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我和他從一開始就是錯誤。
腹痛如刀絞。
我掏出手機呼叫 120，費勁地坐在路邊。
無意間摸到褲子，路燈下，一手掌的血。
如果盛燁知道我流產了，會是什麼反應？
不用猜。
他和他的朋友們一定會說：「蘇顏又在耍性子，明明腹痛還不說出口，搞得孩子流產了。」
反正，都是我這個用懷孕裝嬌弱，用懷孕逼宮的綠茶賤女人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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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了。
孩子已經沒了。
一切都結束了。
4
不知道等了多久，120 停到我身邊，將我帶走。
醫生見我有意識，問我：「你老公電話多少？讓他趕緊過來！」
我說：「我沒老公。」
醫生愣了一下，還想再問，我說：「我自己可以。」
到了醫院，我顫抖著在手術單上籤字，隨後被緊急送進手術室。
孩子才不到三個月，很順利拿出了。
我也沒受到多大的傷害。
「為什麼不早點來醫院呢？」醫生問。
我沒說話。
我故意的。
可確認孩子真的沒了那刻，我的心又如刀割般難受。
這是我第一個孩子，我是如此期待它的到來。
曾經肚子有一點風吹草動，我都緊張不已，非要去醫院看看，讓盛燁心生厭煩，覺得我小題大做。
如今，我卻故意讓它離開……
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醫生連忙安慰我：「我的意思是早點來你就不用受罪，並不是說能保下胎兒的意思。其實好胎前三個月不用保，如果保不住，說明胎兒有問題，早點流了，對身體的傷害比較小……」
我愣愣地聽著醫生說，悲傷漸漸消退。
原來好胎根本就不用保嗎？
這是不是意味著，孩子早就知道我和盛燁有問題，不願來到我們身邊？
原來我懷孕後身體如此虛弱，經常腹痛流血，都是因為它想走，不願意來。
休息了一個晚上，我出院了。
昨晚看似兇險，其實問題不大。
回到家，屋子空蕩蕩的，盛燁不在。
我恍惚了會兒。
他應該在照顧林鑫吧，昨天林鑫腳扭了，似乎很嚴重。
曾經我會嫉妒、悲傷，但現在我的心空蕩蕩的，什麼感覺都沒有。
好像那些情感，連同胎兒被一並拿走了。
我應該要坐小月子。
可盛燁要照顧林鑫，應該沒空照顧我。
我收拾了幾件衣服，去包了個酒店，又請了個月嫂照顧我。
身體必須養好。
畢竟以後還要活幾十年。
在酒店的三天，我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偶爾下床活動活動筋骨。
實在睡不著，就在圖紙上寫寫畫畫。
我喜歡設計衣服、首飾。
似乎也擅長這個。
我們家很窮，但從我的外貌上根本看不出一點跡象。
因為我天生擅長打扮、設計。
很多衣服都是我自己設計，自己穿，別人都誤以為我穿的是高端貨。
結婚前，有公司舉辦設計比賽，我已經進入決賽。
婚禮頭一天，我提交了作品，如今無事可做。
寫寫畫畫讓我頭腦幹淨簡單。
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忽然響了。
我瞥了一眼。
盛燁打來的。
真意外，他居然過了三天才給我打電話。
我曾以為他第二天看到副駕上的血，會打電話詢問，結果他沒有。
原來我如此不重要。
我已經能心平氣和地接受這個事實。
我按下接聽鍵。
「在哪兒？」盛燁緊張地問。
我說：「在娘家。」
他問：「孩子沒事吧？」
我微微一頓：「沒事。」
我不知道為什麼不想告訴他實情。
或許不想他來打擾我吧。
我想清靜地過小月子，不想見到他。
他生氣道：「流了這麼多血，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冷漠地說：「你知道的，我經常流血，去醫院檢查又沒事。」
盛燁說：「是啊，你總是大驚小怪。」
我說：「對，今次查出來也沒問題，我想在娘家住幾天……」
盛燁冷笑：「沒事回什麼娘家？我們還度不度蜜月了？」
我沉默片刻，想起我們曾約定去歐洲蜜月。
孩子剛好三個月，胎象穩定，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因懷孕，我精心挑選悠然舒適的路線，導遊、酒店全都訂好了。
那時候我多歡喜啊。
沒想到，就在胎兒滿三個月前兩天，我流產了，也不想去蜜月了。
心頭一酸，我沒說話。
林鑫的聲音忽然響起：「不會是因為那晚的事又在鬧脾氣吧？到時候我又成罪人了，我就說那晚該我道歉的嘛。」
盛燁立即生氣：「蘇顏，你馬上回來。」
我沒說話。
林鑫笑：「燁哥，你打了她，她在等著你低頭呢。」
5
盛燁怒道：「明明是她的錯，憑什麼要我低頭？肚子不舒服憋著不說，一聲不吭回家睡覺，故意不接電話，害得我們找半天，也害你崴腳。讓她道歉，她答應了，事到臨頭又反悔……太作，欠收拾！」
不出意外的譴責，我的心情毫無波動。
林鑫戲謔道：「要不我道個歉吧，然後圓潤地滾回英國，再也不回來，這樣蘇顏應該會消氣。」
「讓她滾！」
盛燁怒道：「她不想度蜜月，反正你要回英國，我們去度！」
我安靜地聽著。
不愛一個人後，聽到他的威脅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我知道自己放下了。
盛燁道：「蘇顏，聽好了，如果你不回來，我和林鑫要去歐洲度蜜月。」
我在房間內無聲地笑了笑，說：「去吧，好好玩。」
然後第一次，我先掛掉電話。
主動掛電話，一直是盛燁的特權。
現在，我使用了這個權利。
手機很快又響了，盛燁的名字在屏幕瘋狂跳動。
我摁了，他繼續打，我繼續摁，最後拉黑。
解決掉盛燁，我在紙上塗塗畫畫。
我能想象他有多暴怒，也能想象林鑫會如何刻薄地貶低我，然後將這件事傳給幾個兄弟，添油加醋地貶低，帶領整個圈子嘲笑我。
無所謂了。
他們罵我撈女也好，綠茶也好，小氣賤女人也好，都無所謂了。
我沒告訴任何人流產的事。
也沒告訴家人。
家人是一群虛榮勢利的吸血鬼。
如果我告訴他們流產，他們隻會怪我沒保護好孩子。
我在盛燁面前如此卑微，根源就在於我的家庭。
那次聽到媽媽生病後，我焦急地帶盛燁去醫院。
媽媽在他面前哭窮，爸爸和弟弟求盛燁給錢的情形，是我一輩子的恥辱。
我永遠忘不了盛燁嫌惡的眼神。
盛燁爽快給了 100 萬，出醫院後摟住我的腰說：「啊哈，故意帶我到附近約會，原來是為了這事兒啊？」
我說是巧合，盛燁明顯不信。
回去後，他在床上用新東西、新姿勢，狠狠地折騰了我兩天。
我沒法拒絕，因為我家收了他的錢。
親密的時候，我並沒有快樂，隻感覺恥辱。
這種感覺讓我很混亂。
我無法判斷，我和盛燁到底是什麼關系。
純潔男女關系？
金錢買賣關系？
他的朋友們通過這件事，認定我是撈女。
林鑫笑：「我就說吧，這種高端綠茶不要包，不要貴重禮物，不是清高，而是想要更多。看看，這不就一下子撈走 100 萬？」
我抬不起頭，心裡生出一個強烈想法——我要和盛燁結婚。
以此證明，我和他之間，並非金錢關系。
所以我忍耐、忍耐，不停忍耐……
還好，如今一切都要結束了。
我開始列離婚協議。
第二天，我掏出手機刷朋友圈，忽然發現林鑫發的文字。
【要和某人去歐洲度蜜月了咯！】
配圖卻不是她留學的英國，而是法國的埃菲爾鐵塔。
我知道她是故意發給我看的。
因為她這個朋友圈下面，一個點贊和評論都沒有。
她是那個圈子的團寵，一般發出來都有很多人點贊評論。
所以，我可以推斷出，她應該設置成僅我能看。
她已經做過很多次這種事了。
【和某人去吃夜宵咯。】
【和某人去玩咯！】
僅我可見，然後很快刪掉。
或者發給我，又很快撤回。
曾經我看到後很傷心，忍不住打電話查盛燁在哪兒。
盛燁非常生氣，他的朋友們認為我不懂事。
這次我看到了，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我瞄了一眼電腦裡的離婚協議，隻有釋然。
有情人終成眷屬，反正要和盛燁離婚了，那就祝福他們吧。
於是我把林鑫的朋友圈截圖，然後發到自己朋友圈，真誠道：【恭喜得償所願。】
朋友圈炸了鍋，問我林鑫什麼時候結的婚，男方是誰？
我回復：【林鑫應該沒結婚吧。】
【那為什麼要度蜜月呢？】
【她應該要代替我和盛燁蜜月。】
眾人傻眼。
6
有人給我打電話，是盛燁的朋友。
我隨手接起。
「趕緊把朋友圈刪掉。」盛燁的聲音響起。
我微怔：「怎麼了？」
盛燁說：「林鑫隻是開個玩笑而已，你這樣把她掛出去，別人還以為她是小三。」
我沉默片刻，低頭輕笑。
真沒意外啊。
無論何時，他都會站在林鑫那邊。
「好，如你所願。」
我刷開朋友圈，盛燁的朋友全都在罵我，說我小心眼，又在耍性子，林鑫隻是開個玩笑而已，為什麼要掛出來。
還有人發私信威脅我，如果林鑫被人罵，那我也別想好過，罵我綠茶賤女人。
我一一截圖錄屏，然後刪掉朋友圈。
之所以發朋友圈，我故意的。
我雖然釋然，但也要反擊。
以前委曲求全，主要因為盛燁。
我並不想得罪他的兄弟們，拼命想融入進去。
現在我徹底放開，誰也不怕。
如果他們真敢傷害我，這些都是有力的武器。
盛燁又打電話來警告我：「以前你很懂分寸，就算耍性子也隻在小範圍耍，這次為什麼要鬧這麼大？別以為結婚了就高枕無憂，要聽話，懂嗎？」
我說：「嗯，我懂。」
盛燁語氣微松：「你拉黑了我？把我解開。」
「哦。」
我敷衍地掛掉電話，沒有將他放出黑名單。
能想象他有多生氣，但我不在乎了。
在小月子的第七天，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媽媽的電話忽然打進來。
我隨手接起：「媽？」
「蘇顏，你在哪兒？」媽媽氣衝衝道。
我說：「在家呢，怎麼了？」
「說謊！」
媽媽大叫：「盛大少到我們家來找你了，你老實告訴我在哪兒，和誰在一起，那人是男是女？你必須向盛大少解釋清楚……」
盛燁居然親自來找我？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媽媽一邊罵我一邊討好盛燁。
我苦笑。
我們家又窮又勢利，我因為長得漂亮，一直被父母教育要用美貌嫁給有錢人，然後幫襯娘家，幫助弟弟。
如果我生活在小山村，一定會成長為伏地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