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楓山長憶 3514 2024-10-29 15:23:51

是贈予我十六歲的生辰禮。


那年,我剛懷了蕭澤。


十八歲的蕭銘初為人父,喜不自勝,刻了這枚玉佩給我,說一生一世都不負我。


但如今,他將這許諾換了旁人,這枚玉佩,也該換個新主。


我平靜地解釋著,仿佛沒有看見蕭銘怔愣的神色。


他說:「你都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捧起那枚雕花玉佩,遞到蕭銘面前:「還君明珠。」


蕭銘沉默良久。


他深深地看著我,問道:「你在怪我?」


我搖了搖頭:「世上的感情之事,都是勉強不來的。何況妾身不能長伴太子身側,有夢菡姑娘替妾身照顧太子,照顧澤兒,妾身也能安心。」


蕭銘皺眉:「你不是已經好了嗎?為什麼說不能長伴在我身側?」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時還跟我裝瘋賣傻,漠然道:「世事無常,妾身的身子自己清楚。」


我前世死時,不到二十七歲。


遍地的黃花零落,我如風中殘燭躺在床上,身邊隻有鄰香一人。


我追求的,渴望的,愛的,恨的,都如我指縫穿過的日光,虛無縹緲,不留痕跡。


到頭來,我什麼都沒爭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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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再爭了。


蕭銘眼中閃過一抹悵然。


他抬手,去接玉佩,卻在快要碰到時移開。


「這枚玉佩既然已經送給太子妃,就斷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還是——」


蕭銘話音未落,我手裡的玉佩就叮當的一聲摔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他愣住了。


我也有些意外:「妾身以為,太子會接住的……」


看見他伸手,我剛好松手。


誰知他突然反悔,玉佩便直接掉到了地上。


蕭銘看著那兩半碎玉,不知在想什麼。


良久,他蹲下身,把碎片撿了起來,道:「孤重新給太子妃換一個新的。」


我說不用,但蕭銘沒聽進去。


七天後。


新的還是送到了我房裡。


我看見那塊熟悉的雕花玉佩,神色古怪。


這枚玉,不是前世蕭銘送給夢菡的嗎?


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興致缺缺地把玉扔到了一旁。


算算時間,夢菡該懷孕了。


08


果然。


半月後,府裡的太醫秘密告訴我,夢菡有喜了,孩子是太子的。


我讓他開幾副安胎藥。


鄰香不懂我為什麼如此忍讓。


她憤憤不平:「這小賤人趁您生病勾引太子殿下,肚子裡還懷了孽種,您為何不懲治她?!」


我何嘗沒有試過懲治她。


前世,知道夢菡懷孕後,我就發作了,逼她落了孩子。


可蕭銘恨我,蕭澤怨我。


向來疼愛我的皇後娘娘也責怪我。


她說那是太子好不容易得來的子嗣,就算不喜歡那丫頭,也不該對孩子下手。


又說我嫁給太子十二年,正值年輕,卻在生下澤兒後,再也沒有懷上過一兒半女。


我不生,難道不讓其他人生嗎?


皇後道:「太子妃,你自己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


我沒擋刀時,為了生下蕭澤就九死一生。


現在又哪裡還有能力再孕育一名子嗣?


我將這個道理告訴鄰香。


鄰香哭紅了眼眶:「可我就是為您不值,憑什麼,憑什麼她能取代您?」


從我回來開始,蕭銘就沒有在我這裡留宿過。


他在誰的身邊,不言而喻。


我無奈地為鄰香擦去眼淚:「隨他吧,反正我對蕭銘也沒有幾分感情了。」


鄰香一怔,錯愕地止住了哭泣。


我重復道:


「真的,我發現我沒有那麼喜歡太子了。


「等明日一早,我就進宮,請皇後娘娘恩準我去楓山別院養病。」


府裡留下的一堆爛攤子,就留給他們自己解決吧。


09


我心意已決,哪怕是面對皇後的挽留,仍沒有退步。


沾了辣子水的絲帕輕輕一點,我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娘娘,您不知道,太子的貼身侍女有了身孕。妾身一看見她,便心中煩悶,鬱結於心。


「藥王谷主說,妾身這病需得靜養,不能受情緒的刺激。


「請娘娘恩準,讓妾身去楓山別院養病吧。」


提及府中侍女有孕的事,皇後的面色變了幾變。


她憐惜地看著我:「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我露出一個略帶苦澀,卻十分懂事的微笑:「都是為了太子的子嗣著想,妾身不委屈。」


皇後欣慰,賞下黃金千兩,讓我一道帶去別院,好好養病。


我含著淚點頭,回到太子府後,便迫不及待收拾好了東西。


最後接到通知的是蕭銘。


他臉色難看:「怎麼又要走?」


我說:「養病。」


他問:「府裡不能養嗎?」


我有些詫異。


按理來講,我離開,不是更方便他和夢菡培養感情嗎?


看見蕭銘眼裡翻湧著莫名的情緒,我道:「那裡清靜。」


說罷,越過他,我看向蕭澤。


蕭澤低聲問:「母親什麼時候回來?」


我說:「我也不知道。」


我揉了揉他的頭:「好好保重。」


馬車在府外,除了太醫,我隻帶了鄰香和幾個常用的下人走。


出發時,一個嬌俏的少女站在送別的人群裡,從我眼眸掠過。


那是夢菡。


這個世界的女主。


我在她生命裡,隻是個無足輕重的配角,寥寥幾句就寫盡了一生。


她在我的生命裡,同樣如此。


10


我就此在楓山住下來。


這裡僻靜清幽,風景秀麗,彎彎曲曲的山道下,是一條清澈寬闊的河流。


正值秋日,滿山紅楓如火。


我在這裡,沒有規矩束縛,也不用看旁人臉色,過得愜意無比。


太醫說,我身體恢復得很好。


聽到這話,鄰香臉上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憂愁,到現在滿是欣慰。


她不再提起太子府,但府裡的事,還是會從去城裡採買的小廝嘴中傳過來。


夢菡懷孕了,為了孩子著想,必須早點給她個名分。


因此蕭銘納了她做妾,而不是像上輩子那樣,等我死後,再風風光光娶她做了太子妃。


京中關於她的流言四起。


貴夫人們不太看得起她的出身,自然也不會宴請她。


她現今雖然是太子後院裡唯一的女人,可地位更改,遠不如前世那般幸福。


直到後來,她生下了兒子,蕭銘給她提了位分,做了良娣。


我仍是沒有回去。


到了第二年末。


皇後派人來問我,身體養得如何了。


我躺在床上,蒼白若雪,咳嗽道:


「冬日風寒,我全身冷硬如冰,無法下地行走。又恐將病氣帶回去,傳給太子和澤兒,望娘娘寬恕,允我繼續留在此地休養。」


如此,打發了來人回去。


11


第三年開春。


天氣暖和些了,我出門散步。


卻見路邊的草叢染了血色,躺著個受傷昏迷的青衣少年。


他長得俊秀,雖雙目緊閉,可我仍看出他的面貌有幾分熟悉。


於是帶回住處請太醫醫治,多副良藥下去,他睜開了眼睛。


這一睜眼,身邊的下人都靜了。


這位少年,居然長得與太子有六七分相似。


而我和太醫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些謹慎。


如果說少年和太子六分相似,那和當今聖上,就有八分了。


可皇子之中,我從未見過他。


「你醒了。」


我溫聲開口,他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是你救了我。」他說。


我點了點頭,順其自然地問起他的身份。


少年沉默一瞬,道:「你叫我阿霽吧。我是個殺手,無名無姓,霽是我的代號。」


說罷,他看向腰間的劍。


周圍人倒吸一口涼氣,捂嘴驚詫。


鄰香緊張地低聲問我:「太子妃,此人太過危險,不如將他送走?」


我看了看他的傷,又瞥了眼他蒼白清冷的臉。


「後面有人追殺你嗎?」


少年抬眼,搖了搖頭,寒聲道:「殺我的那些人,都被我解決了。」


我松了口氣:「既然如此,你先留下來把傷養好吧。」


少年道:「夫人不怕惹來麻煩嗎?」


我道:「怕,不過救都救了。」


不如好人做到底。


我轉身出去,喚來下人,讓他傳信給我兄長,好好查查這少年的真實身份。


和聖上長得那麼相似,我不相信是巧合。


12


幾日後,阿霽能自如行動了。


從下人口中,他亦知道了我的身份,是從京城來此地療養的太子妃。


為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他在這裡當起了護衛。


每日在周圍巡邏,飛檐走壁,身似無痕。


雖然沉默寡言,但武藝高強,莫名讓人安心。


我問他:「阿霽,你想不想找你的親生父母?」


阿霽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尋過,沒找到,早就忘了。」


「是麼......」我想到兄長今早送來的信件,莫名有些緊張。


如果,他真的像兄長所說,腰後有胎記的話,那他可能就是……


我有些為難。


怎麼才能看到他的腰後?


總不能直接命令他脫衣服吧?


要不還是找個護衛,趁他洗澡的時候看看好了。


我斂下心緒,琢磨起來。


可一連幾天,都沒有人看見過阿霽洗澡。


據護衛說,阿霽總是半夜出去,到河邊去洗。


他警惕敏銳,哪怕有人發現了想跟過去,也會被阿霽發現。


我又去問太醫,醫治時,可發現什麼胎記沒有。


太醫說,阿霽傷在大腿,看不到腰後。


沒辦法,我隻好自己制造機會。


「阿霽。」我端來一碗湯,「這是鄰香新做的,你嘗嘗。」


阿霽奇怪地看著我:「不用。」


但我卻執意遞給他,然後假裝手軟,把甜湯都灑到了他身上。


我故作驚訝:「啊,弄臟了!阿霽,你去偏院換身衣裳吧。」


阿霽漆黑如墨的眼珠深深看著我,那一瞬間,我感覺他已經看出來了。


不過他還是沒說什麼,徑直到房中換了衣服。


我早就安排在屋頂觀察的人告訴我,阿霽腰後的確有一塊胎記。


年齡特徵都對得上,阿霽的身份呼之欲出。


13


我準備修書一封,將此事告訴兄長。


卻不想,別院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當時阿霽就在我身邊,我們三人的視線,就這樣不經意撞到了一起。


我:「……」


阿霽:「……」


蕭銘:「?」


剎那間,院子裡寂靜得可怕。


蕭銘原本冷靜的神色瞬間變了,他雙眼泛紅地盯著阿霽,咬著牙從嘴裡吐出一句:


「他是誰?」


阿霽不語,冷冷地看著他。


蕭銘深吸一口氣,上前幾步,目光移到怔愣的我身上,指著與他相似的少年,重復道:


「他是誰?!」


這場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捉奸的。


我反應過來,皺了皺眉:「他是這裡的護衛,太子,你怎麼來了?」


此刻他不該好好待在太子府嗎?


來這裡做什麼?


蕭銘胸膛起伏,壓抑著怒氣,皮笑肉不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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