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娘在顧府當了十年的狗腿子。
夫人要她伺候洗腳,她笑著說是她的福分。
父親要她以血入藥,她順從地裹著紗布煎藥。
直到父親端詳著我的臉滿意道:
「梨言出落得越發水靈了,改天也叫鎮國公瞧瞧。」
鎮國公是父親的靠山,荒淫殘暴,嗜好幼女。
夜裡,我娘面無表情地剪斷燭芯:
「梨言,你想不想換個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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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興奮地握住剪刀:
「換!我可等了好久了!」
1
我爹是新貴的戶部侍郎顧丞,我娘卻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妾。
柔弱乖順,不爭不搶。
如同後院裡默默無聞的野草。
原因無他,我娘身份低微。
原先隻是夫人的陪嫁丫鬟。
夫人歷經一場落水後,忽然像是變了個人。
不僅執意嫁給了當時隻是窮秀才的顧丞。
還大方地將我娘送上了顧丞的床。
京中人人盡說夫人賢淑善良,給了陪嫁丫鬟名分,待我這個庶女也如親生女兒一樣好。
教我跳舞唱曲兒,樣樣不落。
我卻在娘親瞧我的眼神中,看出了濃濃的不安和憂慮。
十歲那年,父親難得來院中看我們母女。
他端詳著我的臉滿意道:
「梨言出落得越發水靈了,改天也叫鎮國公瞧瞧。」
鎮國公是父親的靠山,荒淫殘暴,嗜好幼女。
娘親一瞬面色慘白,方才明白夫人這些年的用意。
隻是她沒有發作,依舊是乖順懂事的樣子,笑著說全憑我爹做主。
夜裡,娘親面無表情地剪斷燭芯:
「梨言,你想不想換個爹?」
我興奮地握住剪刀:
「換!我可等了好久了!」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顧府是個吸血的魔窟。
夫人表面上慈眉善目,實際上卻愛折辱我娘,要她如同奴婢一般跪著伺候洗腳。
父親更是迷信偏方,讓我娘以血入藥,治療夫人頭痛的頑疾。
自我記事起,娘親就教導我,忍讓一時並非懦弱。
扮豬吃虎,方能保全自己。
她笑著伺候夫人洗腳,說是自己的福分。
實則在浴盆中加了相克的藥草,引得夫人時常頭痛。
她裹著紗布主動攬過煎藥的活兒。
實則在湯藥中加的是雞血。
父親和夫人都以為她軟弱好拿捏。
卻未瞧見她徹夜謀算,眼神明亮如同星火。
見我興奮,她微笑著放下我手中的剪刀。
娘親教我。
像S人這種事,必得徐徐圖之。
去年有同僚給父親送了位千嬌百媚的美妾。
夫人非但沒有打壓她,還暗中派丫鬟給她送了催情的藥粉。
父親發現後,認為那女子心思不純,有意消磨壞他的身體,很快將她發賣出去。
一招致命,又不會損害夫人賢良的名聲。
要S我爹,一刀下去倒是了斷,可那樣娘親和我也難免被砍頭。
所以,要借刀S人。
我支著下巴,好奇道:
「父親已經是炙手可熱的權臣,能夠借誰的力除掉他呢?」
娘親笑了:
「權臣之上,唯有皇權。」
2
越是權力中心的人,越渴望攀上皇權。
大夫人也不能免俗。
每月十五,大夫人都會帶著嫡女去寒山寺禮佛。
不為祈福,而是為了偶遇傅靈霄。
傅靈霄是鎮國公的嫡子。
鎮國公是當今皇帝的叔叔,手握兵權,聲勢滔天。
娘親給大夫人身邊的嬤嬤塞了銀子,求她幫忙吹吹風,隻要貶低我的容貌便可。
嬤嬤覺得奇怪:
「旁人都上趕著捧自家閨女,希望能露個面,你倒是與眾不同!」
我心中暗笑,若是有人吹捧我的容貌,那我才當真沒機會露面了呢。
顧朝雲今年及笄的年紀,一張俏臉明豔動人。
是大夫人唯一的嫡女。
她見到我,如同見了髒東西似的皺起柳眉,嗔怒道:
「娘!你怎麼帶她來了?讓靈霄哥哥見了,定要嘲笑我有個這麼醜的庶妹!」
大夫人淡定地捧著手爐道:
「你生得如花似玉,可傅靈霄身邊那是百花爭豔,再貌美的女人也缺了新鮮感。所以,要以綠葉來襯鮮花。」
我縮在馬車角落裡,滿臉局促。
相比嫡姐,我生得要青澀許多,身形也更瘦弱,臉上還帶著不自然的討好感。
寺廟門口,我一下車,就惹得往來的世家子弟們發笑:
「那是誰家的姑娘?畏畏縮縮的,活像隻過街老鼠。」
顧朝雲這才款款下了馬車。
與隻學了唱曲跳舞諂媚旁人的我不同,她自小精學琴棋書畫,姿態端莊大方,一張俏臉更是明豔動人。
果真,傅靈霄見到她時眼前一亮,邀她一同去祈福。
顧朝雲笑得眼波蕩漾,暗裡掐了我一把腰,惡狠狠地叫我滾遠些,別壞她好事。
我惶恐地點點頭:
「我這要去偏殿呢,替大夫人和嫡姐您求個健康如意。」
偏殿內,布衣僧人與我對視一眼,將我引至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身邊。
她跪在佛像前,無比虔誠,可手中的香卻始終點不燃。
婦人的眼中很快積攢了失望。
「難道是上天不願意賜我一個孩子麼?」
我聽了這話,故作疑惑道:
「夫人怎麼會這樣說呢?我分明瞧見有位弟弟跟著你,喊你娘親呀。」
她神情驚訝,許久才拉起我的手問道:
「好孩子,跟我說說,那個弟弟長什麼樣子?」
我甜甜地笑起來:
「弟弟眼下有顆痣,活潑可愛,叫我看了好生歡喜呢。」
那婦人眼中蓄起淚水:
「那是我的雍兒。他有沒有告訴你,為何不願意與阿娘再見面?是在埋怨阿娘沒照顧好他嗎?」
眼前的婦人是容華公主,京城最為尊貴的皇室宗親之一。
她自從早年意外喪子後,一直沒能再生育,幾乎成了心病,旁人都不敢提起。
可我與她素不相識,我隻是恰巧來禮佛的小女孩。
「弟弟並沒有怪你,他說與你緣分未盡,一直想來看你。隻是,他不喜歡你身上的香囊。」
我怯怯地看了那香囊一眼。
上面以金絲繡了鴛鴦,精美無比。
公主的侍女立馬怒喝道:
「大膽!你可知這是姑爺送給夫人的禮物?夫人,我看這小女孩就是個刁鑽的騙子,想要騙東西去換錢!」
一旁的僧人卻笑呵呵道:
「夫人,我倒瞧著這女孩佛緣深厚,我看她前世是供奉佛祖的一盞燈火呢。」
我鼓起勇氣,接過公主手中的線香,在香爐中置了一會兒,再重新點起,香火竟成功燃了起來。
公主看我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
她解下香囊放到我的手中:
「今日聽到雍兒並未怪我,我已經很開心了。我不怕你騙我,一個香囊而已,若對你有用,就當我捐了積德吧,回頭再叫他送我一個也無妨。」
我乖巧地與她拜別,望著她略顯憔悴的身影。
公主不知,娘親早就買通了僧人,將線香換成了高油脂的種類,用平時的法子很難點著。
我用炭火炙烤將香提高了溫度,這才順利點燃。
她更想不到,她以為與她感情深厚的驸馬,送她的香囊裡竟然含有麝香。
3
不過三個月,公主府就傳出了喜訊。
容華公主歡喜萬分,差人給顧家送來了成箱的謝禮。
而更令人注意的,是公主的嫡親弟弟傅玄也來拜訪了。
傅玄今年剛被調回京,就封了衛將軍,掌管京城羽衛軍。
不僅是天子手中最鋒利的劍,也是世家們畏懼的「冷面閻羅」。
據說他為人正直,性子卻實在冷硬,叫人難以接近。
能與他結交,是多少金銀財寶都比不上的。
父親這些日子滿面春風,連腰杆都更加挺拔了。
而大夫人卻暗裡咬碎了牙。
她這些年將娘親和我SS壓在泥裡,誰知還是叫我們抓住了機會。
若是真攀上了這樣的靠山,日後豈不是要將她踩在腳下?
她籌謀了幾日,趁著父親在府中宴請傅玄,演了一出好戲。
眾目睽睽下,一個丫鬟跪在殿上,字字泣血地告發娘親指使她偷盜財物。
大夫人板起臉來:
「這種事也拿來在貴客面前說,豈不是叫人看顧家的笑話?還不快將她拖出去!」
她這麼說著,可手下的人卻並沒使力氣,反叫那丫鬟掙脫開來跪到了父親面前:
「此事正關系到貴客送來的謝禮啊,奴婢不敢不告訴主君!」
這下父親也變了臉色,傅玄聞言也挑起眉頭,冷眼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原來被盜走的並非普通財物,而是公主先前送來的謝禮,一顆價值不菲的南海明珠,裝在琉璃盒子裡,即使在夜裡也璀璨生輝。
那丫鬟自稱娘親逼迫她偷走夜明珠,藏在後院的池中,再尋機會帶出去換錢。
又說娘親積怨已久,認為謝禮理應是她獨自收下,對父親頗有微詞。
大夫人聽得滿臉痛心疾首:
「白姨娘,我朝妾室是沒有自己的財產的,這些謝禮自然該由主君處置。你若是覺得日常份例不夠,可以從我院裡多撥些給你,何必做出這種事呢?」
瞧瞧她是多麼賢良淑德。
瞧瞧我們是多麼醜惡。
我忍不住反駁道:
「那丫鬟說來說去,也沒有實質的證據,恐怕沒法直接給我娘定罪吧?」
若是接下了這盆髒水,公主必定會懷疑我和娘親心思不純。
再因此影響了父親結交傅玄,那我們的罪就更大了。
大夫人捏著帕子故作為難:
「這丫鬟參與了此事,是難逃S罪的,誰會冒S誣陷人呢?」
自然是有比S更可怕的後果!
大夫人掌握著所有丫鬟家人的命脈,誰敢不從?
可她在外面一貫是仁慈的形象,難以揭開她的面目。
我有些焦急地看向娘親。
娘親低垂著睫毛,看不清眼中的情緒。
許久,她輕聲道:
「我認罪,請主君和大夫人責罰吧。」
4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娘親向來是聰明有謀略的,怎麼面對如此明顯的誣陷,都不為自己辯解幾句呢?
「此事並非我主使,可如今證據不足,我也難以自證。而這丫鬟畢竟是我院中的,不論如何,我都該為負責。」
娘親向父親行了一禮,拉著我跪下。
我這才發現,父親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依父親的性格,恐怕隻想將此事盡快解決,免得讓貴人不快。至於真相如何,他都不在乎。
可娘親此舉,僅僅是為了讓父親息怒嗎?
我攥了攥拳頭,心裡一橫,向傅玄叩首道:
「都說大人您英明公正,審理罪犯最為嚴謹,請您明鑑!說那丫鬟不敢以S誣陷人,可若是僅憑這點就能定罪,那今後處理案子,便隻看誰更能豁出去,而不是看證據和法度了!」
傅玄眼皮都不抬一下,冷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