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二之臣 3084 2024-10-29 14:37:06

第1章


  盛夏夜裡暴雨如注,閃電撕扯開層層烏雲,悶雷緊隨其後,轟隆作響。


  帝都油畫院,中世紀教堂風格的玻璃彩色花窗氤氲出內裡的通明燈火,《零度》今晚要在這裡舉辦一場紀念創刊十周年的時尚慈善晚宴。


  晚宴前有一場談話會,來賓或在展板前籤名擺拍,或在social。


  這樣的場合,若是不和相熟的人呆在一塊說笑些什麼,難免顯得尷尬又格格不入。


  好在季明舒從來沒有這種煩惱。


  “蔣純今晚不來?”


  “應該不來了。”


  “也是,花幾百萬訂了堆破爛,想做慈善暫時也怕有心無力。”


  幾道女聲溫溫柔柔,不仔細聽還真以為是關心惋惜。話題也點到即止,大小姐們交換眼神,又不約而同笑了下。


  被簇擁在中心的季明舒一直沒出聲,雖然跟著輕笑,卻不難看出她興致缺缺,甚至有幾分心不在焉。


  見狀,有人不著痕跡地跳開話題,“明舒,你這裙子是不是前兩天去巴黎試的那條?很美啊。”


  “不是,前兩天試的那條才做了個初樣,這條是去年秋冬高定周那會兒定的。”季明舒答。


  高定大家都做過,有個幾件不是稀罕事,但禮服裙動輒百萬,還不好重復多穿,像季明舒這樣當普通晚宴裙穿出來也太過奢侈。


  幾人都沒有掩飾歆羨的神情,如往常般,順著話頭附和誇贊。


  季明舒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神色平淡。末了倒還算給她們面子,喝了小半杯紅酒,又留下句“enjoy”,才和《零度》即將走馬上任的副主編谷開陽一起離開。

Advertisement


  季明舒一走,大小姐們都暗自松了口氣。


  今晚季明舒顯然不在狀態,說蔣純笑話不感興趣,誇她裙子也沒反應,不知道怎麼就這麼難伺候。


  “想什麼呢你,還有功夫聽那幾朵塑料花兒拍馬屁,快幫我去看著宴會廳,今晚可是你姐們兒的大日子,要是石青那個bitch敢在宴會廳搞事,你給我撕了她!”


  谷開陽面上帶笑,往宴會廳走時還頻頻點頭朝來賓打招呼。聲音從上揚的唇間飄出來,被壓低的同時也被壓扁了三分。


  季明舒挑眉,沒等她接話,後頭忽地一陣騷動,兩人相繼回頭。


  不知是哪位大牌駕到,門口閃光燈的咔嚓聲變得急促起來,原本還在做採訪的記者都麻溜地放棄手頭對象,爭相湧到紅毯盡頭的展板周邊,擠挨成一團。


  谷開陽半眯起眼辨認,“好像是蘇程到了,你幫我看著這邊,我先過去。”


  她反應快,話說到一半,步子就已邁開。


  季明舒遠遠望著人頭攢動的外間,本來沒太在意,可忽然從縫隙間瞥見蘇程身邊那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背脊瞬間繃直。


  像是有感應般,立在蘇程身側的那抹身影也往她的方向望了眼,目光穿過重重人群和陣陣白光,仿佛沾染了夏日雨夜的絲縷涼意,冷冽又遙遠。


  一刻鍾後,展板前的紅毯拍攝採訪全部結束,來賓被引入宴會廳,按早就安排好的位置一一入座。


  今晚宴會廳的布置設計出自季明舒之手。


  廳中燈光如瀑,樂隊現場演奏莫扎特的《g小調第四十號交響曲》。每桌中央都放有今早才空運抵達的暖玉白玫瑰,玫瑰花瓣新鮮飽滿,邊緣處還泛著溫潤的淺粉。穿馬甲打領結的侍應單手託起圓盤,在這一室鬢影衣香間來回穿梭。


  浮華聲色,不過如此。


  谷開陽先前的擔心有些多餘,得知晚宴現場由季明舒親自操刀,本想作妖的人早八百年就歇了心思,直至集團總裁上臺發言,宴會廳內都沒出現絲毫差錯。


  總裁發言完畢,又到《零度》主編may姐上臺。


  may姐最愛聊過期雞湯,大約是想致敬“女魔頭”米蘭達的運籌帷幄,這回雞湯裡冷不丁還裹挾了雜志內部的地震性變動。


  現場個個都是人精,在她cue到“新任副主編”時,大家都下意識看向了谷開陽。


  谷開陽像隻旗開得勝的小白天鵝,矜持起身,眼角眉梢都是壓不住的喜悅。


  也有人隻掃她一眼,便看向坐在她身邊的季明舒,比如蘇程。


  蘇程今年四十有二,手握影後獎杯無數,又先後三嫁大佬,不論在演藝圈時尚圈還是在現如今的名流圈子,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她稍稍偏頭,湊近身側男人,以一種探聽小輩八卦的語氣打趣道:“怎麼沒陪明舒?鬧別扭了?”


  男人抬眼,望向不遠處的季明舒,指尖輕輕敲著杯壁,頻率和腕上铂金表的走針出奇一致。


  過了半晌,他都沒接話,好像在笑,但笑意不達眼底。


  蘇程隻當他是默認,又悄聲向他傳授哄女孩子的辦法。


  他點頭,目光並未收回——


  兩年沒見,季明舒倒還和以前一樣,即便是冷著沒表情,那張臉蛋也明豔得不可方物,半分不輸今夜各展神通的滿室星光。


  晚宴過後的after party被安排成了一場慈善拍賣會,留下來參加的賓客移步至另一側的小廳當中。


  “029號拍品大溪地天然黑珍珠鑽石項鏈,由蘇程女士捐贈……”


  臺上拍賣師正在介紹拍品,季明舒卻先一步掃完了名冊上的拍品資料。


  她心底輕哂,估摸著今晚有人要豪擲千金,博影後一笑了。


  這念頭剛在腦海中打了個旋兒,拍賣師便報:“起拍價,八十萬!”


  “八十五萬!”


  “九十萬!”


  “一百萬!”


  話音甫落,價格迅速刷新。


  當競價來到三百萬時,不少人都側目望向季明舒的右後方,甚至有人忍不住在這種場合竊竊私語。


  季明舒沒動,不用回頭,她也能想象出那人頻頻舉牌時氣定神闲的模樣。


  “五百萬,現在已經五百萬了。”


  “五百萬一次,五百萬兩次,五百萬三次!”


  “咚!”


  成交槌落下沉悶聲響。


  “這項鏈,五百萬……?那男人是誰呀?”


  剛入圈陪坐在末席的小明星也看出這項鏈成交價過分虛高,忍不住向身側經紀人輕聲打探。


  “岑森……”經紀人若有所思地喃喃著,“他怎麼突然回來了。”


  小姑娘初入名利場,看什麼聽什麼都覺得新鮮,捕捉到關鍵詞又追問:“那男人叫岑森?他很厲害嗎?”


  小新人暫時搭不上岑森,今天帶出來也就見見世面,經紀人懶得和她多作解釋,隻低著頭,噼裡啪啦在桌下按手機,給手下其他幾位資歷深點兒的女星傳遞一手消息。


  現場和這位經紀人一樣四處通風報信的不在少數。


  京建岑家太子爺遠赴澳洲開拓海外市場,已有兩年未在國內露面。毫無預兆出現在今晚這樣的場合,行事還一反常態地高調,這仿佛是一種訊號——


  京建長達數年的內戰,結束了。


  若無意外,今夜之後,四九城裡又將多出一位讓人津津樂道的風雲人物。


  事實上,參加這場慈善晚宴原本不在岑森的計劃之內。


  可他行事向來滴水不漏,臨時受人所託陪蘇程出席,不僅拿出了早年陪家中長輩出席各類活動時的耐心,還拍下蘇程所捐、號稱是多年心愛之物的珍珠項鏈。


  這種時尚雜志舉辦的小型拍賣會本就是捐個心意拍個心意,岑森這般抬價,可以說是給蘇程做足了裡子面子。


  蘇程笑意吟吟,慢道:“改天老裴有空,你和明舒來家裡吃飯。”


  這便算是受了。


  拍賣結束時,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岑森身上。


  他仍坐在燈光暗處,松了松領口的溫莎結,雙腿交疊,往後靠。


  今夜賓客眾多,他和蘇程到得又比較晚,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來了。


  這會兒知道了,認識的自然要上前招呼攀談,不認識的創造條件也要湊上去混個眼熟。


  季明舒坐在自己座位上岿然不動,目光直直望向已然空無一物的展臺,神情冷若冰霜。


  谷開陽看得心驚膽戰,鬥敗階級敵人升職加薪的那點兒興奮,早在岑森為蘇程的珍珠項鏈多番舉牌叫價時褪得一幹二淨。


  她小聲問:“你老公什麼時候回的?你倆吵架了?”


  “沒。”


  季明舒隻回答了後一個問題,因為前一個問題,她也不知道答案。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一雙黑色皮鞋緩緩步入她的視線。


  鞋款眼熟,系帶方式獨一無二,幾乎在視線觸到鞋面的那一瞬間,季明舒腦海中就浮現出了它主人的模樣。


  “明舒,回家了。”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平淡尋常,讓季明舒產生了一種他們是正常夫妻、每天都會見面的錯覺。


  “我開車來了…我真的……”谷開陽踩著十釐米的細高跟,被季明舒暗暗往外拽,有些站不穩,“你們回家就回家,幹嘛拉上我,我不用送……”


  “你要送。”


  季明舒冷冷覷過去,將她剩餘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裡。


  油畫院外暴雨初歇,夜色濃稠得沒有一絲光亮,風吹過來,一半涼,一半帶著夏夜湿熱。


  司機恭敬地拉開副駕車門。


  見岑森沒有坐上去的跡象,季明舒下意識就往前邁步,可岑森忽然抬手擋了擋,然後不著痕跡地看向谷開陽。


  谷開陽打了個激靈,小碎步往前趕,特別自覺地坐上副駕,給小夫妻倆騰出後排寬敞空間。

作品推薦

  • 當小白兔遇上瘋批

    被迫跟許家的小傻子聯姻后,他白天是小哭包、小傻子,晚上卻把我摁在墻角欺負了一遍又一遍。 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腳踝被親了又親。 耳邊是男人惡魔一樣的輕笑聲:「寶貝兒,乖。」 「別惹我生氣。」 我崩潰了。 說好的傻子呢?

  • 勸你趁早喜歡我

    "距離寧婉被「流放」成正元律所駐紮街道的社區律師後, 總所終於又「流放」了一個人過來—— 男的,活的,英俊高大,斯文溫和,禮貌紳士…… 對方周身只散發出一種氣息——"

  • 許你清華

    考上清華的班長突然加了我。 我思考了半天,回了一句:「你能給我轉 5000 嗎?」 下一秒,他把我刪了。 嗐…… 我就知道是騙子。 班長為人冷淡,高高在上,話都沒跟我說過一句,怎麼可能加我? 后來同學會,他摟著一個女孩,笑著給我們介紹,說是年底訂婚。

  • 忘情

    陸靳把我扔在家裏去找前女友的那天,我一個人在家裏高燒了一晚上。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我失憶了。 我記得所有人,唯獨忘了陸靳。

  • 精衛

    我跟周少伯年少時的夢想都是當警察。 只是后來。 他成了華南最大犯罪集團的老大。 我成了他最強有力的手下。 我倆雙雙被捕入獄那天。 他揉了揉鼻子,說: 「哥不欠你了,下輩子咱倆還做兄弟。」 可是我垂下眼,從容不迫地讓警衛給我開了門,隔著鐵柵欄朝他說: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警號。」 我的身份,是一名臥底警察。

  • 死板人夫的春天

    相戀十年的男朋友在紀念日被小情人叫走。 他前腳剛走,后腳我打開衣柜。 楚詢從衣柜出來,白色的襯衫有些皺巴,還掉了兩顆扣子。 是我撕的。 如果不是男朋友突然回來,現在這件衣服已經被我撕爛了。 「哥哥,我要憋壞了……」 楚詢可憐巴巴的看著我,眼里殘留著淚光。 我狠狠咽了下口水。 想起一句話—— 眼淚是男人最好的黑絲。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