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
沈墨沒有如約來籤字。
律師等了整整一天,隻等到一個沈墨決不離婚的口信。
我沒有再回家。
而是委託了律師處理公司財產分割後,開始看新房。
在家等了我整整一周都沒等到人,沈墨終於忍不住去了公司找我。
「林聽,你別鬧了行嗎,這個孩子是我們盼了六年盼來的,你以為單親媽媽很好當嗎?
「你能不能像舒雅那樣,哪怕依賴我一次!你讓我很沒有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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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文件頭也不抬:
「是啊,是我不想。」
沈墨臉色一黯,終於想起。
當初他剛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是溫柔的、天真的。
可為了生活,我沒人可依賴。
他性格猶豫不決,做事溫吞。
我一個人披荊斬棘地走到現在,他卻懷念曾經我的單純柔弱。
當初沒有護住我。
如今有了能力,就把愛都彌補到舒雅身上嗎?
他抬起頭,想道歉,我的位置卻已經空了。
……
【聽聽,你看,喜不喜歡!】
這整整一個月沈墨锲而不舍。
他又發來微信消息。
照片裡,是一條我一直很喜歡的婚紗。
他去了巴黎。
【婷婷,曾經我們窮,你想要這條裙子做婚紗,我卻嫌鋪張浪費,是我錯了,你值得最好的。
【我把這條裙子買回來,咱們一起看看,這裙子是不是這麼美。
【重新走一次禮堂好不好?】
我紅了眼眶,想起曾經一起打拼時住在地下室。
那時候一個月的錢連溫飽都難。
為了生存,我阻止他喝飲料,自己買地攤的短袖穿,計算著每一分。
他說我不溫柔,不善解人意,不依賴他。
後來,舒雅就出現了。
「嘀嘀——」
聲音打斷我的思緒。
是某音推送:「您可能認識的人發了新動態。」
點進去一看。
是舒雅的賬號。
網名小雅寶寶,定位在威尼斯。
視頻裡,她和沈墨坐在船上手牽著手,看著這座城市的綺麗風光。
文案是:【破地方真沒意思,都是水!】
我滿腔的委屈瞬間湧了上來。
威尼斯,是我想去了一輩子的城市。
我舍不得。
即使再有錢,也舍不得價格昂貴,舍不得沈墨如此辛苦賺錢卻被揮霍,舍不得出行他的辛苦和疲憊。
他不喜歡旅行,我也不想逼迫他。
我點了贊。
那條動態立刻被刪掉了。
沒過兩分鍾,沈墨的語音一條接一條彈了過來。
「林聽,你整天監視舒舒有意思嗎?你活得累不累啊!
「她怎麼了你要這麼欺負她?是,她不如你,沒出過國,沒體驗過這些。小女孩心思單純,不過是記錄生活發著玩玩,你點贊讓共友怎麼想她?
「又想像在婚禮上那樣讓她難堪嗎?
「舒舒已經注銷賬號了,哭成淚人了。你發條視頻解釋一下和她道個歉吧,告訴大家這趟旅行是你安排的。」
「沈墨,你的聲音多聽一秒我都嫌刺耳。」
我打斷他,聲音毫無感情。
「什麼時候回來籤字,孬種。」
「林聽,我不籤字!你別想,這輩子我都不會同意離婚!」
那頭響起水聲和舒雅的尖叫。
似乎是她掉到了水裡。
可沈墨根本沒管,他情緒無比激動!
「那是我們的孩子,我有權利撫養,你要離婚那就滾!你淨身出戶!」
呵呵。
我笑了兩聲。
那頭,徹底安靜了。
「你什麼意思,林聽?」
我點了根煙,看著嫋嫋的煙霧,臉上帶著嘲諷,沒出聲。
電話裡,他的聲音顫抖得不像樣。
「你真要離婚?你舍得?
「你就這麼狠心?
「六年,在你眼裡一文不值嗎?」
「當然。」
窗外突然下起暴雨。
整整一夜,雨滴兇狠地砸向地面。
氣勢如虹,連綿不息。
夏季還生機勃勃的花草,不過初秋就凋零了一地。
7
沈墨在旅遊的這一周,我直接把公司處理清算轉讓了。
財產分割好後,我去看了房。
沈墨找到我的時候,臉上是根本掩蓋不住的心疼。
「林聽,你把公司賣了?我們打拼了這麼多年,你怎麼舍得……」
話被打斷。「喲,度蜜月回來啦。」看著跟在他身後的舒雅我勾了勾嘴角。
「你說什麼胡話呢!我隻想和你度蜜月!你看,婚紗我都買了。」
舒雅埋著頭,小聲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
「是啊,聽聽,沈哥哥對你真好。」
我眼睛一疼,轉身就走。
沈墨追過來拉我,身後的舒雅卻尖叫一聲!
「嘀嘀嘀!」
司機氣急敗壞地按著喇叭,開窗罵了一句:「煞筆!闖紅燈你不要命了嗎!」
原來舒雅來追沈墨,卻被路過的車嚇得跌倒在馬路中間。
身後的車都因此被堵住,隻能瘋狂地按喇叭。
舒雅明明什麼事都沒有,卻還是這樣坐在地上彷徨害怕地啜泣著。
「哥哥,我怕,我腿軟了,我起不來。」
「笨蛋啊你!不會過馬路為什麼不等我!腿沒事吧?」
沈墨皺著眉小心翼翼查看她的全身,滿臉擔憂。
「我不是故意的,隻是想和聽聽道歉。」
她坐在地上翻找著包,拿出一盒摔碎的巧克力遞給我。
「我特地給你買的,聽聽。」
我看著她笑。
「拿著我的錢給我買巧克力,我還要謝謝你?」
舒雅的臉一下子白了。
這次旅行沈墨給她買了很多東西。
珠寶,衣服,包包。
天天在朋友圈秀,還當我是瞎子。
眼看周圍的人都圍過來看她是什麼品種是煞筆,坐在馬路中央不起來。
沈墨立刻護住她:「你這麼咄咄逼人幹什麼!她沒什麼錢,旅遊難道還要讓她掏錢嗎?她哪有這個能力!」
「共同財產,我都會追回。」
我轉過身要走,沈墨SS拉住我不讓。
下一秒,一個男人騎著機車剎在我旁邊,取下頭盔問我:「姐姐,需要幫忙嗎?」
我驚訝了一秒。
是隔壁新搬來的海龜學弟,白沐。
剛滿 20,年輕張揚。
他扶著我坐上摩託車後座,替我戴好頭盔。
沈墨臉都黑了。
「小伙子,連跑車也買不起好意思載女人嗎?」
白沐笑了。
「大叔,有空操心一下自己,打打玻尿酸吧,臉都垮成尼亞拉加大瀑布了。這張臉,這輩子就也就隻有老巨嬰看得上了。」
說著,他瞥了一眼還跌坐在地上一臉柔弱的舒雅。
「嘖嘖,姐姐,走。」
一陣轟鳴後。
「沈哥哥,我的腿好疼。」
舒雅伸出手,才發現沈墨頭也不回地跑了。
他開車一路追著我和白沐,搖下車窗大吼。
「你說誰老?!
「你叫誰大叔!
「林聽是我老婆,你停車!」
沈墨還是跟丟了。
我的微信提示音瘋狂響起。
沈墨一時間發過來幾十條微信!
【你嫌我老?」
【我才 27,你至於找小孩嗎?
【我哪裡不行?我差什麼?
【林聽,你憑什麼嫌棄我?】
我回了一句。
【他比你小,你讓著他一點怎麼了?】
同樣的話,他護著舒雅的時候,也對我說過。
過了五個小時。
沈墨發來一張照片。
在美容院。
上面寫著,他預訂了熱瑪吉。
8
我已經買了新的房子,搬到了另一個小區。
沈墨卻好像變了個人。
一向不在朋友圈發任何動態的他開始天天更新。
整天發布我們曾經的合照。
可舒雅每次在朋友圈發布一些和沈墨的內容。
標題為【我們】的一張旅遊合照。
沈墨就立刻評論:【隻是朋友。】
舒雅沒過兩分鍾,又發布了一條漂亮裙子。
【在巴黎得到的最心心念念的禮物,有人寵是我永遠的底氣。】
沈墨沒過兩分鍾又評論:【沒說是送你的,記得還錢。】
沈墨花了大價錢買到我朋友圈對他屏蔽掉的動態。
得知我在滇南旅遊,第二天竟直接飛了過來。
「林聽,你在幹什麼!」
沈墨充滿怒意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他怒視著。
是白沐正和我一起做 DIY 木戒指。
「關你什麼事,籤字了嗎?」
沈墨咬緊牙關,一拳朝著白沐的臉砸了過去!
「賤人!搶別人老婆!你要臉嗎?」
兩人不由分說打了起來。
十分鍾後。
沈墨滿臉青紫地敗下陣來。
他坐在街道角落,紅著眼大吼一聲。
「林聽!
「你真讓我失望,這才過了多久,你就忍不住了?」
「我看你是沒被收拾夠!」
白沐一擦嘴角,起身一拳就把他眼角打青了。
「說話放尊重點,姐姐是來雲南掃墓的,我過來調研遇上了而已。」
「掃墓?」
沈墨的聲音啞在了喉嚨。
他眼神慌亂地拉住我。
「對不起,聽聽,我……」
他徹底忘記了。
這個月是我媽去世的祭日。
「林聽!你能不能別和沈哥哥生氣了?!」
身後傳來一聲帶著哭腔的大喊。
沒想到。
舒雅也跟過來了。
她紅著眼:「林聽,以後我不會找沈哥哥了,你別生氣,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她小聲地啜泣著,捂著嘴背過身,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下一秒卻被路上的石頭狠狠絆倒!
舒雅沒有出聲,不過肩膀聳了一下。
沈墨就急了。
「舒舒,你還好吧?」
「我好疼。」
舒雅一下子哭了出來。
「不會看路就別亂跑,這麼莽撞!」
沈墨嘴上責備,眼神裡卻全都是心疼。
「蠢貨。」
我扭頭就走,身後卻被狠狠一撞!
「林聽!你這麼聰明,你怎麼沒保住你媽的命?」
沈墨抱著舒雅撞過我,跑遠了。
白沐卻一把慌亂地扶著我。
「姐,你怎麼流血了!」
我被白沐送到了最近的醫院。
一個小時後,醫生摘下口罩遺憾地看著我。
「很抱歉。」
孩子沒了。
9
沈墨得知的時候,淋著滇南今年最大的那場暴雨跪在我民宿樓下。
「聽聽,對不起,我不是人,我不是。」
「沈墨,你記得,媽媽是怎麼S的嗎?」
我隻說了這一句。
沈墨就佝偻著身子,在雨裡泣不成聲。
他知道。
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和他有關系了。
媽媽是被沈墨間接害S的。
當初我們公司賺到了第一筆錢,我帶著媽媽來雲南旅遊,他陪著我。
舒雅非要跟來。
我不過是去買了瓶水,舒雅就自顧自地走到公路中央。
路過的大卡車呼嘯而來,媽媽衝過去想拉開舒雅,自己卻被撞飛。
舒雅嚇得摔倒在地上,沈墨卻隻看見了驚嚇哭泣的她。
整整五分鍾。
他就這樣抱著舒雅哄了好久。
等我回來才發現大卡司機生怕人不S,開車往前又反反復復地碾了七八次。
等發現媽媽的時候,媽媽內髒都被軋出來了。
她才四十多歲。
S的時候,連具完整的身體都沒留下來。
媽媽本可以活下來的,明明她不在車底下的。
不過因為腿骨折了站不起來,喚了沈墨這麼多次。
還是被活生生軋S了。
因為不會過馬路不會看紅燈的舒雅, 也因為忽略了媽媽求救的他。
當初媽媽下葬在這裡。
沈墨跪在地上和我發誓。
「媽媽沒了, 我是你唯一的家人,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聽聽。」
看著大雨滂沱裡的人。
我笑著開口, 聲音都在抖。
「沈墨, 你S了我三個家人,第一個是媽媽,第二個是黏黏, 第三個,是我們的孩子。
「沈墨,我沒有家人了。」
「聽聽。」
沈墨的身子轟然倒下。
他整個人跪在雨中, 崩潰地重復著:「不要,不要,不要丟下我。」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
就在剛剛他推我的那時, 我流產了。
站在民宿門口。
我舉著傘拿出離婚協議。
「籤字吧,我們後會無期。」
雨夜裡。
他的哭聲響了一整夜。
10
回家以後。
沈墨酒醉過無數次,醉倒在我家樓下。
可都沒能見到我。
直到半年後,沈墨好友給我打來電話。
「嫂子,哥被人打進醫院了。」
沈墨在酒吧裡聽見曾經合作過的合作商在開我黃腔。
他衝過去和人打架。
把人腿打斷了,可能要被關。
讓我去看他最後一面。
看守所裡。
沈墨頭發凌亂胡子拉碴。
他眼睛裡都是血絲。
看到我的那一瞬間他噌地站起來, 聲音沙啞帶著哽咽。
「聽聽,對不起,我不知道以前你吃了這麼多苦,一路走過來,是我不知好歹。」
沈墨近乎哀求。
「能不能再原諒我一次?
「最後一次。」
他啞聲說:「我把舒雅刪了,我隻想找回你。」
「晚了。」
……
半個月後,舒雅哭著找到了我。
她走路還是不看路, 這次直接被車撞斷了腿。
哭哭啼啼來找沈墨,才發現男主被抓起來了。
「聽聽,我怎麼辦,我一個人什麼都不會,我會S在醫院裡吧?」
「那醫院真是倒霉。」
我叫保安把她趕出小區,再也不準放進來。
「你知道我開著話筒為什麼不提醒?舒舒今天臉都丟光了,別人看她的眼神像看什麼你知道嗎?
「最我」經過不懈努力, 好好的腿最後感染截肢。
這輩子都要坐在輪椅上度日了。
沈墨進去前, 籤了離婚協議。
他捏著聽筒,剛撥通我的電話, 就忍不住哽咽。
「聽聽,兩年後我就出來了,你等等我。
「你別丟下我。」
白沐開口。
「姐姐在洗澡, 拉黑了前夫哥。」
啪——
「喂, 玩兒我手機幹嘛?」
航班候機室裡, 我從廁所出來,白沐放下手機一笑, 討好地看著我:
「真不能帶上我嗎, 姐姐?」
我搖了搖頭。
「你好好過你的人生吧。」
這次去國外是做生意, 也是定居。
我獨自一人上了飛機。
一天一夜後,我出現在北歐。
這個離極光最近的城市。
我收到了兩個包裹。
一件,是沈墨在巴黎給我定的那件婚紗。
包裹裡夾雜著卡片。
【我們還能再重來嗎?聽聽, 我永遠等你。】
還有一個包裹很大。
裡面是一輛機車。
【打擾了姐姐,幫我收一下快遞,看來我又住到了你隔壁。——白沐】
極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我望著湖面。
最後一點冷意也消散。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