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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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一下就停了。遲疑了片刻聽見那幾個人換了一副恭敬的腔調:
「不知道裡面是林世子,多有得罪。我、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玉珠郡主丟了御賜的珠釵,命我們搜尋。」
「你的意思是,是本世子偷的?」林谌舟隔著被子抱著我,狠狠地往自己懷裡一撞。
我嚇得一聲尖叫:「別……」
林谌舟輕笑一聲,壓低的聲音裡是難平的欲壑:「還不滾出去?」
配合低低的喘息聲,傻子都猜得出這是在幹什麼。
我縮在被窩裡根本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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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突然一陣響聲,聽著是跪倒了一片。
那幾個人聲音都在打戰:「無心叨擾世子,是我們魯莽了,還望世子見諒。」
當即窸窸窣窣地退了出去。
直到林谌舟隔著被子拍了拍我,我才反應過來,哆哆嗦嗦地鑽出腦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沒想到這麼大的畫舫,還有賊人偷盜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句話說完之後,我總覺得林谌舟抿了抿嘴,表情有點兒復雜,好像有點兒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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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妥帖地將我送回了府,路上又強調了一遍:「今晚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不管是誰問起,你就說自己在畫舫迷路之後睡著了。你笨一些,想來這個說辭不會有人懷疑。」
我忙著吃肘子,拼命嚼嚼嚼順便點點頭,壓根沒把他的話當作一回事。
馬上要下馬車了,我也吃完了。正準備抹抹嘴走人,林谌舟突然湊了上來。
他眉眼間透著專注還淡淡的笑意,我甚至能從那雙眼睛裡看見一個小小的、傻乎乎愣神的我自己。
他掏出帕子在我唇邊擦拭了一圈。隔著細軟的布料,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溫熱的指腹抵在我的唇瓣上,輕輕用力,碾磨按壓……
我不知道最後我是怎麼迷迷糊糊進府的,隻是姨媽問我話的時候,我唇瓣好像還殘留著熱意和淡淡的桃花香。
姨媽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臉色有些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聽說畫舫上出事了,我還擔心是你闖禍了。」
「什麼事?」我有點兒蒙。把那些侍衛趕走之後,我就一直跟著林谌舟,坐在他的馬車上一邊啃肘子,一邊看話本子。
說起話本子,真沒想到林谌舟也好這一口。他準備的那些都是我愛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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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媽碎碎念:「聽說畫舫上向來不近女色的林世子和一個女子在房內……你努力了這麼久還是沒用。算了,我再給你想想辦法。」
見我無動於衷,她更氣了:「之前給你創造機會,你不知道珍惜!現在好了!聽說林世子與那女子纏綿糾葛,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你再看看你!好不容易去了,居然隨便睡著了!
「那請帖還是我好不容易要來的!你也不知道上點心!」
我:「……點心?什麼點心?我吃不下了,可以留著做宵夜嗎?」
「林世子不僅前途無量,更重要的是為人清白,不近女色……現在算是完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狐媚子把人給勾走了。」
聽著姨媽的碎碎念,我默默低頭,假裝穿針,一聲不吭。
姨媽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第二天我還是知道了。
玉珠郡主S在了昨夜的畫舫上。
據說是因為弄丟了御賜的珠釵,一時自責想不開,就跳了湖。
我聽完,頭頂的寬口瓷碗滑落下來,「啪」的一聲碎成了渣。
姨媽有些無語:「你看看你,練了這麼久,儀態還是沒有進步。都說過了,站立的時候一定要用巧勁兒。挺直腰,把你的胸脯給我送出去!」
我老實照做,那一堆話憋在肚子裡沒說。
練了一天,不能說是進步斐然,隻能說是毫無作用。
教得姨媽直捧心口:「當初和老爺說要個美人過來,忘了加聰慧二字了。」
我實話實說:「我是家裡最聰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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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刺史府的氣氛好像不太對了。
最明顯的就是,我的肘子和點心都沒有了。我有點兒不安,找到了孫姨娘:「姨媽,最近府上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要是揭不開鍋,也不必勉強,我這裡還有二兩銀子……」
姨媽把我的手按了回去,一副又好氣又好笑的模樣,:「呸,少說晦氣話。」
她的笑意不達眼底,看著我又嘆了口氣:「太好看也是罪過。懷璧其罪……
「瑤瑤,最近我睡得不好,你去寺廟幫我供根燭。」
她說完之後又湊近了一些,「寺廟清闲,你去了之後找借口待滿三天,不管誰喊你回來,你都別搭理,記住。」
我沒有聽懂,但姨媽也沒有再解釋什麼,拍了拍我的手,眼底有淚光在閃。
我坐上馬車出府了。
臨走之前,我倒是難得見到了刺史大人。他板著臉,一開始不願意我去。我不知道從哪兒生出的急智:
「我去,一來是為了給姨娘求平安,二來是聽說太後壽辰將至,我想手抄佛經以表心意。酉時便回。」
他的視線帶著幾分狐疑,落在我身上。我手心有點兒發涼,想起姨媽的叮囑,硬撐著沒有動。
直到刺史說了一句:「早些回來,你姨媽惦記著你。」
坐上馬車之後我才發現,我後背汗涔涔的,風一吹,透著冷意。
坐在我身邊的是姨媽身邊最年長的嬤嬤。
她按著我的手:「小姐,這次是最後一次機會。林世子也會去廟裡,你找機會把藥下進去,生米煮成熟飯,夫人就安心了。」
「為什麼……」
「你攀上林世子,孫姨娘在刺史府才能有倚仗。」她靜靜地看著我,像是在囑託生命裡最後一件事,「一定要成功。」
我一愣,想起豬肘子、糕點,姨娘皺眉教我的樣子,還有林谌舟那張俊秀的臉,捏著藥包狠狠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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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很努力,但實踐起來比我想得要難。
為了給自己壯膽,我進去之前還特意揣上了一本避火圖,就想著要是時間太緊,到時候可以邊學邊實踐。
橫豎今天必須把藥下了,把林世子拿下。
現在那本被卷起來的避火圖鼓鼓囊囊,硬邦邦地揣在我前襟,腰前的內袋裡就是嬤嬤給的藥粉。
據說是二十兩銀子一包的絕佳藥粉,別說人了,就連老虎吃下去都會打迷糊。
想到二十兩,我更覺任務深重。
這可是白花花的二十兩銀子!能買五個大肘子呢!
我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舉起杯子:「那晚的事情,還沒有謝謝世子。我,我以茶代酒,謝世子。」
林谌舟跟著我一起喝了。
好機會!我「噌」一下站起身,作勢要給他倒酒,將懷裡的藥包掏了出來。
打開的時候有點兒手抖,灑出了一些,我下意識用指腹抹幹淨,抖抖抖,把藥粉下進小杯盞中。
遞過去的時候,林谌舟低頭看了一眼,又抬眼看向我,有些沉默地挑了挑眉。
我有點兒心虛,擠出一個笑容:「來來來,我敬世子。」
一飲而盡,看見林谌舟還捏著那個杯子,我急眼了:「林世子怎麼不喝?難道是看不起我?」
「不是。」林谌舟晃了晃手中的杯盞,「隻是,這麼小的杯子你全放完。是要給我弄碗面湯?」
我更心虛了:「什、什麼?可能是進了什麼髒東西吧……」
林谌舟靜靜地看著我。
我想起那晚畫舫上的那一對野鴛鴦,腿一軟,直接抱著他的大腿求饒:「對不起,其實我早就仰慕林世子了,愛而不得,才會一時鬼迷心竅!你別……」
我話還沒有說完,林谌舟把我拎了起來,距離很近,我甚至能看清楚他顫巍巍的睫毛。
我哽咽了口口水,很悲壯,「都是我的錯。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就是饞你身子!」
看他似乎還沒有反應,我一把按住了杯口,破罐破摔:
「你看,反正你現在也沒喝,能不能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把我當個屁給放了?」
林谌舟繞開了我的手,仰頭把那一杯喝了個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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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林谌舟瘋了!
他是不是想陷害我?
我得罪過他嗎?
我腦子滴溜溜地轉,一臉悲壯。
林谌舟唇瓣湿潤,「你在想什麼?」
我老老實實,「下大獄之後能不能有肘子吃?」
林谌舟輕笑出聲。
我垂眉低眼,一臉喪氣的時候,他居然笑出了聲?
不等我回過神來,林谌舟語氣嚴肅:「藥是不是你下的?」
「是。」
「你剛剛還說愛慕我,對我情難自禁,對寤寐思服,徹夜難眠,輾轉反側想的都是我。」
「……不是,我剛剛說了這些?」
這都不是我說得出來的酸話。
林谌舟一臉坦然:「難道你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是愛慕我所以才給我下藥的?」
打碎了牙往肚裡咽:「我是。」
「那來吧。」
「什麼?」
「幫我解藥。」林谌舟一邊說著,外衫已經褪下了。進來的時候我特意關上了門窗,現在隻有窗邊透出微弱的日光,還有窗外時有時無的鳥鳴偶爾提醒我,現在是白日。
這,這也太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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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面色潮紅,半躺在床上的林谌舟,不由得感慨:「姨媽這藥買的……也太烈了。」
這,這,這我該怎麼下手啊?之後的姨媽和嬤嬤都沒教過啊!
我努力回憶避火圖裡的內容,裡頭的小人都是赤條條的。
先脫!
我猛地撲上去,三下五除二把林谌舟扒了個幹淨。
明明是個文臣,這身材比圖裡畫的還要好。
這緊繃繃的,我手指頭摸上去,就像是摸在了蜜上,比豬肘子的外皮還要誘人,根本挪不開手。
從頭摸到尾之後,我總算解了饞。
林谌舟的眼神也有些迷蒙,半躺在床上,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像是含著水,潋滟著柔光。
伴隨著微微地低喘,鼓脹的胸膛上下起伏,完全沒有了平日裡那副運籌帷幄的冷淡模樣。
摸夠了之後,我松開手,開始努力回憶下一步。
林谌舟舔了舔嘴唇,眉眼間氤氲著淡淡的欲色,勾得人心肝直顫。
但我腦子不好使,我真忘了後面該怎麼做。
我越想越急,越急越想不出。摸了摸身上——空的!
完了!送子觀音在上,我避火圖掉了!
我急忙翻身,準備出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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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谌舟一改剛才懶散無力的模樣,扣住了我的手,咬著牙,語氣透著危險:「這個時候,你打算去哪兒?」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是在質問負心漢。
我摸了摸他的臉,老老實實:「我避火圖掉了,不會。你等我去找找,我……」
他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突然發力,把我整個人拽進他的懷裡。
天旋地轉之間,我和他換了個位置。
我躺在床上,看著他叉開腿跪在我身上,面色依舊是一片潮紅,隻是眼底清明,哪兒有半點兒中藥的痕跡?
「你,你……」
「普通的藥對我無用。」林谌舟看著我,「本來想逗你玩玩,差點兒把自己折進去。沈瑤,你……」
我把手指從口中拿出來,有點兒暈乎乎的,「是被傳染了嗎?」
林谌舟氣笑了:「你剛剛自己拿這隻手抹的藥,你忘了?」
我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了,隻是看見那薄薄的、紅潤的唇瓣上下開合,忍不了!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頸,借著力度迎上去,咬住了他的唇,「好涼,喜歡。」
林谌舟的聲音漸漸有些模糊不清:「沈瑤,你別後悔!」
「為什麼會後悔?這張臉,這身子,我都喜歡得不得了。」我想起他剛剛那句,很認真,「你剛剛不是說要教我嗎?
「教教我啊。」
幾乎是這句話音剛落,我就感覺到了腰間手掌的力度。
灼熱的潮氣像是浪,一波拍打上岸,白沫堆雪,層層疊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下一潮已經撲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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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間,還能聽見鳥鳴聲。隻是有時清晰,有時遙遠。
不知過了多久,我再次睜眼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身上酸酸脹脹的,但好歹還算爽利。
床邊還放著一套衣物。
我看了一眼亂糟糟的被子和幾乎裹進被子裡,碎成了布條的外袍,果斷換上之後跑了。
最後的印象是我給林谌舟下藥,林谌舟不僅拆穿了,還喝了。
給世子下藥成功,但被發現了……
我對律法不太了解,但總覺得自己脖子上這顆腦袋岌岌可危了。
偷偷摸摸地出去之後,本來想找嬤嬤,結果發現了侍衛。
對方面無表情:「奉刺史之命來接沈姑娘。」
我腳步一滯,看向脖上貼著長劍的嬤嬤,撓撓頭,一臉困惑:
「這是什麼意思?搞得這麼嚇人。我犯什麼錯了?」
侍衛嘲諷一笑,到底是收了長劍,「沒有。沈姑娘上馬車吧。宮裡有個晚宴,是刺史大人和孫姨娘花了好大工夫要來的請帖。」
「意思是我也能去?」
「是啊。孫姨娘惦記沈姑娘的婚事,特意囑咐,讓你好好珍惜機會。」
我答應得很幹脆:「好啊。還是姨媽對我好。」
侍衛放在佩劍上的手徹底松了下來,唇邊掛著冷笑,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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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很沉默,我端詳著自己,表情很擔憂:「畢竟是宮宴,我這樣也太素了。這怎麼出風頭?」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我最在意的是這個問題。他一愣:「那……」
「女子愛美。再說了,宮宴,大家都爭奇鬥豔的,我要是被人比下去了,誰會多看我一眼?停車,我要好好打扮一下。」
侍衛看了我半晌,我氣急:「愣著幹什麼?浪費時間啊!要麼去珍寶閣買,要麼趕緊回府去拿點兒好東西!」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坦蕩,他調換馬頭,去了珍寶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