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那不一樣好吧,我們倆有個共同的樞紐,叫朱仰起,但一直都沒見過彼此,我老聽朱仰起吹他有多牛有多牛,而且本來朱仰起是打算找個時間介紹我們認識,但是沒想到我們提前先認識了!”
蔡瑩瑩:“你沒覺得,陳路周並不是很想認識你啊。”
剛剛那聲馮觐,連蔡瑩瑩都聽出來有點冷飕飕的。
馮觐:“不可能,他一眼就認出我了,肯定對我也是仰慕已久。”
蔡瑩瑩無語翻了個大白眼。
基地人還挺多,來之前,徐栀就聽他說了大概的情況,是一個摩託車隊俱樂部,大多都是男生,除了幾個女攝影師。徐栀一走進去就聽見外面車道上傳來轟鳴的發動機聲,應該是有人在訓練,陳路周把他們帶到剪輯棚那邊,陳路周難得帶人過來,還是倆美女,要換作其他地方估計早就沸反盈天了,但這個基地吧,比較特殊,一波男人隻愛車,一波男人隻愛攝影,對美女都免疫,反而看到脖子上掛著相機的馮觐,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激動,倚老賣老地說:“怎麼樣,這行辛苦吧,哥們勸你,你還年輕,趁早轉行。”
蔡瑩瑩和徐栀備受冷落,蔡瑩瑩備受打擊,她比不過柴晶晶就算了,居然連馮觐都比不過。
徐栀看陳路周半天沒走,於是對他說了句:“你忙你的啊,不用管我們,等會如果實在待不住,我們打算去附近逛逛。”
“附近就一個軍區,別瞎亂走,在這等我,”陳路周不知道跟誰要了兩瓶藿香正氣水過來,放桌上,“隊裡沒醫生,要是不舒服,你先喝點。”
徐栀坐在他平時的剪片子的位置上,接過,仰臉問他,“你什麼時候結束?”
“一小時左右,”陳路周把自己的psp丟給她,“先玩會兒,吃晚飯叫你。”
徐栀嗯了聲。
然後陳路周走了,徐栀坐在棚內,順著他走的方向望過去,一眼認出他那臺無人機。他的機子和設備全在賽道那邊,旁邊站著一個男攝影師,和一個女攝影師,兩人在闲聊似乎在等他開工,他走過去,女生笑盈盈地遞了一瓶水給他,陳路周沒接,下一秒,彎腰從地上撈起一瓶水,就去開機器。
夕陽沉在天邊,隱沒在山脊背後,散發出最後一抹餘光,像脫了妝發的洋娃娃,透著一種灰敗的生機勃勃。剪輯棚裡其實味道並不好聞,黃昏的風一吹,燻味衝天。
但藏鴉的暮色裡,那抹餘光像有人輕輕撕開的天光,試探性地摸了摸少女的臉龐。
今天白天有一小時可以航拍的時間,審批過的。賽車手還在一旁爭分奪秒地做準備活動,想把最好的狀態拿出來,而陳路周則一副慣常老姿勢,胳膊肘擱在膝蓋上懶洋洋地坐在草坪上,仰著頭最後在檢查一遍,附近有沒有幹擾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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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確認完畢後,距離準確的飛行時間還有五分鍾才能開始,賽車手仍然沒停下來,一直認真嚴謹、毛發倒豎地在鍛煉身上的肌肉記憶,徐栀來之前沒想到氣氛是這麼劍拔弩張,旁邊的剪輯師大哥給她們解釋說——
“是這樣的,陳路周他們是負責幫這個車隊拍十周年的紀念視頻,就這個開大排的車手比較難伺候,很龜毛的。前幾天還因為沒拍好跟我們其中一個攝影師打了一架,鼻梁骨都給打斷了。陳路周特意申請了白天的航線給他補幾個航拍鏡頭,而且據說他已經把狀態調整到最佳狀態,說是今天一定會出自己前所未有的好成績,說實話,我都替陳路周捏把汗。”
確實,難怪徐栀一走進來,就感覺這邊氣氛這麼壓抑,整個現場看著比國際比賽還緊張,看那位賽車手在那邊八公草木抓緊訓練的樣子,連剪輯棚這邊幾位觀望的老大哥都忍不住開始為他屏氣凝神。
然而,這最後的五分鍾,連徐栀的心髒都跟著緊了下,陳路周倒是在那邊老神在在地玩了四分鍾手機。
他身上穿著黑t黑褲,今天不一樣的是,不是運動褲,是修身的黑色工裝褲,腦袋上還是頂黑色的鴨舌帽,不過logo不一樣,他應該有很多這樣的帽子,襯得下顎線清晰,骨相確實優越,整個人幹淨利落,他又愛穿一身黑,所以身上線條最為鋒利。
蔡瑩瑩都看不下去,忐忑不安地說:“這都什麼時候了啊,陳路周怎麼還有心思玩手機?”
馮觐都不知道陳路周有沒有女朋友,大膽猜測道:“是不是給女朋友回信息啊?”
大概是拍攝開始的最後幾秒,陳路周終於一副“黑雲壓城城也不催”的姿態慢悠悠地收起手機,緊跟著,徐栀的手機猝不及防地叮咚一響。
Cr:那天你問我的問題,我昨天想了想,如果我心裡的牆塌了,那我想我會再建一座更堅固的城堡;如果世界上的河流都幹涸,那我會用眼淚融化冰河和山川;如果太陽也不再升起,那我會嘗試點亮所有的燈。
Cr:月亮圓或者不圓,都沒關系,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第30章 混球·吃醋(二)
陳路周小時候寫過的詩不少,如果朱仰起這會兒要是在,一定會念他最著名的那首,他八歲時候寫的。
你在天邊,你在眼前,你好像在我身邊……
至今語文老師在路上碰見他,第一句話就是,哎喲,陳大詩人,怎麼樣啊,現在出書了嗎?
陳路周覺得自己算是個黑歷史挺多的人,從小到大,好像就沒做過幾件讓自己覺得真正牛逼的事情,朱仰起覺得他這人挺凡爾賽,但他真不是,是確實沒覺得自己哪裡特別厲害,說成績,放在市一中也就這樣,也有好幾次沒考到第一,高考又出了意外,多半狀元是沒戲了。
但他覺得自己最厲害的地方就在於,永遠不服輸,永遠都充滿希望。如果牆塌了,他就建城堡,如果太陽沒了,他就是光。就像書裡說的那樣,他有著明確的愛,直接的厭惡,真誠的喜歡和站在太陽下的坦蕩,可以大聲無愧地稱贊自己。
他的心是鋼鐵,太陽曬一下就滾燙。
但有時候,中二一下就行了,再說下去,就跟“我是個熱血青年,吸血鬼吸我的血能燙滿嘴泡”的中二程度不相上下了。
拍攝進展還挺順利,車手勉強覺得陳路周拍的東西能看,他確實吹毛求疵,也就陳路周搭理他,隊裡的攝影師已經沒人搭理他了,陳路周頂多也就是表面文章,客氣兩句,真讓他拍,他也沒時間,況且明天這棚子就撤了。
等他收完工,徐栀已經跟旁邊幾個剪輯師開始學起了視頻剪輯,陳路周看她跟師傅在那交流的認真勁兒,也沒叫她,隨手拎了張椅子在她旁邊坐著看她學。
“一般我們都用Premiere這個,陳路周用的FCP,現在市面上有很多小視頻博主其實都不用這些,用的是傻瓜式的剪輯軟件,壓根都不懂剪輯這個東西,真正學剪輯是很有意思的,轉場和運鏡的處理才是剪輯的目的,而不是把幾個視頻片段串一起,你要是真想學,我給你推薦幾本書。”
“陳路周為什麼用的FCP啊?”
剪輯大哥看她一眼,心說,我他媽兢兢業業、唾沫四濺地跟你說了這麼一大堆專業內容,合著你就聽見陳路周三個字是吧?
徐栀聽得入神,沒察覺陳路周已經回來了,剪輯棚一眾吃瓜群眾吧也不提醒她,抱著一種看小年輕談戀愛的心態,都在看戲。眼神裡都是姨母笑。
“因為系統不一樣。”剪輯大哥有點沒好氣了。
徐栀坐在剪輯大哥的旁邊,茫茫然聽著,哦了聲,頭也沒回,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什麼,手伸回去摸放在陳路周桌位上的水。
陳路周人靠在椅子上,見她在這玩盲人摸象,就逗逗她,一副頑皮賴骨的樣子,把水拎開了。徐栀沒成想一摸空,下意識回頭瞧了眼,眼尾猝不及防地映入一抹熟悉的黑影,“你回來了?”
“陳大帥哥!”
陳路周剛要說剪輯好玩嗎?身後有人大剌剌地叫他,估計是撤剪輯棚的事情。陳路周又起身,把水遞還給她,“等我下。”
陳路周走後沒多久,蔡瑩瑩馮觐拎著相機回來了,顯然,蔡瑩瑩出片了,興奮的小臉通紅,“徐栀,那邊晚霞超級漂亮啊,你要不要過去拍一張。”
馮觐被她折磨得不成人形,一屁股坐在陳路周剛剛的位置上,像一灘爛泥,死活也不肯起來,“我不去了,要拍你倆自己去拍,我累死了,陳路周還沒結束啊?”
“結束了,又被人叫走了。”徐栀眼神一指。
馮觐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陳路周這哥大概得有一米八五吧,腦袋都快頂到棚頂了,這身形站哪兒確實都優越。他對面站著一個黑瘦的年輕小伙,兩人不知道在聊什麼,陳路周低頭笑了下,掏出手機大概是跟他加了個微信。怎麼說呢,這種勁兒確實看著挺吸引人,馮觐不禁思索起來,上帝到底是給陳路周關了哪扇窗呢?
馮觐嘖嘖搖頭,對徐栀說,“大忙人吶,萬萬沒想到,咱們慶宜還挺小,這麼說,你們應該也認識朱仰起咯?”
徐栀點頭,“認識。”
“原來都熟人吶,”馮觐嘆了口氣。真是裝逼裝到對方朋友圈了,萬萬沒想到,徐栀居然跟陳路周這麼熟,“獻醜了啊,我之前跟你們說那個照片上過國家地理的朋友,就是陳路周,那你們應該對他很了解了,他有多牛逼,那就不用我說了,你們都很熟。蔡瑩瑩說得那個被帥哥糾正審美的也是他對吧?”
徐栀嗯了聲,“但我們也沒那麼熟。”
可能還沒他知道的多,確實不太熟,陳路周很少說自己的事情,所以馮觐不說,徐栀也想不到那人就是他。
馮觐剛要說什麼,就聽見蔡瑩瑩叫了聲,“陳路周,什麼時候吃晚飯啊?”
徐栀這才發現他已經回來了,位子被馮觐佔了,她下意識站起來,想把自己的位子給他,陳路周沒搭理,人站在馮觐邊上收拾電腦和插線板,低著頭聲音冷淡地說,“這個棚要撤了,等會你們跟我進去吃。”
話音剛落,旁邊有個女攝影師拎著兩盒盒飯過來,“我跟另外一個姐姐的工作餐要不你給她倆先吃了?”
陳路周正把電腦裝包裡,拉上拉鏈,抬頭看她一眼,“你4015拍完了?”
女攝影師把盒飯放桌上,跟他抱怨道,“沒呢,還有幾個鏡頭要補,楊姐都快煩死了,有個哥們非要要求化妝,現在上哪兒去給他找化妝師,對了,楊姐想問問你的無人機型號,想給她老公買一個。”
陳路周嗯了聲,“我等會微信發給她。”
女攝影師遲遲沒走,欲言又止地看著陳路周。
蔡瑩瑩和馮觐對視一眼,這,有貓膩啊,這倆人不會有什麼吧,蔡瑩瑩眼睛都快盯穿了,原來陳路周喜歡這種類型的,怎麼說呢,朋克風,扎一腦袋辮子,皮膚黝黑,就很抓馬的風格。
他們或許不知道,但陳路周大致猜到她想幹嘛,平時在剪輯棚這幫人闲著沒事兒就愛聊人八卦,這個女攝影師喜歡的是女生,陳路周對這些事一向不太發表意見,但知道她好像有個女朋友,前兩天還來探過班。
也多半猜到,她是想要徐栀的微信,因為剛剛聽她跟嚴樂同說,那女生的長相是她們圈子裡的天菜,陳路周順著他倆的視線回頭看,發現她說的是徐栀。
不等她開口,陳路周直接隨便找了個理由,畢竟就算她不介意當眾說出來,陳路周也不習慣當眾點破別人,“楊姐剛剛好像叫你了,挺急的,你不去看看?”
還真有事兒忘了,“靠。”女攝影師匆匆罵了句,跑了。
基地二樓有個小房間,支了一張小桌子。陳路周收拾完東西帶他們上去,嚴樂同已經把點好的外賣放在上面了,工作餐實在太磕碜,陳路周沒想讓徐栀吃工作餐,看她最近飯量應該不小,因為多了個馮觐,所以這頓外賣大概快要了陳路周半天拍攝的錢,他最近確實不太富裕,連惠女士為了逼他回家停了他的卡,以前花錢又沒節制,從沒想過有天或許自己要自立門戶,再加上攝影本來又是個燒錢的愛好,所以最近卡上真沒什麼錢,但說什麼他都不想讓徐栀跟著他吃工作餐。
所以,他不懂,到底要怎麼樣,才算熟。
陪她看流星不算熟,陪她喝酒還不算熟,那帶她來自己工作的基地,也還不算熟?她以為他跟誰都可以這樣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