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沈寒御的身體，也不忍看著方嵐傻傻地單戀，方弘益樂得同意他倆的婚事。
那天老太太說起兩家結親之事時，沈寒御也在，當時他沒說什麼。
然而送方弘益和方嵐出門時，他卻神色淡然地開口，讓方弘益有時間請陳老來甄家吃飯。
陳老是曾將沈寒御從鬼門關拉回來的人。
要知道，沈寒御的身體情況，除了陳老和沈寒御自己，唯有方弘益、沈紹豐，方嵐和郭木楊四個人知道。
甄家老太太對此一無所知，隻以為他出院了，病也就好了，根本不會再有任何問題。
沈寒御在此時特意拜託方弘益去請陳老來甄家吃飯，個中用意，如果方弘益沒猜錯的話。
他這是想要方家知難而退，甚至，是將自己的病情，對甄家老太太和盤託出，好讓老太太徹底斷了結親的心。
......
方弘益正遲疑著，要怎麼回復老太太，餘光瞥見沈寒御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商量婚姻大事，就不必了。”
沈寒御心平氣靜地說，“眼下倒是有件事，還真得跟外祖母商量。”
甄老太太微微訝然，“什麼事？”
沈寒御的目光落在正端著茶杯喝茶的陳老身上，兩人對視一眼，陳老會意點頭。
陳老放下茶杯，“老太太可知，先前寒御住院，是因為什麼？”
甄老太太當然知道，“我記得你說，寒御是中了一種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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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中毒原因，老太太也大致有所耳聞。
阮承被抓那日，沈寒御為了配合警方，解救被阮承當做人質的朋友，親自去見了阮承一面。
當時人質被關在車裡，而車前半截懸空在懸崖上，情況很兇險。
沈寒御心急發動那輛車，欲要將車退到安全地帶時，手被車鑰匙上一根類似毒刺的東西劃破。
彼時不過流了點血，沈寒御並未在意，然而等他陪著朋友到達醫院時，自己卻氣血逆行般，痛得暈了過去。
“當時您和寒御剛剛相認，寒御不想讓您失望，所以對您隱瞞了真實情況。”
陳老語氣沉重幾分，“寒御中的不是一般的毒，那根毒刺來源於非洲的一種毒株植物，毒性極強，一旦進入體內，會逐漸破壞人體的運動神經元，且很難徹底清除。”
甄老太太愣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寒御並不像您看上去那麼健康。”
陳老沉聲說，“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以後更是會日趨惡化，逐漸......”
他頓住不說，老太太急道：“逐漸怎樣？”
陳老長長嘆息，“寒御會逐漸喪失身體所有功能，絕無可能，活過五年。”
這種毒，堪稱世上最可怕的毒素之一。
中毒之初，它會給中毒者帶來最慘烈的痛楚與折磨，就算能熬過這些痛楚，僥幸活下一條命來。
殘餘在身體裡的病毒，也會一點點蠶食中毒者的身體控制權。
而中毒者，將不得不保持著最清醒的理智，清醒地看著自己逐漸失去所有的運動功能，到最後，除了呼吸與能轉動的眼球，全身上下沒有一處部位可以活動。
這種可怕的蠶食過程，將會持續三五年，而一旦這種毒徹底掌控了中毒者的身體，中毒者的生命也就維持不了多久了，最終，將會因多器官多功能衰竭而死亡。
“照你這麼說，寒御就隻能活三五年？”
甄老太太顫聲道，“你既然能解毒，難道就沒法子能治好他？”
陳老神色歉疚，默然不語。
“是我太命苦，還是甄家太福薄，好不容易找到寒御，卻變成這樣......”
甄老太太的手哆嗦得厲害，蒼老的眼中，落下淚來。
第244章 不稀罕
沈寒御走過去，握住老太太的手，無聲安慰。
甄老太太紅著眼睛，“所以這就是我怎麼勸，你都執意不肯接手甄家產業的原因？”
沈寒御溫聲說：“我不想讓外祖母失望。”
因為他就算接手，也注定不能久長。
“可我現在何止是失望。”
甄老太太含淚看著沈寒御，悲不成聲，“我以為老天送你回甄家，是憐憫我這麼多年思女心切，是憐憫甄家後繼無人，誰成想連讓你陪著我都是奢望......”
“我還有很多時間陪您。”
沈寒御語聲平和，仿佛方才陳老說的是另一個人的生死，“外祖母，您別難過。”
可老太太怎能不難過。
沒人知道，能夠和沈寒御相認，甄老太太有多麼歡喜。
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小女兒甄以欣留下的唯一血脈，更是因為，甄家孫輩人丁稀薄，除了兩個嫡親孫女，便再無旁人。
而這兩個孫女，大的從小就性格叛逆，行事我行我素，和家裡關系一度鬧得很僵，小的雖然懂事聽話，天資也聰穎，可到底歲數太小，今年也不過十四歲。
就算悉心培養，怕是也得十年後，才能堪挑大梁。
可對於現在的甄家來說，十年未免太久，變數也太多。
至於甄家的那些族人，更是不堪一提。
這些年他們仰仗著甄家的蔭庇，大樹底下好乘涼，得過且過者有，仗勢欺人者有，肯踏實沉下心來做事的人雖然也有，但無論能力還是品性，都入不了甄老太太的眼。
就算真有能看得上的，到底親疏有別。
甄老太太寧願耗時耗力去培養親孫女，也不願將偌大的甄家家業，交給旁支族人去管理。
沈寒御回歸，對於甄家而言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他雖然是甄老太太的外孫，可老太太是真有意將他當做甄家未來的繼承人來培養的。
上次與沈紹豐挑明後，甄老太太曾跟沈寒御認真談過此事。
奈何沈寒御就是不願插手管理甄家任何產業。
老太太本來還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多少有所顧忌，想著假以時日，慢慢再勸。
豈料，這中間竟還有這層隱情。
......
屋裡到底還有外人在，甄老太太片刻失態後，情緒很快穩定下來。
再三與陳老確認沈寒御的病情，又仔細詢問沈寒御而今的身體情況。
甄老太太自丈夫去世後，多年來協助兒子甄以平打理甄家，骨子裡就不是肯輕易服輸的人，而今雖然年歲大了，可魄力與氣場仍在。
得知陳老的確已無能為力，她雖然失望，卻也很快有了計較與決定。
她沉聲吩咐管家聯系在外出差的兒子甄以平，讓他盡最快速度趕回，隨後，還算鎮定地陪著客人吃了晚飯。
等晚飯結束，送走陳老與方家叔侄。
甄老太太這才拉著沈寒御坐下，眼裡是說不出的心疼，“寒御，不是外祖母不相信陳老的醫術，但很多時候，凡事也沒那麼絕對，陳老的話，你聽聽就得。這世上大夫多如牛毛，不乏醫術高超之人，陳老束手無策，不代表其他人都沒辦法可想。外祖母跟你保證，絕對會不惜任何代價尋找名醫，盡一切可能治好你。”
這種毒，其實沈寒御也查過相關資料。
目前國內外記錄在冊的數千病例中，的確如陳老所說，絕大部分，沒能活過五年。
但不忍讓老太太傷心，沈寒御也就不解釋，“謝謝外祖母。”
甄老太太心頭泛酸，嘆氣，“之前一直瞞著我那麼久，怎麼今兒知道請來陳老跟我明說？”
沈寒御眸色沉靜，“我的身體狀況，不適合成婚。”
“所以你是想不想和方家結親？怕連累小嵐？”
甄老太太自以為猜到原因，“其實小嵐和弘益都知道你的情況，但他們叔侄都對婚事沒意見。便是上次，外祖母開玩笑，問小嵐你們什麼時候能玉成好事，早日給甄家添個孫子，小嵐也隻是紅著臉，說這事要問你。”
老太太語重心長勸道，“寒御，和方家結親一事，不是咱們強求，是小嵐心甘情願，我的意思，你倒也不必拒絕，不如趁著而今身體還好，早點把婚結了。”
以後若真有不測，好歹留下一兒半女，對甄家，對沈家，都是慰藉。
“外祖母你誤會了。我不是怕連累方嵐，而是壓根就不喜歡。”
沈寒御笑了笑，不輕不重地說，“您以後，就別亂點鴛鴦譜了。”
甄老太太頗有幾分錯愕，敢情這段時間，她都看錯了嗎？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甄老太太回過神來，殷切地問，“你告訴外祖母，外祖母保準替你找來。”
當初甄老太太和沈寒御相認時，是在醫院。
彼時沈寒御已決意要和桑淺淺分開，壓根就沒對老太太提過桑淺淺。
是以老太太根本不知道桑淺淺的存在，這才有此一問。
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沈寒御眼前，仿佛出現桑淺淺嫣然含笑，眼波顧盼的嬌俏模樣。
他淡淡道，“我暫時沒有成婚的想法，等這病治好再說吧。”
這分明就是推託了。
甄老太太想再勸，然而沈寒御已無意多說，借口有事，先行回了房。
當晚，甄以平連夜趕回家中，從母親那裡知道沈寒御的病情，自然是心神大震。
翌日便動用所有能動用的關系，不惜重金，在國內外大規模尋找擅長解毒的知名大夫。
......
半月前。
已然回了明城的沈紹豐，突然接到桑鵬程打來的電話，對方要他去一趟粵城。
“當初你帶著你兒子上門提親，給了淺淺一堆具有法律效益的文件，如今既然他們分了，你最好帶個律師過來，把這些東西收回去。”
這些文件裡，有一些是直接贈予協議，退回去的話，是需要進行相關所有權轉移的。
沈紹豐對桑家著實愧疚，哪裡有臉去收回這些，“既然是寒御送給淺淺的，那淺淺就收著吧，沒必要還回來......”
“沈家的東西，桑家不稀罕。”
桑鵬程語氣冷淡，“你最好盡快過來，我女兒著實不想再跟沈家有任何糾葛，也不想因為這些東西，壞了好心情。”
沈紹豐無奈之下，隻能給沈寒御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沈寒御沉默了許久，“既然她不想要，那就勞煩爸跑一趟吧。”
第245章 一場戲
沈紹豐來粵城，是做好了被桑家人冷臉以待的準備的。
但桑家人對他的態度，竟沒有他想象中冷淡。
尤其桑淺淺，更是讓他意外。
眼中沒有半點怨怒，反而一如從前，含笑叫他沈叔叔。
就連桑明朗的態度也還好，雖有疏離，但算得客氣。
唯一真正臉色難看的，是桑鵬程。
沈紹豐能理解他的心情，自知兒子對不住人家姑娘，姿態放得格外低。
文件籤字轉移的流程很快辦完。
沈紹豐不好在桑家再待下去，收拾好東西，便要離開。
然而桑淺淺卻拉住他，“沈叔叔，您大老遠來一趟，吃了飯再走吧。”
沈紹豐自然拒絕。
桑明朗出聲，“我妹妹既然留您，您就最好留下，這也到飯點了，別到時候說我們桑家待客不周。”
最後沈紹豐還是留了下來。
飯桌上，桑家兄妹很有默契地沒有提起桑淺淺和沈寒御分手之事，聊的都是時下的新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