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阿拉斯加海灣 3962 2024-10-29 17:20:42

我在床上怔怔地發了會兒呆,起身去隔壁畫室,才發現有幾個色的顏料用空了。


出門去買的路上,雨還在下。


沒帶傘的路人匆匆躲雨,踩得水花四濺。


沒人注意到我。


也正因如此,一輛黑色的商務轎車突然停在路邊,把我一把拽進去的時候。


我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在刺鼻的乙醚氣味中暈了過去。


醒來後,我看到了傅鈞。


「你看,靜靜,你心心念念的賀舟又能比我好到哪裡去?」


他微笑地看著我,「為了解救幾個將被運上船的陌生人,他放棄了你,放棄了保護你安全的機會。」


「隻要他寸步不離地守著你,我的人怎麼能有機會帶走你呢?」


一瞬間,我想明白了很多東西。


徐婉寧剛回國那會兒,名聲不算好聽。


何況當初,她還是拋棄了為她受傷的傅鈞出國嫁人的。


傅鈞這樣從來身居高位的人,如果不是為了更大的、長遠的利益。


怎麼會在被拋下七年後,仍然這樣不計前嫌地幫助她。


想明白之後,我輕輕地笑了:「這就是你永遠也比不上賀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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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和勇敢,是構成賀舟生命底色的一部分。


我喜歡的,從來也是這樣的他。


傅鈞的臉色徹底冷下來。


晚上,徐婉寧來了。


從他們的爭吵中,我才知道。


賀舟他們做了個局,在嚴防死守了各處碼頭機場一段時間後,故意放鬆了管轄。


他們手下的人急著把「貨物」交接到船上,結果正中圈套。


「我沒想到他們這次動作這麼大,看來是鐵了心要把我們連根拔起了。」


徐婉寧原本漂亮的臉因為氣急敗壞,看上去有些猙獰。


「一群下等人,活著也創造不出什麼價值,賣去試藥是他們的榮幸。」


她目光一轉,落在旁邊的我身上,忽然凝固了。


「你怎麼把她弄過來了?你難道不知道那些人現在滿城找她嗎?」


傅鈞語氣淡淡:「我要帶她一起走。」


徐婉寧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你瘋了吧傅鈞,不過一個山寨貨,你知道帶上她,我們出去的難度有多大嗎?!」


傅鈞面不改色:「我喜歡她,所以要帶她一起走。」


19


接下來的日子,我被傅鈞關在了秘密的別墅裏。


那些獲救的人質都是認證,查到他們這兩個主謀身上,不過是早晚的事。


於是他們開始策劃著逃離。


傅家有大半的資產,已經被他陸陸續續轉移到了海外。


這天晚上,傅鈞喝了點酒,搖著輪椅到我面前,醉眼朦朧地看著我。


他說:「離婚流程還沒走完,我們現在還是夫妻。」


「靜靜,等出了國,我們重新開始。」


「你不離不棄地陪了我七年,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你。


之前犯的錯,我會用後半生彌補。」


他難得跟我說這麼多話,全是對未來的美好暢想。


可自始至終,我隻是目光冷冷地看著他。


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到,傅鈞突然提起了賀舟。


「那個賀舟,一直在找你。可惜他手裏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我帶走了你,何況,他還怕逼急了,我銷毀他一直想要的證據。」


我咬了下舌尖,迫使自己的大腦保持高度清醒。


說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話:「什麼證據?」


傅鈞望著我,淡淡笑了:「一份名單,一本賬簿。」


「可惜,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拿到了。」


「今晚,我還允許你,為賀舟這個將死之人掉一滴眼淚。」


接下來的幾天,他和徐婉寧忙忙碌碌,在準備逃去國外的東西。


而我被鎖在狹小無窗的房間裏,思考有沒有辦法拿到他口中的名單和賬簿。


傅鈞向來自視甚高,更不屑於對我說謊。


他口中的證據,應該非常重要。


我開始製造出這個房間的機會。


在我接連兩天高燒後,傅鈞請來他信得過的私人醫生為我輸液,還把我轉移到了臥室裏。


溫度始終退不下去的時候,我感受到一隻手,輕輕撫過我的頭發。


「靜靜。」


「生病也沒用,我不會放你走的。」


我顫著睫毛睜開眼,蒼白的臉色裏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別犯賤,傅鈞。」


他扯扯唇角:「比起之前你逆來順受的樣子,現在這樣,我竟然更喜歡了。」


「你含著金湯匙出生,一路順風順水地長到這個年紀,有誰對不起你?你為什麼要殘害同胞,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傅鈞淡淡道:


「國內國外的醫生都說,我的腿治不好,可我想站起來。」


「他們答應過我,隻要在那些人身上做足夠的極限試驗,就能研製出絕對安全的藥物。」


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


窗外突然有車燈的光芒一晃而過。


傅鈞接了個電話,神色一下子就變了。


「員警查到這裏了,估計很快就到。」


他神色冷凝地叫來徐婉寧,「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走。碼頭有船在等我們。」


徐婉寧尖聲道:「房間裏的東西還沒收拾完,還有那些畫——」


「燒了。」


他面無表情地說,「除了《曠野月光》,一幅都不用帶走。」


徐婉寧瞪著我,眼神簡直稱得上恨入骨髓。


天邊微微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他們終於收拾好了一切。


見我沉默地凝望著那幅畫,傅鈞低垂眉眼,放柔了語氣:


「靜靜,你要是喜歡的話,等我們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可以繼續畫。」


我瞟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一星火苗從別墅窗簾竄起來,漸漸地,越燒越烈。


背對著漫天火光,徐婉寧推搡著我上了一輛黑色商務車。


眼看車門就要關上,我突然猛地甩開她,跳下車。


可隻跑出幾步,身後傳來巨大槍響。


一顆子彈穿過我的肩膀。


爆開的血肉傳來劇烈的灼痛,隻一秒,就讓我冷汗涔涔,站都快站不穩。


「靜靜,回來。」


傅鈞隔著車窗,眼神凜冽地望向我,「你真的不要命了嗎?」


「現在回來,我讓人替你治傷,剛才的事既往不咎。」


「誰要你既往不咎?」


我忍著肩頭越來越劇烈的疼痛,扯扯唇角,「讓你的人殺了我吧,我不會跟你走的。」


徐婉寧尖叫道:「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傅鈞,你再跟她耗下去,船就要開了!她就是想拖延時間,等那個該死的員警過來——」


「他可不該死。」


我說,「該死的是你們倆。」


傅鈞的表情看起來,竟有些傷心:「靜靜,你寧願死,都不願意跟著我走嗎?」


「是。」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自始至終,我緊攥的左手,藏在裙擺後面。


他還沒有發現,我已經從《曠野月光》的畫框裏,拿到了他千方百計想藏著帶走的東西。


畫框裏藏著的小小U盤,不過小指指尖那麼大,帶著金屬的冷硬稜角和光澤。


這裏面裝著的,是整個案子至關重要的證據。


我不能回頭,因為身後是將要叛逃出國的傅鈞和徐婉寧。


我不能向任何一條生路逃跑,因為他們帶著武器的手下,可以殺掉我,屆時就會發現我手裏的證據。


我隻有一條路。


他們做的盡是見不得光的事,隻敢狼狽逃向黑暗的庇佑,無法走入太陽下。


我轉頭,向著映紅了半邊天的火場跑過去。


第二顆子彈穿過後背的時候,我正跨過烈烈火焰。


火舌沿著裙擺往上爬,在小腿上燎出一串水泡。


我轉過頭,隔著跳動的火焰,沖傅鈞輕輕揮手。


無聲道。


「你們走不掉的。」


「再見。」


溫度太高,手裏的金屬越來越燙,邊緣甚至有融化的趨勢。


於是我張嘴,把它吞了進去。


滾燙的金屬沿著喉嚨一路下滑,沉入我身體最安全的深處。


我相信,賀舟很快就來。


他一定能找到它。


20(賀舟視角)


收到情報後,賀舟和戰友以最快的速度趕到。


但整棟別墅,已經在大火中搖搖欲墜。


他面色蒼白,心臟揣在胸腔裏,跳得又亂又快。


火被撲滅,一切都被燒成灰燼。


戰友有些猶豫地走到他面前,深吸了一口氣:


「我們在火場裏,發現了一具屍體。」


像是一把重錘擊在胸口,賀舟突然覺得頭暈目眩。


窒息的感覺一點一點吞噬他,以至於過了很久他才反應過來。


是心裏有什麼東西碎成粉末的痛感。


賀舟快要被這種痛殺死了。


他踉踉蹌蹌地走過去,看到了周靜。


她像嬰兒一樣蜷縮在浴室的地面上,脊背弓起,盡可能地保護著胃部。


地面上隱約的痕跡像一幅畫。


他們認識了快二十年,賀舟沒費什麼工夫就讀懂了畫面的含義。


剖開她的屍體拿出證據時,戰友緊緊扣住了賀舟的肩膀:


「我們一定會將所有犯人繩之以法,對得起她的犧牲。」


U盤裏的資料很齊全,大概是傅鈞為自己準備的後路。


牽涉到的人員名單,詳細的賬目和資金去向。


每個人的身份,都一目了然。


傅鈞和徐婉寧是在船行駛到公海時被捕的。


鐵證如山面前,兩個人的辯駁顯得格外無力。


這幾年他們做過的事,遞出國的資料,賣掉的同胞,足夠他們死上幾百回。


國內的動蕩持續了整整兩個月時間。


在不知情的普通民眾眼裏,似乎隻是有幾家公司倒閉了,新聞裏多了些新面孔。


但賀舟知道。


籠罩了十數年之久的陰雲,終於完全散去了。


在此之前,他曾經無數次想過,為了這個結果,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甚至自己的生命。


但這其中,絕不能包括周靜的生命。


他七歲那年,一個雨天。


周靜被人扔在了福利院門口。


她是他抱回去給副院長看,然後決定收養下來的。


對賀舟來說,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小時候那麼小小的一團,漸漸長大後,竟然像是落在光裏的風中葦草。


柔軟,卻又堅韌至極。


後來他知道了,在他時刻命懸一線的這七年。


周靜也在受著同樣的苦楚。


那個瞬間,他幾乎想不顧法律,就去殺了傅鈞和徐婉寧。


當初他們毀了她的手,等他走後,又把她當做玩具戲弄。


是路局制止了他。


路局按著他的肩膀,語氣壓沉,異常嚴肅:「又有人失蹤了。」


「現在我懷疑,那個傅家有問題。」


路局的懷疑是對的。


之前的那些勢力被一鍋端之後,傅鈞趁亂而入,靠著徐婉寧對接上了國外。


法庭上,他和徐婉寧當庭被判決死刑,立即執行。


「另準予上案原告周靜與被告傅鈞離婚,婚姻關系當庭解除。」


傅鈞猛地抬起頭。


看到了原告席上的賀舟。


他的眼睛裏帶著刻骨的仇恨,和毫不掩飾的凜冽殺意。


傅鈞和徐婉寧執行死刑那天,賀舟去買了一束白玫瑰。


帶著周靜未畫完的那幅畫,來到了墓園。


她真的很有天賦,後來他買回缺失的那些顏料,對著畫紙研究了半天,也勾不出一筆能接上的線條。


「靜靜,你本該成為享譽世界的畫家。」


後來屍檢,他們還在她身上發現了嵌入身體的兩顆子彈。


小時候那麼那麼怕疼的小姑娘,後來是如何忍著槍傷,忍著被火焰灼燒的劇痛,把滾燙的金屬吞入胃中。


賀舟可以猜到,是因為那七年。


他在人間煉獄般的任務中尋找生路時。


她何嘗不是承受著生離死別、希望反復燃起又破滅的痛苦。


現在。


她是值得被銘記的英雄。


賀舟把花束放在她墓碑前,點燃了那幅畫。


他輕輕喘息著,靠著墓碑垂下眼。


身體裏的疼痛愈發鮮明,他開始大口大口吐血。


殘留的鐳元素擊碎了他幾根骨頭,摧毀了血液和細胞再生系統。


他的身體被打入多根支架,手術的刀口卻遲遲未能癒合。


他的生命,早該走到盡頭。


「靜靜,到了另一個世界,再畫給我看吧。」


賀舟闔上眼睛。


火焰燎過畫紙。


燒過十年前的夜空、月光、海洋和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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