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為此,才辭了工作,打算靜養一段時間。
可宋鬱的糾纏,卻隻會加重我的病症。
在聽到陸琪說我有抑鬱症的時候,宋鬱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敢置信。
隨後是深深的痛楚。
最後,定格在灰敗的絕望。
「我知道了……」
幹澀的話語宛若刀片,每從口中吐出一個字,宋鬱都能感覺到更深一分的疼痛。
「我不會再來糾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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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終於說到做到,徹底退出我的生活。
可沒過多久,我又莫名接到沈靜月打來的電話。
電話裡,她完全不復往日的溫柔從容,反像個歇斯底裡的瘋子。
從她顛三倒四的大喊大叫裡,我勉強聽出來了。
那天他們三人一起去迪士尼樂園。
宋鬱離開時,沈靜月想挽留。
她隻是松開了自己女兒的手一會兒,等回過頭時,已經找不到人影了。
這段時間,她到處尋找孩子,但始終下落不明。
「都是你!是你害了瑤瑤!」
電話那頭,沈靜月歇斯底裡地尖叫著。
我沉默地按下了掛斷鍵。
對於沈瑤的遭遇,我隻覺惋惜。
不管怎麼說,那都隻是一個天真無知的孩子。
但對於沈靜月,我卻提不起一絲同情之心。
當初,我失去孩子的痛楚,比起她有增無減。
對於我來說,沈靜月和宋鬱同樣是害S那個孩子的ẗû⁴元兇。
我不會原諒他們。
更不會,給予他們一絲一毫的憐憫。
後來,陸琪告訴我,宋鬱和沈靜月都瘋了。
他們互相指責對方害S了自己的孩子。
終於在一次爭吵打架的時候,雙方一起從高樓上摔了下來,當場S亡。
陸琪告訴我這個消息時,神情有些小心翼翼。
或許是我沉默太久了,她試探著開口道:
「婉婉,你該不會是在為宋鬱難過吧?」
「怎麼會?」
我下意識地開口,隨即露出一抹很淡的笑意。
「我對他的感情,早在他一次又一次選擇沈靜月時消磨殆盡了。
「我隻是在想——
「現在,我終於能徹底走出過去,過屬於自己的人生了。」
番外
1
迪士尼樂園裡。
宋鬱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總感覺,有什麼事情在脫離自己的掌控。
一整天,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中途,他抽空給陳婉發了幾條消息。
「婉婉,你現在在幹嘛?」
「迪士尼樂園也不是很好玩。
「還是和你待在家裡更開心一點。」
「6 點前我就回去,晚餐你想吃什麼?」
……
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
這讓他愈發焦躁。
中途他想提前離開。
可沈靜月說,迪士尼樂園八點半後有煙花秀。
「這是瑤瑤第一次來迪士尼樂園玩。」
沈靜月眉眼裡寫滿哀求,「隻要今天就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記憶吧。」
於是宋鬱強壓不耐,一直等到了晚上。
第一束煙花在夜空升起的時候,沈靜月雙手合十,許願:
「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她一手牽著瑤瑤,一手想要挽住宋鬱。
宋鬱卻後退了一步,眉眼寫著疏離。
沈靜月紅了眼眶,她咬著唇柔柔道:
「阿鬱,今天你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明明跟我在一起,但你卻一直在想著陳婉。
「這對我不公平。」
宋鬱皺起了眉頭,下意識道:
「婉婉是我的妻子,我想著她有什麼不對?
「靜月,我說了很多次,我幫你隻是覺得你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容易。
「你別想太多。」
不知為何,宋鬱心中焦慮的感覺愈甚。
看著沈靜月,他心裡卻全是陳婉的身影。
沈靜月淚水落了下來,愈發顯得柔弱。
她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松開了牽著女兒的手,直直走到宋鬱面前,抬頭直視他的眼底深處。
「當初陳婉暗戀你那麼久,你一直不為所動。
「和我分手後,不到一星期你就跟她在一起了。
「還特意在朋友圈發了很多合照。
「宋鬱,你敢說,你當時不是為了氣我,才跟她在一起的麼?」
沈靜月定定地望著他。
宋鬱眸光閃爍,有一瞬的心虛。
他沉默了片刻,但最終還是開口:
「曾經是。
「但這些年,陪在我身邊的人是她。
「現在,我愛的人也是她。
「沈靜月,沒有人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宋鬱的心髒有幾分疼痛。
那是他年少時往而不可得的愛戀,是藏在心中最柔軟的月光。
而此刻,卻生生剜了出去。
宋鬱知道,自己心中,一直有一方小小的天地,藏著年少時的那些歲月。
所以,當沈靜月帶著瑤瑤回來時。
他克制不住地,想去接近,想伸出手,想幫她。
他知道瑤瑤是沈靜月和前夫的孩子。
可是當沈靜月不經意說出,「咦,這孩子的眼睛和你有點像」時。
他還是忍不住幻想,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和沈靜月分開;
現在他們的孩子,會不會也已經有這麼大了?
所以他鬼使神差地,放任自己清醒地沉淪著。
似乎這樣,就能填補那些愛而不得的遺憾。
可是這段時間和沈靜月的相處,卻讓他意識到。
那些所謂的缺憾,不過是早已泛黃褪色的舊影。
在看著沈靜月時,他滿腦子都隻有陳婉。
陪她和瑤瑤吃飯時,他想的是,婉婉今天不知道按時吃飯了嗎。
和她們一起逛街的時候,他想的是,這ṭū́ⁱ個地方不錯,下次可以帶婉婉一起來。
就連剛剛煙花升起的瞬間,他心中許的願望都是:
「從今往後,每一年都要和婉婉一起來看煙花。」
將潛藏在心中的話語說出口時,他心中雖有一瞬的刺痛。
更多的,卻是如釋重負。
對,沒錯。
和沈靜月的一切,早已是過去了。
自己的餘生,終究是屬於婉婉的。
光是想到這裡,他就感覺到無比的輕松和喜悅。
一直以來沉沉壓在心上的塵埃,此時似乎一掃而淨。
宋鬱覺得自己內心從未有過如此清明的時刻。
也從未比此刻更加清晰地意識到:
他愛陳婉,勝過任何人。
光是意識到這一事實,他心裡就湧現出無限的喜悅。
他想,他要立刻離開這裡,回家,回到婉婉身邊。
抱住她,親吻她。
一遍一遍地告訴她,自己有多麼愛她。
可沈靜月卻攔住了他。
她固執地拉住宋鬱的手,紅著眼睛不肯松開。
「你說你已經愛上了她。
「可是當初你們交往好幾年,你都沒有和她求婚。
「在我生下瑤瑤的那一天,你卻毫無預兆地曬出了結婚證。
「阿鬱,承認吧。
「陳婉隻是你用來氣我的工具,是我們愛情的磨刀石。
「現在我已經回來了,你怎麼可以不要我了?」
在聽完沈靜月這番話後,宋鬱臉上的血色消失得幹幹淨淨,整張臉慘白得可怕。
他怎麼可以忘了!
沈瑤的生日,就是他和婉婉的結婚紀念日!
而他卻在這麼重要的天,毫無負擔地拋下妻子,陪別的女人孩子,來逛迪士尼樂園。
不,不止。
他甚至提前好幾天,就拉著婉婉,讓她幫忙參謀到時候要送什麼禮物。
那一瞬間,似乎有好幾把箭矢,毫不留情地射穿了他的心髒。
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許多。
這些天,婉婉帶著平靜的笑容,聽他講禮物的時候,心裡在想些什麼呢?
為什麼她一點也不生氣,不吵也不鬧?
是不是……是不是……
已經對他失望到了極點,再也不報任何希望了?
宋鬱突然不敢去想。
他隻覺慌亂到無法呼吸,四肢都克制不住地發顫。
身邊一片嘈雜,沈靜月還抓著他的手在說些什麼。
但他已經聽不到了。
他一把將人推開,義無反顧地轉身,朝家的方向跑去。
2
宋鬱連闖了好幾個紅燈。
他氣喘籲籲地推開家門,聲音發顫:
「婉婉?」
手指顫抖著按下電燈開關。
「啪嗒——」
不在。
他的婉婉,不在家裡。
——好空。
這是宋鬱心中最先升起的念頭。
屋裡的物品被帶走了許多。
仿佛要在這印滿她痕跡的世界裡,硬生生剜出一個空洞來。
宋鬱呼吸凝滯了一秒。
所有的不安與慌亂在此時化為一隻巨大的手掌,緊緊攥住了他的心髒。
「……婉婉。」
喉嚨幹澀,生硬又執拗地吐出那兩個字。
他仍是不信邪。
他的婉婉,怎麼可能不聲不響就離開了呢?
他固執地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
告訴自己,婉婉隻是想氣氣他而已。
說不定她現在就躲在哪扇門後生悶氣呢。
隻要他找到她,再好好地哄一哄她。
婉婉那麼愛他,一定會原諒的。
然而。
當他推開兒童房的門時。
整ƭū⁶個世界都凝固了。
那是他親自設計、裝飾的房間。
每一寸每一寸,都是由他親手編織的,屬於他們的未來的夢。
可現在,那裡隻剩下一片廢墟。
所有裝飾被砍得七零八落,遍地都是破爛的玩具和衣服碎片。
一切的一切,都被毀壞到完全無法復原的程度。
是有多恨,有多痛苦,才會不惜親手將這一切打碎?
宋鬱不敢去想。
他隻覺得自己的靈魂被抽離,軀殼隻是一具行屍走肉。
大腦嗡嗡地響。
喉嚨也湧起一陣腥甜。
他呆滯地、麻木地走進屋內。
伸出手,像是想從地上撿起什麼。
可那裡到處都是破碎的殘骸。
他不知道哪一片,是從婉婉心間落下的。
瞳孔忽地一轉。
他看見房間中央,還放著唯一一個完好無損的物品。
一個精心包裝的禮品盒。
上面貼著一張便籤,寫著:
「結婚紀念禮」
宋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浮木。
他幾乎是飛撲上去,迫不及待地將禮物拆開。
禮物盒很輕。
裡面隻裝了幾張薄薄的紙。
最上面一張,寫的是「離婚協議書」。
宋鬱像被火苗燎了手指,下意識地松了手。
離婚協議書掉在了地上。
但下一秒,他看到了另一張。
孕檢報告單。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變得無限無限慢。
宋鬱覺得自己的思想和靈魂都變得無比地遲緩。
——婉婉懷孕了?
——什麼時候的事?
——她怎麼不告訴我?
他似乎不敢相信一般,將整張臉都貼到紙上,逐字逐字地看。
在看到單子上的日期時,宋鬱隻覺天旋地轉。
喉嚨的腥甜幾乎壓不下去了。
……他想起來了。
那一天,婉婉去醫院做完體檢。Ṭų₌
忽然問自己,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她還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自己。
甚至那個時候,孕檢單子都已經遞到了自己面前。
可是那時,他正喜悅於沈靜月的歸來。
他給她的孩子買了很多衣服。
還拋下婉婉,連夜去陪她們。
回憶像無數利刃落下,殘忍地刺穿他的靈魂。
宋鬱幾乎站不穩。
他靠在牆上,近乎自虐般的,又翻向了下一張。
又一張孕檢單。
但和前面不同的是,這張紙微微發皺,似乎被人揉過後又展平了。
「先兆流產」。
幾個字狠狠地烙進了他的眼球裡。
一口腥甜的血克制不住地噴出,灑在了紙張上。
這張單子的日期……他想起來了。
那一天,婉婉曾給自己發過消息,求他帶她去醫院。
可他拒絕了。
因為他要帶沈瑤去看感冒。
當時,婉婉曾說「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原來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對自己徹底S心了。
宋鬱無法形容此刻自己心中的痛楚和悔恨。
但還有最後一絲希望支撐著他沒有倒下。
……隻是先兆流產,好好養著的話,未必就不能保住孩子。
婉婉,還願意留下他和她的孩子嗎?
他顫抖著,像是迎接最後審判的罪人一般,伸向了下一張紙。
B 超單子。
懷孕滿 12 周,就能驗出性別。
如他心心念念盼望的。
婉婉懷的,是個女孩。
一個有著他們的血液交融,承載著他所有對未來渴盼的女孩。
最後一張。
審判的利刃終於落下。
他甚至沒能看清單子的全貌。
在瞄到「人流」兩個字的時候,喉間湧出一大口鮮血,大腦仿佛也遭了重擊,他眼前一黑,直接倒下了。
黑暗覆蓋一切。
從此,再無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