟他說，我今晚在學校的南廣場等他，有話對他講，請他一定要來。”
得益於方懷遠幾天前帶回來的情報，陳冕早就知道今晚夏熙找徐衍風，是要向他告白。他也試探過徐衍風的口風，徐衍風並不打算接受她的告白。
甚至，他連徐衍風會不會過去見夏熙一面都不確定。
陳冕於心不忍，委婉地回復夏熙：“萬一徐衍風不來呢？”
夏熙倒是很樂觀：“你隻管幫我帶話給他，他來不來是他的自由。”
cmbay11：“……行吧。”
陳冕例行贈送她四個字——祝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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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機，陳冕在心裡措了下詞，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向徐衍風傳達了夏熙的意思：“你應該知道夏熙會在今天跟你告白吧？我剛看到群裡有人說，她在南廣場等你，看她那架勢，你不去她是不會走的。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徐衍風對他的話沒有作出任何反應，把筷子放在餐盤側邊，端起小碗裡的湯，喝了兩口。
“徐衍風，你聽到我的話了嗎？”陳冕有點著急，他是替夏熙急，這種事大家最愛湊熱鬧，萬一徐衍風真不去，她得多丟臉，“你要是沒聽見，我再說一遍。”
徐衍風終於不耐煩地開了腔：“你很關心這件事？”
陳冕被哽住了：“也不是，我就是……”
“那就閉嘴，吃飯。”
陳冕噤了聲，埋頭幹飯，他今晚買的是照燒雞腿飯，廚師不知是心情不好還是手抖了，放了很多鹽，吃幾口就齁得咽不下去。
他用筷子戳了戳米飯，偷偷瞄對面的徐衍風。
徐衍風這人大概是修煉了面部管理技能，且達到了爐火純青的水平，表情滴水不漏，想要從他臉上窺探他的情緒比登天還難。
陳冕低低喟嘆，不免有點同情夏熙學妹。
徐衍風吃完了飯，端起餐盤送到回收處，單肩掛著書包，頭也不回地走了。陳冕慢了一拍，一邊喊著“等等我”，一邊把難吃得要命的飯倒掉，追上前面那位的步伐。
陳冕跑得氣喘籲籲，挑開食堂的棉布門簾，喝了一嘴涼風，開始打嗝：“嗝……你去……嗝……哪裡？”
徐衍風回了他再簡潔不過的三個字：“你說呢？”
他說這三個字的語氣挺耐人尋味，陳冕以為他改變了主意，要去南廣場見夏熙，笑眯眯地說了聲“沒什麼”，揮手目送他走遠。
他有留意到，徐衍風離開的方向是去往南廣場的路。
陳冕舒口氣，把心放進了肚子裡，拐去食堂旁邊的小賣部，買一份熱氣騰騰的關東煮，用來安撫自己剛剛受到摧殘的胃。
這就是為什麼陳冕回到宿舍後看見徐衍風坐在這裡會表現得如此驚訝，跟見到鬼一樣。
在他的認知裡，徐衍風此刻應該在南廣場。倒是忘了，從食堂到南廣場中間有個岔路口，穿過一片冷杉，直通男生宿舍樓。
陳冕天真地問：“你去完南廣場回來了嗎？”
徐衍風已經把頭轉回去了，電腦屏幕上是一封點開的郵件，他正在字斟句酌地回復對方，心思用在打字上，話出來的話自然不走心：“我為什麼要去南廣場？”
“當然是因為夏熙……得了。”陳冕搖搖頭，嘆道，“當我沒說。”
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徐衍風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他的選擇，那麼窺探他的真實情緒也就沒必要了。
徐衍風背對著他淡聲提醒：“把地板清理了，踩到容易滑倒。”
“哦。”陳冕把沒吃完的關東煮放到桌上，抽了幾張紙巾將掉在地上的水靈靈的白蘿卜撿起來，丟進垃圾桶，去衛生間拿來拖把蹭了幾下瓷磚上的汙漬。
他放好拖把，坐下來接著吃自己的關東煮，手機放到支架上，手指滑動著屏幕，在幾個群裡來回跳躍，刷到了不少議論夏熙的消息。
放眼看去，男生討論得比女生還激烈。
“聽說了嗎？夏熙在南廣場向徐衍風告白，兄弟們，我遊戲都不打了，過去看熱鬧了。”
“我就在現場，我覺得你可以不用來了，徐衍風根本沒出現。當然，如果你是來欣賞大美女的，當我沒說這話，夏熙的顏值確實頂。”
“要不是她一進新校區的大門就表明心有所屬，就她這張臉、這身材，不知道有多少男生追。”
“徐衍風的定力可以啊，這都無動於衷，擱我我可堅持不了一星期。別說一星期，一天我都扛不住，得拜倒在女神的石榴裙下。”
“別肖想了，再怎麼想，校花也不會是你的，不如來點實際的。賭一個徐衍風會不會來。”
“我賭不會，那一位‘高嶺之花’的名號可不是白來的。”
“我也賭不會，要是任何一個女生站廣場上公開向徐衍風告白，徐衍風都會答應，那他交往過的女朋友一火車都拉不完。”
“都賭不會來？那我冒險賭個會來。我上回還看到大晚上徐衍風開車送夏熙回學校，說明他倆的關系沒大家想的那麼糟糕。指不定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真的假的？我也賭個會吧。”
“你們動腦子想想啊，夏熙要是真沒點把握，敢這麼幹？如果徐衍風不來，她不就打臉了。綜上所述，我賭徐衍風會來。興許他隻是有事耽擱了，晚點到。”
陳冕就著這些群消息吃完了一碗關東煮，連湯都喝幹淨了。他扭頭看了眼徐衍風的背影，嘴巴控制不住，跟他匯報：“喂，好幾個群裡都在賭你會不會去。”
徐衍風指尖敲擊鍵盤的動作一頓，沒回頭，說：“那你壓一個不會，準贏。”
第106章 來了個奧特曼
南廣場，隨著時間推移，溫度越來越低，風裡裹著刺骨涼意，從四面八方往衣服裡鑽。夏熙穿得少，凍得小腿都在哆嗦。
一開始，圍觀的學生把廣場四周堵得水泄不通，後來，人員流動，來了去、去了來，再後來，大家在等待中沒了看戲的耐心，離去了就再沒回來。
隻剩下稀稀拉拉的數十個人，全都是執著的人，等著看一個結果。
夏熙的室友心疼她，給她送上厚實的羊絨圍巾，裹住她裸露的雙肩，試著勸說：“鬧這麼大，徐衍風早該知道你在等他，他現在沒來就是不會來了。”
“熙熙，我們回去吧，把自己的身體凍出毛病不劃算。”
“是啊，咱明天還有課呢。李宗裕教授的課，可不是開玩笑的。”
夏熙很感激她們，但她不會輕易放棄。她攏緊了肩上的圍巾，輕輕呼出一口氣，對她們綻放一個淺笑：“你們不用陪我等，快回去吧。”
幾人唉聲嘆氣，也知道勸不動她，又不忍心丟下她，便留下來繼續陪著她等。
“聽我的，回去吧。”夏熙伸手推她們，“你們放心好了，我也不是死腦筋，非要等一整晚。等到宿舍快關門的時候我就回去，總不能睡在這裡，是吧？”
夏熙說話時一直在笑，極力向室友展示自己沒關系，不用擔心她。可她們又不是沒見過她真正開心的時候露出的笑容，怎會被她欺騙。
夏熙她分明在強顏歡笑，像戴著一張假笑面具，真實情緒就藏在面具背後，是難過的、失落的，也是脆弱的、無助的。
別看她平時風風火火、萬事不掛心，好像從來不會被什麼事擊垮。
不可能的，這個世上再堅強的人也會有軟弱的時候。
“這樣吧，我們再陪你等半個小時。”趙蕾跟另外兩個室友對視一眼，站出來提議，“半個小時一到，我們立馬回去。”
夏熙拗不過，隻好隨了她們。
寒風瑟瑟，精心打理的頭發被吹亂，夏熙向四周張望，她跟室友說話的工夫，又走了一批圍觀的人，剩下的寥寥無幾。
有人看不過去，兩手放在嘴巴兩側作喇叭狀，衝她喊話：“夏熙，回去吧！徐學長不會來的！”
夏熙聽見了，置之不理。
*
503宿舍，在外遊蕩的方懷遠和俞庭波回來了，加上陳冕，三個人腦袋挨著腦袋湊作一團，時不時播報與夏熙有關的最新情況。
“這都九點多了，夏熙還沒離開呢。”
“南廣場那地兒四面透風，她穿那麼單薄，估計凍成冰棍了。”
“聽說就連等著看她笑話的人都不忍心，勸她別等了，早點回去。”
“唉，預感到明天那些人會怎麼攻擊她了。”
徐衍風已經回完了郵件，正捧著一本大部頭翻閱，耳朵裡塞滿了幾人說話的噪音，他擰了擰眉，顯得很煩躁：“你們幾個，能不能消停點？”
陳冕看著他，張嘴就想說，那你怎麼不戴降噪耳機？
眼見徐衍風一臉慍怒，陳冕準備好的話不敢說了，換成另一句暴露慫貨本性的話：“那、那我們說小點聲。”
三人自覺降低了各自說話的音量，接著剛剛的話題討論。
“你們誰有夏熙學妹的聯系方式，跟她說一聲，徐衍風不會去了，她再怎麼傻等下去也沒用。這要是凍感冒了，不得難受好幾天。”
“你以為沒人勸她回去嗎？她不聽啊。”
“我終於懂了那句話：愛一個不該愛的人，注定是悲劇。”
徐衍風內心的煩躁逐漸轉為暴躁，“啪”一聲合上書，丟到桌上。他們是不是以為自己說話的聲音很小，別人聽不到？
他站起來，踢開椅子，拿了件外套出門。
剛走到門邊，徐衍風聽見陳冕在他身後吆喝：“诶，你去哪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