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世子是個病美人。
聽說我打小一見他便抱著不撒手，直將他氣哭。
他逃，我追，他插翅難飛。
直到十六歲那年，京城來了個西域王子，藍眼睛，金頭發，稀罕極了。
我見異思遷，「賀雲暮，我不想和你玩了。咱倆以後劃清界限。」
可他一把將我抵在角落，紅著眼咬牙：
「謝時安，你休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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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京城都知道公主和靖安侯府那個羸弱的世子是S對頭。
準確地說是世子單方面的仇恨，三日送毒藥，五日扎飛鏢。
饒是世子體弱多病，也要叼著人參追S公主半個京城。
他為什麼這麼恨我，我也不知道。
後來父皇說，是因為我打小第一次見他就抱著人家不撒手。
賀雲暮身子弱推不開我，比我大了整整三歲，卻被我親哭了。
回去後一家子哥哥姐姐都笑話他。
從此他認此事為奇恥大辱，逮到機會就謀S我。
我聽了後不禁感嘆，真不愧是我。
眉梢掛雪，面色若冰。有時蹙眉扶案，猶如失意的謫仙。
這麼漂亮的美人，不欺負怎麼行。
2
西域王子來求親，指名要我。
父皇說，他舍不得我，堅決不同意，下令比武招親，既給他們面子，又可以給我找個大英雄做夫君。
我聽得腳尖直摳地，「父皇，什麼大英雄我都忘了……」
「你不是小時候天天站在宮裡的高臺上揮劍，」父皇一邊說著，一邊還做舞劍姿勢比劃了起來，「我謝時安要麼不嫁人，要嫁就嫁蓋世……」
我忙捂住我父皇的嘴，「別說了別說了！父皇我想起來了！」
我自幼不愛紅裝愛武裝。
認得幾個字時武俠話本看多了，現在半夜想到就坐起來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早就下令闔宮不許再提這些黑歷史，可禁不住我的老父親放在了心上。
3
從父皇那兒出來，我去尋了賀雲暮。
一進院子，一眼看到他在窗邊寫字。
窗邊的梨花樹半遮半掩，儼然一副美人圖。
我託腮在窗邊看了他一會兒，開口道。
「賀雲暮，我要嫁人了。」
他筆畫一頓，「石澗，以後送公主的毒藥準備雙人份。」
我望著他慨嘆：
「好舍不得這麼漂亮的你怎麼辦，要不然我帶你私奔吧？」
「臣身子骨弱，經不起折騰。毒藥倒是可以按時給公主寄去，管夠管飽，不用舍不得。」
桌案上的砚臺墨水濃鬱，他輕輕掃了掃墨汁。
面色蒼白俊美，和墨色相稱。
我皺眉看他，搖了搖頭，
「也對。你這個柔弱樣子，像是補也補不好。中看不中用，還是算了。」
「你——」
「聽說求親的是一個西域王子呢。」
我抽過他的筆，將他抵在桌案前，傾身描摹著他的眉眼。
幾片梨花悠悠落在了他發絲間。
「要去和親？」他望向我的眸子微驚，一時由著我落筆畫眉。
「對。」我故意低眉垂眸，「要走那麼遠呢。我不想去，可又沒有從天而降的英雄能打敗那個王子。」
「雲暮哥哥要是武功高強就好了呀。」我抬眸逗他。
他一勾唇，「多好。你將西域攪個天翻地覆，省得大軍西徵。」
「哼，你以為我走了你就清淨了嗎？」
我瞪他一眼，悄然撫上那方端砚，沾了滿手墨水。
他挑了下眉梢，「不然呢？」
「我要是去和親，你當然就是本公主的嫁妝呀……」
我捧上他的臉用力揉了幾下，跳開笑著看他的黑臉。
「謝時安！」
「走了。記得把自己打包好。」
我利落轉身，不小心蹭到了梨花枝椏。
「真要去和親嗎？」
他的聲音伴著梨花紛紛落下。
「不是和親，是比武招親。但都差不多，聽說那個西域人黑壯粗魯，渾身蠻力，能以一當十。」我回頭望他。
梨花掩映下，他似是蹙了眉，「京城沒人能打得過嗎？」
「哪裡會有？到時你便來看我的笑話吧。看我和一個黑猩猩成親。」
我笑著轉身，心裡卻有些暗黯。
4
風和日麗，比武開始。
我一落座便朝靖安侯府那邊望了望，賀雲暮的位子空著。
回頭看擂臺，那些世家子弟的三腳貓功夫甚至還不如我，我垂了眸。
下意識一瞥，賀雲暮不知何時過來了。
平日穿白衣長袍的家伙竟也換了一身勁裝。
我過去坐他旁邊，笑道：
「穿這麼利索是要幹嗎，你也想爭一爭驸馬？」
他勾唇，待要開口，忽然場上一陣驚呼，我回過眼。
隻見一個藍衣身影跳上了臺，閃過之處人仰馬翻。
一時間臺上隻剩了他自己，金色的頭發在太陽底下波光閃閃。
「陛下，這群人打鬥看得小王快要睡著。」
他側過身望向我這邊，藍眸子像一彎湖水，晶瑩剔透的目光直戳我的心髒。
我激動得連連晃著賀雲暮的胳膊。
早說西域王子長這樣，誰還整什麼比武招親？
「大庭廣眾莫要拉扯。」
他將我的手拂開，頓了頓，看向我，「放心，那個王子不會贏。」
說罷，他起身不知要去何處。
「莫名其妙。」我看著他的背影嘀咕，忽地父皇喊我過去。
「安安，你看到了，多納王子武藝高強，身手不凡。若你滿意，我們便定下不再比了吧？」
「全聽父皇的……」我連連點頭。
「暮兒！」
我話音未落，隻聽身旁的靖安侯夫人失聲喊道。
隨之望去，賀雲暮不知何時站上了比武臺。
光影剪出他的輪廓，長身玉立，氣質猶勝於多納王子。
5
「賀雲暮，你上去做什麼？」我跳起身。
那麼高的臺子他光是爬上去都喘氣吧。
陽光剪影，他瞥向我，「殿下，我不想做嫁妝，但可以做新郎。」
「靖安侯世子，京城有名的病秧子。」多納王子轉身看向我，輕輕眨眼，碧波蕩漾，「公主殿下放心，小王會手下留情。」
風度翩翩，猶如一朵水風中搖曳的藍蓮花。
我的目光頓時被他勾走，忽地賀雲暮身形一動，擋住了我的視線，背影卓然，「少廢話，開始。」
高臺上，劍光一閃，頃刻間過了十招。
我霎時間忘了呼吸。
「王子！」父皇慘叫一聲。
再望去，多納王子已經被踹飛在天上，掉下了比武臺。
「快！太醫快去！」父皇大跑過去。
賀雲暮腳尖輕點，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從天而落，墨絲飛揚，來到了我面前。
6
「那西域人的力道也不怎麼樣。」他掸掸衣衫，輕松望著我。
面色雪白，周身楚楚，疏無半分顰色。
這耍帥的模樣就差沒把看我厲害不厲害寫在臉上了！
我反應過來，急得跳腳，「你你你誰讓你贏了？」
「難道你想去和親？」賀雲暮眉頭一變。
「見到那西域王子後我覺得也不是不行……」
「謝時安！」
他一把將我抵到牆邊，低聲咬牙，「你知道我出手冒了多大的風險嗎？」
「我又沒求你。」我別開目光，聲音不由得弱了些。
「你——你不是一直說喜歡我嗎？」
「喜歡呀。」我捏了捏他的臉。
「那還想去西域和親？」
我正猶豫著怎麼說，忽地又被吼道，「我不可能做你的嫁妝！」
「知道知道。」我忙給他順順毛。
「我和他，隻能選一個！現在就選！」
他捉住我的手腕將我鎖在牆上。
我不得已正視他。
眉眼如刻，清朗俊逸，如同一樹潔白無暇的梨花，偶然蹙眉，又像一幅淡染輕描出來的水墨畫。
他定定地望著我，眸子顫動。
「那選你的話，你以後還會任我欺負嗎？」
「看我心情。」他別過臉，耳根緋紅。
我心中一動，親了他一口。
他一下子紅透了臉，轉眼看我。
「我選西域王子！這就去和父皇說。」
拜託，那可是藍眼睛的大帥哥！
7
坐馬車回宮時，車廂隔間忽然響動起來。
我正疑惑，忽地賀雲暮從裡面跳了出來。
我嚇了一跳，震驚地看著他。
「你做什麼？」
「選他為什麼還親我？」他眸色陰鬱，比炸毛時內斂了許多。
「小郎君長得好看，又離得那麼近，不親白不親。」
我挑起他的下巴望他，膚如凝脂，眸若水墨，禁不住又親了親，冰冰涼涼的。
「賀雲暮，你今日可算是給本公主平反了。你武功那麼厲害，從前還任由我動手動腳，分明是你情我願，可不是本公主強取豪奪。」
我端坐回去，撫平衣衫，「現在本公主不想和你玩了，以後你我劃清界限。」
「劃清界限？謝時安，可沒那麼簡單。」
他眸色深沉，醞釀著黑雲，不像先時那樣低吼。
「你這麼怕我嫁給別人？」
我拂上他的臉頰，聲音如絲，「賀雲暮，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笑話。我隻是乍一聽到你選別人，有一點點，自己都感覺不到的，比洞庭湖面還平靜無波，比天山白雪還冰封沉寂的，一絲絲絲驚訝罷了。」
他輕輕逼近我，眸子如古井水般清寂。
「哦。」
「演武場上我問錯了話。」
「什麼？」
「選我；或者我把他S了，然後你再選。」他徒手輕輕碾碎了一隻玉珠，抬眸望我，「殿下選誰？」
我捧住他的臉，保證沒有口是心非，「選你。誰都不選，隻選你。」
他勾唇，剎那間仿佛冰雪消融春暖花開。
我松了口氣，卻忽地被他鎖住下巴吻上。
初時震驚，然而他溫柔輾轉，誘惑著我無邊沉淪。
猛然一痛，唇畔血腥味散開。
「從前是殿下，今後該我了。」
他仍抵著我，黑眸深邃，似乎湧動著我從未見過的波瀾。
「幹什麼？」不知為何，我有些怯意。
「強取豪奪。」
我心神一蕩。
「那個王子，你是喜歡他的眼睛嗎？」
他起身掸了掸衣衫，似是隨口問道。
「呃……」我認真回憶，忽地瞥見賀雲暮的眼神，忙道，「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
「喜歡就告訴我，」他看向我，「挖來送你。」
我凜然一寒。
8
賀雲暮現在從裡到外，從上到下，都寫著一句話：我不裝了。
老天爺啊，我這是招惹到了個什麼人。
太可怕了，一定是夢，我要去教坊司點十個可愛的美人壓壓驚。
一進教坊司，多納王子正左擁右抱、一瘸一拐地往二樓走去，我眼前一亮。
「王子！」
他回頭，晶藍的眼睛也蕩起來波光，像藍寶石一般。
「公主殿下！小王隻是來壓壓驚。」
這不想到一塊去了嘛！
我倆一見如故，他會的中原話不多，我對西域話更是一竅不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