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打到最後,或許是江芷瑤玩累了,輕輕松松地一掌將我掃到臺下。
我很絕望地看到橫亙在我與她之間的那條天塹——
天賦。
是不是我無論怎麼努力,終究比不過她。
無論是修為,還是愛情。
7
我無力地倒在地上,江芷瑤笑嘻嘻地前來將我扶起來,態度真誠:
「我一時沒有控制住力度,師姐沒事吧?」
下一秒卻在我耳邊,用一種隻有我與她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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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枝,你配不上周濟。」
她看向我的眼神中,滿是憐憫:
「為什麼你就不願相信,周濟已經不愛你了呢?」
那天江芷瑤同我打了個賭:
如果我能留住周濟,那她從此以後再不與周濟聯系。
她望著我時,如望著一隻蝼蟻,她是如此的信心滿滿。
而我是那樣的怯弱與卑劣,我竟然動心了。
我想隻要留住他一次,一次就好。
若是沒有了江芷瑤,是不是意味著我和周濟能夠回到過去。
我最終還是吃下了那顆藥,藥效上來得很快,我整個人如在火中燒一般。
周濟俯身用額頭試我的溫度,眼神中都是心疼,他說:
「枝枝,你無須這樣逼自己,我總會護著你的。」
「你不用與旁人比,你隻需要做你自己就行。」
他輕輕吹涼手中的藥,一勺一勺地喂我。
然後輕拈了一顆蜜餞,放入我的嘴中。
我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江芷瑤不在的時候。
他眼中隻有我,而我眼中也隻有他。
藥很苦,可我卻沒出息地悄悄揚起了嘴角。
直到一個小丫鬟著急忙慌地跑了進來,哭喊道:
「我們家小姐,今晚修煉的時候,不知道怎麼氣息亂了,你快救救她。」
一聽這話,周濟滿眼的慌張,當即轉身想走。
又停住了,匆匆在我額間吻了一下:
「我去看看,我們家枝枝最懂事了。」
隻是今天一向懂事的我,拽住了他的衣袖。
我幾近哀求地看著他:
「隻有今天,陪我好不好。」
「宗門長老很多,不會讓她出事的。」
隻有這一次,你留下來,我們還能回到過去。
可是他終究拂開了我的手,皺著眉輕嗤道:
「阿瑤同你不一樣,她是天才,修煉上的事情一旦出了岔子,很有可能影響她的未來。」
8
這場賭約,我輸得如此徹底。
周濟走了,滿屋的空寂,留下我一個人燒得S去活來。
師父就是師父,他給我的每個選擇,都會讓我知道凡事都要代價。
我好像又回到了曾經試毒的時候,骨頭底子都在疼。
一會兒在火中,一會兒又在病中。
冰火一遭走來後,我好像進入了一個極其奇妙的境界,好似身處一片虛空之中。
天蒙蒙亮的時候,周濟回來了。
他眼神很疲憊,又帶著些許的愧疚和討好:
「枝枝,我向你保證以後你每一次生病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我定定地看著他,他的模樣在我眼中逐漸變化。
皮肉迅速衰老,幻化,最終變成一具白骨。
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紅粉骷髏,白骨皮肉。
如水般的平靜,我聽著周濟的話,心裡竟再感覺不到一點波瀾。
周濟似乎感覺到我的奇怪,問我:
「枝枝,你怎麼了?」
和周濟說話時,其實我也一直在想自己是怎麼了?
卻一直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我忽然想起阿娘跟我講的一個兒時的故事,她說我小時候,有一個仙人經過家門口。
說我是天生修無情道的體質,可惜偏生了一顆多情的心。
隻有我看透世間情愛的那天,才是我得道的那天。
我想或許我知道自己的改變在哪裡了,銅鏡中倒映出我的樣子。
明明什麼都沒變,可是好像又什麼都變了。
或許這便是所謂的悟道,所謂無情道,不是斷情絕愛。
而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你和世間萬物,於我眼中都是一樣的。
我愛你與愛一棵樹,一朵花並沒有什麼區別。
停滯許久的境界,有隱隱松動的感覺。
9
這場病浩浩蕩蕩地纏綿了半月,病好後,一年一度的秘境開放也到了。
周濟本來想讓我在家中養病的,隻是我執意要去。
冥冥中,我覺得我必須去。
我再次見到了江芷瑤,她看向我的眼神越發的憐憫。
或許我本該憤怒的,可是我竟然如此平靜。
隨著長老開始施法,秘境正式開放。
聽說這次的秘境是一個仙人的遺跡,各宗門這次都派了人過來。
宗門之間隱隱有較勁的意思,一個比一個走得快。
病沒好透,我很勉強地跟著,終究是跟不上了:
「你們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周濟皺著眉,還想說些什麼的。
江芷瑤在前面不住地催道:
「這次的遺跡那麼珍貴,再慢些就要被其他宗門的人搶走了。」
慌亂中,周濟隻來得及給我留下一盞水鏡,囑託道:
「要是有什麼事情,記得給我傳音。」
又吩咐了宗門的一個小師妹同我一同留下,然後匆忙走了。
而我在原地運轉氣息療傷,師妹給我護法。
遠處有什麼聲響響起,等我意識到有什麼不對時,危險已經到了眼前。
我制住了小師妹的行為,衝她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然後悄無聲息地往後挪了幾步,躲在後面激活了水鏡。
水鏡的那方傳來江芷瑤的臉,她很明顯看到了我這邊的處境。
卻沒有出聲,隻是很惡劣地笑,緩緩動了動嘴唇。
我讀出了她的唇語:
「那你就去S吧。」
我最後聽到的聲音,是周濟興奮的聲音:
「阿瑤,這是玄幽花,很適合你的體質。」
再然後水鏡就被掛了,一片漆黑。
小師妹此刻才算是嚇得臉都白了,卻下意識將我護在身後,提著劍衝了上去。
片刻的纏鬥後,她已經力顯不支。
但是我無法向前,我的修為隻能支撐我做一次攻擊,所以我必須擊中。
兇獸撕下了小師妹的一條胳膊,她倒在地上哀鳴。
我憎恨於自己的無力,但是我隻能等待一個必需的時機。
就是這一刻,我將所有的力量集中在師父給我的毒丸上。
當我最終終於擊中妖獸,妖獸痛苦地嘶吼著往後退去。
師妹已經痛得昏了過去,我上前給她止了血,耗盡餘下的修為替她保存好斷肢。
然後背著她,一步步往外走著。
10
風從遠處來。
我隱隱感覺秘境中的一切有什麼不同,有聲音自密林深處而來。
風在指引我前去,又走了一段路,我進了一個洞穴。
洞穴的中間有一柄銀色的長劍,隱隱之中它在召喚我前去。
當我握住這柄劍時,虛空中出現一位青衣女子。
我跪下求她替小師妹接骨,無論付出我的什麼,她嘆道:
「神仙也不是萬事都可以,我隻能替她接上,但未來她不能修煉了。」
「我隻求救她一命。」
阿娘說隻要命還在一切就還在。
接完手臂後,她看了看我,忽然笑了:
「小友倒是真是和我有緣,數年前我說你有仙緣,可惜有顆多情的玲瓏心。」
她又圍著我轉了一圈,嘖嘖道:
「如今看來,倒是悟道了。」
然後她忽然問我:
「傷心嗎?」
我想了很久,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傷心是種什麼感覺。
隻是左心房處卻依舊隱隱作痛,這是傷心嗎?
我不知道,所以我有點迷茫地答道:
「我不知道?」
「悟道第一步是情緒的虛靜,現在你的所有悲痛的情緒都會被痛意代替。」
她靜靜地望著我,好像透過我在看向什麼:
「仙途漫漫,你要承受的是千載寂寥。」
「我不怕。」
我再不想隻能躲在別人的蔭蔽之下,遇到險境毫無還手之力,就像很多年前我媽,就像今天。
最後她在我額間輕觸,一道光芒沒入我的身體。
「認識到這世間情愛都是過往雲煙隻是悟道的第一步。」
「等到什麼時候不痛了,你便可以進入第二層境界。」
「而當你真的認識到無情道是什麼時,你便可以拔出這把劍。」
最後她以手附在我的額上,一道光芒沒入我的身上。
然後她就消失了,四周一片寂靜,好似周遭的都隻是一場夢而已。
我走向前嘗試著拔出那把劍,果然紋絲不動。
腦中出現了不屬於我的修煉心法,我將氣按照心法在周身運轉。
我再次進入了那種虛靜的境界,與自然融為一體。
修為境界緩緩地開始上漲,曾經我的努力在這一刻終究獲得了回報。
一連上漲了好幾個階段,最終緩緩停下。
11
當我從洞穴中出來時,已經過了月餘。
周濟看到滿地的血,和妖獸的印記,以及我不小心遺落的發釵,找我找得快瘋了。
我望見周濟時,他瘦了一大圈,向來一絲不苟的束發都散落了下來。
他望著我滿身的鮮血,喚我的語氣都有些顫抖:
「枝枝,你怎麼樣?」
他將我摟在懷裡時,手還在微微顫抖:
「還好你沒事。」
我在周濟的懷裡,感受著他的體溫,隻是心中卻再沒有心動的感覺。
江芷瑤望著我的眼神有些許的心虛,但其中更多的是不屑。
在她眼中,我也罷,小師妹也罷,在她眼中都不過是庸才,是賤民。
所以就算S了,又怎樣。
宗門難道會因為兩個庸才要她的命嗎,況且又拿不出明確的證據。
我拿著劍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江芷瑤,無論你我有怎樣地過節,隻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害人性命。」
「我不要你的命,你欠小師妹一條胳膊,我要向你拿回。」
江芷瑤看著我,愣了下,然後忽然笑了:
「就憑你嗎?」
我其實並不確定我是否能夠打得過她,但是總是要試試。
劍動,人動,轉瞬間我已經到了她的面前。
其實我的修為此刻還是不如她,隻是她太過輕敵。
當她被她曾經最最看不起的人揮倒在地時,她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類似於恐懼的神色。
當劍最終斬下去的時候,周濟擋在了她的面前:
「你怎麼了?」
「你一定要擋我嗎?」
他並沒有回我,隻是靜靜地站在我的面前。
今天這條胳膊看來是拿不回來了,我沒什麼起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