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裡早已麻木。

6

 

我敲響祁銳的門。

 

他暴躁的聲音傳來。

 

「誰啊？」

 

門打開，他愣住，緊皺的眉倏然展開。

 

「蘇楠？」

 

我擠出兩滴眼淚，一下撲進他懷裡。

 

「銳哥，蘇安國撵我滾。」

Advertisement

 

他濃眉一擰，S氣騰騰。

 

「媽的，他又犯病了，看哥不上去收拾S他！」

 

我抱緊他的腰，小聲說：

 

「哥，別去了。

 

「我不想別人說你喝醉了毆打老人。」

 

祁銳僵住，搓了把頭發。

 

「行吧，那哥帶你出去住。」

 

那怎麼行？

 

我今晚一定要住在他家。

 

祁銳聽了，當場拒絕。

 

「不行，你不能住這兒。」

 

我眼圈通紅，小聲問道：

 

「你也嫌棄我是個累贅嗎？」

 

祁銳臉上閃過一絲慌張。

 

「我不是這意思！

 

「你住在這兒不合適，讓人看見不好。」

 

我淡淡地哦了一聲。

 

拉起行李箱，轉身要走。

 

「我知道了，你和蘇安國一樣，都嫌我累贅。」

 

心裡默數三二一。

 

手腕一緊，祁銳將我撈了回來。

 

「進來進來。

 

「怕了你了，祖宗。」

 

我躺在他的沙發上。

 

看他忙前忙後給我換新床單。

 

這間屋子我來過很多次。

 

那時候，祁銳剛搬來。

 

小區裡都傳，我們家樓下住了個黑老大。

 

年紀輕輕，心狠手辣。

 

這一個片區的娛樂場所，都歸他管。

 

可我早出晚歸上學，他晝伏夜出工作。

 

我們一次也沒見到過。

 

直到後來，我爸為了我那一千塊的獎學金。

 

差點把我打S的時候。

 

他出現了。

 

確實和傳說中一樣兇狠暴躁。

 

我傷好之後，買了兩個水蜜桃去感謝他。

 

樓頂天臺。

 

我躲在樓梯間，看見一排黑衣服的男人。

 

個個人高馬大，垂頭站得筆直。

 

祁銳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根煙。

 

穿著無袖背心，黑色長褲。

 

胳膊上的肌肉結實又不顯壯碩。

 

陽光下，皮膚白得發光。

 

我隻顧盯著他看，壓根沒聽清他說什麼。

 

突然，他抬起一腳，踹在右邊的男人肚子上。

 

那人彎著腰跪下，祁銳將煙頭摁在他的肩頭，他卻動都不敢動。

 

「老子搬到這裡來，就想躲個清靜。」

 

「滾！」

 

我被祁銳嚇到，不小心撞到鐵門。

 

他們猛地回頭——

 

我那時才十三歲，被一群人盯著，直接嚇蒙了。

 

祁銳抬腳走近，彎下腰。

 

微微上翹的眼尾，半眯著打量我。

 

「小孩恢復挺快。

 

「來這兒幹嗎？」

 

我吞了吞口水，舉起塑料袋。

 

「送、送你。」

 

兩顆飽滿的水蜜桃，沒有磕碰，香氣誘人。

 

是我在胖姨水果攤上找到的最漂亮的。

 

他勾起食指，接過袋子。

 

抬手揉了下我的頭發，笑彎了眼睛。

 

「小孩還挺懂禮貌，謝了。」

 

夏日，太陽濃烈。

 

他好看得晃眼。

 

迷迷糊糊間，祁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起來，去床上睡。」

 

我假裝聽不見，咕哝一聲，翻身朝裡。

 

沒一會兒，身子騰空，被祁銳抱起。

 

「我真是欠了你的，兩個桃兒就把我收買了。」

 

7

 

次日醒來，祁銳正在廚房做早飯。

 

我靠在廚房邊，看他清梧一般挺拔的背。

 

心情好到了極點。

 

「銳哥，我要搬家，不在這邊住了。」

 

祁銳背影一僵。

 

「你這趟回來，不走了？」

 

我點點頭。

 

畢業後，我沒有考研。

 

現在老家經濟開發區發展得不錯，科技產業園也相對成熟。

 

我在網上投好簡歷，已經過了初面。

 

今天二面結束，可以直接上班。

 

「我不想再住家裡了，打算租房子。」

 

祁銳聽完，嘴角悄悄上揚。

 

「回來也好，一會兒哥送你去面試。

 

「找房子的事情，今天就給你落實下來。」

 

我衝他笑。

 

「還是銳哥靠譜。」

 

他端來面條，嗓音輕快。

 

「趕緊吃吧，冷了就不香了。」

 

……

 

我換上正裝出來。

 

祁銳正靠在門邊嚼口香糖。

 

凌厲的下颌線，隨著咀嚼，微微繃緊。

 

他回頭看見我，眼神一亮。

 

我問他：

 

「怎麼樣？好看嗎？」

 

祁銳嗆到，偏過臉，咳得耳根通紅。

 

「還不錯。」

 

我掩唇偷笑。

 

一路上，祁銳車子開得極穩。

 

眼神根本不敢朝我這兒挪半分。

 

到了之後，他欲言又止。

 

「那什麼，小楠，你要不要換一件？」

 

「哥不是嫌你不好看啊！

 

「大夏天，太曬了，這裙子這麼短，會曬黑的。」

 

我看他眼神躲閃，無措的樣子。

 

忍不住笑出了聲。

 

「可是這樣好看。」

 

說完，不顧他在身後叫我，直接進了公司大樓，奔進洗手間。

 

換上準備好的西褲，綁起長發。

 

祁銳真傻。

 

高跟鞋和西裝。

 

包臀裙和絲襪。

 

都是我特意買來，穿給他看的。

 

8

 

祁銳給我租的房子，離公司很近。

 

房子很寬敞，裝修簡奢。

 

我要給他租金，他卻說不必。

 

「剛畢業能有多少錢？

 

「別給自己壓力，哥養得起你。」

 

我反問他：

 

「你養我，是以什麼名義呢？」

 

祁銳哽住，抓了把頭發。

 

「當然是以哥哥的名義！

 

「你喊了我六年的哥，現在回來了，哥也不能不管你。」

 

祁銳總強調他把我當妹妹。

 

似乎隻要我不提喜歡他，他就永遠能演下去。

 

他沒有親人。

 

說我用兩個桃子，拐走了他為數不多的親情。

 

可他不知道。

 

他也是我心裡最親最親的人。

 

隻是我分得清，愛情和親情的區別。

 

我任他裝傻打哈哈。

 

反正我不會放棄。

 

他遲早是我的。

 

9

 

上班後，祁銳經常約我吃飯。

 

可我總是以工作忙，拒絕他的邀請。

 

春節的時候，他送了我一套蘇繡的裙子。

 

配上珍珠耳飾，襯得我氣質溫婉。

 

「過年總不要加班了吧？

 

「一起吃頓團圓飯。」

 

我說好。

 

換上他送的裙子，坐上他的車。

 

好久沒見，祁銳偷偷看了我好幾眼。

 

我笑著問他：「好看嗎？」

 

他脫口而出：「好看。」

 

旋即意識到自己回答得太快。

 

又找補一句。

 

「你穿裙子好看。」

 

我回敬他一句：

 

「是你眼光好。」

 

包廂裡，我和祁銳一出現，他們就起哄。

 

「瞧瞧！這大美人是誰呀？」

 

「當年瘦瘦小小的丫頭片子，現在這麼有氣質！」

 

「要不說，還是咱銳哥有眼光！」

 

祁銳皺眉，輕罵一句。

 

「滾啊。」

 

我笑了笑，挨著祁銳坐下。

 

他們幾個人聚到一起，渾話說個沒邊。

 

陳亮揶揄他：

 

「我是說這裙子，你急什麼？」

 

又轉頭看我：「上個月我們去蘇州，銳哥一眼相中這件。

 

「那是人家鎮店之寶，磨了半天才肯賣——」

 

祁銳撿起碟子裡一顆花生，砸了過去。

 

「話真多。」

 

我看向祁銳，他風輕雲淡道：

 

「別聽他瞎吹，順路買的。」

 

行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幾杯酒下肚，又鬧騰起來。

 

「小楠，陳哥給你介紹個男朋友。

 

「年紀輕，身體好，還是我表弟。

 

「親上加親，保準你滿意。」

 

我笑了笑沒說話。

 

側眸看了眼祁銳。

 

他低著頭，把玩著酒杯。

 

好似並不在意我的回答。

 

我端起雪碧，敬了陳哥一杯。

 

「好啊，男朋友跑了，心裡正難受呢。

 

「開始一段新戀情也不錯。」

 

話音剛落，祁銳一杯烈酒下肚，將杯子重重擱在桌上。

 

引起四周側目。

 

他卻視若無睹，又倒滿一杯，一飲而盡。

 

陳哥碰了碰我的胳膊：

 

「他怎麼了？」

 

我微笑。

 

「單身老男人，借酒澆愁吧。」

 

陳哥會心一笑，湊近耳語。

 

「小楠，你走了之後，他跟有病似的，逢年過節就喝酒，喝大了就躺在天臺上。

 

「嘴裡罵罵咧咧說你沒良心。

 

「我問他怎麼回事，他也不說。

 

「給他介紹女朋友，他也不要！

 

「我老婆的親妹妹喜歡他，送他玫瑰花，他一個眼神就把人瞪跑了，一點面子也不給！

 

「白瞎這一張好看的臉！」

 

我笑著附和：

 

「誰說不是呢，臭脾氣，誰能受得了他？」

 

背後忽然響起祁銳冷幽幽的聲音。

 

「你們倆，別太過分了。

 

「我是醉了，不是S了。」

 

10

 

祁銳憑一己之力。

 

把自己喝大了。

 

我開車帶他回家，一路上他都很安靜。

 

很安靜地盯著我看。

 

我想笑，隻能忍住。

 

下車後，我扶著他上樓。

 

祁銳手長腳長，看著瘦，身上都是精瘦的肌肉。

 

分量很沉。

 

花了十幾分鍾，好不容易爬上四樓。

 

我扶著膝蓋，微微喘著。

 

「祁銳，你為什麼不搬家？」

 

起初，他是為了躲清闲，住進我們小區。

 

現在穩定了，卻還留在這兒。

 

實在沒有道理。

 

我就隨口一問，祁銳卻破防了。

 

他居高臨下睨著我，聲音幽冷。

 

「你還好意思問？

 

「一句喜歡我，釣了我四年。

 

「說走就走，逢年過節連個電話都沒有！

 

「我他媽開一夜的車，跑八百多公裡，去你學校看你，生怕你出事！

 

「你這麼沒良心，我要是搬走了，你哪天突然回來，我還能見到嗎？」

 

我怔怔地看著他。

 

當年被他拒絕，我心裡難過。

 

第一年，他一個星期會給我打個電話。

 

有時候忙，我沒接到。

 

存了賭氣的心思，就沒給他回。

 

後來，他也不打電話過來了。

 

我心想，來日方長，有些話得等我回去，當面說。

 

沒想到，他還偷偷去看過我。

 

心口酸澀，滿腔的喜歡再也壓抑不住。

 

我忍不住唇角上揚。

 

祁銳氣得眼梢通紅，逼近一步，將我抵在牆邊。

 

「你還笑？

 

「四年不見，一回來就帶個小白臉氣我。

 

「蘇楠，你想逼我插足當小三嗎？」

 

他一生氣，倒翻起了舊賬。

 

祁銳捂住臉，蹲在地上。

 

「草，我他媽像個傻逼。」

 

我彎腰，輕輕捧起他的臉。

 

望著他湿漉漉的眼睛，輕聲說：

 

「祁銳，我的世界裡沒有別人。

 

「男朋友是假的，喜歡你是真的。」

 

他吸了吸鼻子，哽咽道：

 

「小楠，哥三十了，能不能別玩我？」

 

我笑了笑，直接低頭吻住他。

 

祁銳驀然睜大雙眼。

 

待反應過來後，他按著我的肩，奪回主動權。

 

「小楠，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忍得很好，可以一直忍下去的。

 

「你非要激我。

 

「我比你大六歲，這太罪惡了。

 

「我還打過你爸，這他媽怎麼結婚。」

 

祁銳醉了。

 

親一下，嘀咕一句。

 

我被他吻得渾身發燙，咬了他一口。

 

「別廢話了，好好親。」

 

11

 

第二天一早，我醒來的時候，祁銳不在。

 

我起身來到陽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