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結婚第五年,溫書嶼的哥哥意外去世,孤兒寡婦成了他的責任。
女兒生日,他被一通電話叫走:
「小星哭著叫爸爸,嫂子哄不好,我去看一眼,很快回來。」
他一夜未歸。
我們出去郊遊,侄子受傷,嫂子哭著叫他回來。
他丟下我們離開:「嫂子不比你,她什麼都不懂。」
我獨自收拾好東西,帶女兒回去。
這一天,我再沒有力氣堅持這場名存實亡的婚姻,朝錯愕的溫書嶼丟下離婚協議書:「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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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今天是女兒的四歲生日,草莓蛋糕上插著四根小蠟燭。
女兒滿臉笑容地閉上眼睛:「我想要爸爸媽媽和我永遠永遠在一起。」
聽著女兒童真的話語,我不由得跟著笑了起來。
此時,溫書嶼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亮了。
看到屏幕上跳躍著的人名,我的心一下子提起來。
溫書嶼猶豫著伸手去夠手機。
我呼吸一窒,同時去拿,正好壓在他的手上。
我衝他搖頭,眼裡不由得湧出一抹請求:
不要在這個時候接起來。
溫書嶼愣了好半晌,緩緩放開手機,握住我的手,收到桌子底下。
女兒睜開眼睛,吹滅蠟燭,滿臉的幸福。
而他的電話再次不合時宜地響起來,鈴聲急促,似乎帶著幾分催促。
溫書嶼狠狠皺了皺眉,終於還是不顧我的祈求,接了起來:「嫂子。」
我聽到電話那頭小孩的哭聲。
「知道了。」他看了我和女兒一眼,說,「我現在過去。」
他起身拿外套,作勢往外走。
我站起來叫住他:「溫書嶼!」
「小星一直哭著叫爸爸,你也知道他身體不好,不能哭太久。嫂子哄不好,我過去看一眼,很快回來。」
他頭也沒回,拿著車鑰匙往外走:「昭昭的禮物在書房,你們先吃不用等我。」
「溫書嶼!」
回答我的隻剩下門被關上的聲音。
我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氣,無力地在椅子上,眼眶發熱。
下一秒,我想到女兒還在等我吃蛋糕,當即擠出一抹笑:「寶寶,我們不等爸爸,先吃蛋糕好不好?」
女兒低著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我切好蛋糕放在她面前,她看了好一會,忽然哭了:「媽媽,爸爸是不是去給別人當爸爸了?」
我心都快碎了,抱著她一頓好哄。
最後,蛋糕一點沒動,放回冰箱。
我哄著女兒上床睡覺。
她抱著小熊玩偶,固執地搖頭:「我不要睡,我等爸爸回來再睡。」
隻是最後,女兒沒有等到爸爸。
溫書嶼晚上也沒有回來。
我一夜沒睡,盯著天花板。
我突然不知道,這段婚姻的意義是什麼?
是為了跟別人共享丈夫,讓我的女兒跟別人共享父親嗎?
2
第二天一大早,我送女兒去幼兒園。
好巧不巧,在門口碰到消失一晚上的溫書嶼。
他抱著一個小男孩,身邊還跟著一個挽著長發,溫婉可人的女人。
任誰看了,不誇一句真是和諧的一家三口。
陳琴先看到我們,笑意盈盈地打了招呼:「小瑜,早上好。」
溫書嶼這才注意到我和女兒。
他把小男孩放下,朝我們走過來。
他蹲在女兒身邊,朝她伸出手:「昭昭。」
女兒盯著他看了一會,沒有像往常一樣撲過去,而是躲在我身後。
溫書嶼皺了皺眉,張嘴似乎是想教育她。
女兒率先開口:「爸爸是騙子,爸爸昨晚沒有回來。」
他的責怪瞬間化作心疼和懊惱,捏捏她的臉蛋:「昭昭,爸爸不是故意的。」
陳琴善解人意地說:「昭昭,不能這麼說爸爸哦,昨晚上小星哥哥想爸爸了,一直哭,你爸爸心疼小星哥哥才過來的。」
我的心猛地被刺了一下,彎腰抱起女兒,冷聲道:「我的女兒還輪不到別人教育。」
陳琴委屈地低下頭:「弟妹,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不想讓昭昭怪書嶼。」
溫書嶼不滿意我帶刺的態度:「嫂子是好心,你說話一定要字字帶刺嗎?」
「我不需要。」
這時,小星扯了扯溫書嶼的衣角,怯生生地說:「叔叔,我們進去吧,快遲到了。」
溫書嶼看了眼躲在我身後的昭昭,再看向瘦弱的小男孩,最後選擇將小星抱起來。
昭昭將臉埋在我的肩膀上,淚水浸湿我的衣衫,燙到我的皮膚。
她哽咽道:「媽媽,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我的心針扎一般疼。
我輕拍女兒的後背,看著前方三人的背影,心裡不可抑制地冒出一個念頭——
我要離婚!
我能忍受丈夫不是丈夫的日子,卻無法讓女兒承受父親不是父親的委屈!
3
溫書嶼很晚才回來。
我哄睡女兒,坐在沙發上。
他推門進來,眉宇含著疲倦,扯下領帶後,從背後抱住我。
我身體一僵。
他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你今天在學校門口跟嫂子說的話,讓她很受傷,同初,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道歉。」
一股熱氣撫過我的眼睛。
我轉身將他狠狠推開:「我道什麼歉?我有說錯什麼嗎?我的女兒需要她來教育嗎?」
溫書嶼被推了個措不及防,眉心蹙起:「同初,你怎麼——」
我目光兇狠地盯著他,大有他一說出什麼令我不高興的話,就撲過去咬斷他喉嚨的兇悍。
溫書嶼嘆一口氣:「不想去就算了,我們說話小聲點,別吵醒女兒。」
「你還有臉提女兒,你知道你昨晚沒回來她有多難過嗎?」
我打開冰箱,露出那塊沒有被動過一口的蛋糕。
溫書嶼定定地看了好一會,愧疚道:「是我的錯,女兒睡了嗎?」
他輕手輕腳地進了昭昭的房間,在床邊盯著昭昭香甜的睡顏看了許久,才細心地幫她掖好被子。
我不得不承認,在那件事發生之前,溫書嶼是一個挑不出錯處的父親,他參與了女兒的每一次成長。
正因為如此,才會讓今時和往日的對比如此慘烈。
溫書嶼關上女兒臥室的門後,我淡淡地說:「溫書嶼,我們離婚吧。」
他震驚不已:「你在說什麼?」
「我累了,我受夠這種丈夫不是丈夫,女兒的父親不是父親的生活。」
溫書嶼細細端詳我臉上的表情,似乎想找出我開玩笑的痕跡。
我認真地看著他,眼裡沒一絲玩笑的意思。
他難以置信地說:「就因為我昨晚沒回來?你不是早知道小星身體不好,不能哭太久嗎?」
「我隻是幫哥哥照顧他的家人,你知道的,小時候是他照顧我長大。」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他姥姥姥爺都是鎮上的高中老師,博學多識,卻教出來一個戀愛腦母親。
她跟不學無術的混混相繼生下溫文謙和溫書嶼後,便丟下兄弟倆,以外出拼搏的名義到處遊玩。
他哥哥在他的童年裡很長一段時間擔任父親的角色。
「我是沒讓你去幫嗎?可是你不覺得,你的幫忙過界了嗎?」
「今早,昭昭問我,爸爸是不是不喜歡她了。」
「小孩不是什麼都不懂,他們對愛不愛很敏感的,她覺察得出來你不愛她了。」
「我沒有不愛她,我隻是——」
我打斷他的話:「愛不是說說的!」
「你記得我們上次約會是什麼時候嗎?」
在一年前,他的哥哥溫文謙去世之前。
那之後,他的所有空闲時間都被陳琴包攬。
我們的結婚紀念日,陳琴會突然打來電話,說家裡燈壞了,他們很害怕,問他能不能過去看一看。
周末,好不容易我們都有時間,想一起去看電影。
結果剛看片頭,陳琴便火急火燎地說小星發燒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還有新年,我好心邀請他們過來一起過年。
陳琴在吃飯的時候莫名其妙哭起來,說如果文謙還在,他們也會這麼幸福。
而我,還不能說什麼,不然就是沒有同情心。
一次又一次,她摻和進我們的私人空間。
陳琴沒了丈夫,卻更像我也一起失去了丈夫。
「你多久沒去參加昭昭的學校活動了?」
上學期,昭昭的幼兒園舉行親子活動。
他本來答應留出一天,陪昭昭參加。
最後,他卻出現在小星身邊。
因為別人都有爸爸媽媽陪著,小星隻有媽媽,很難過。
小星身體不好,昭昭要讓著他。
所有我女兒的父親便成了他的父親。
「你知道你們贏了比賽,抱著小星站到領獎臺上時,昭昭躲起來哭了嗎?」
「她問我,為什麼她的爸爸成了小星的爸爸?」
因為小星沒了父親,所以我女兒也不能黏著父親,不能光明正大地讓父親帶她做遊戲。
這是什麼道理?
「算了吧溫書嶼。」
「我們離婚吧,女兒跟著我,這樣你可以專心照顧他們母子倆。」
搞不好還能發展出一段姻緣呢。
我滿臉嘲諷。
溫書嶼忽然捧著我的臉,用拇指輕輕揩去我臉上的湿潤。
我才知道我哭了。
我拍掉他的手,抽出紙巾狼狽地在臉上擦拭。
我怎麼能在這時候哭呢,這太丟臉、太沒有氣勢了!
溫書嶼蹲在我面前,眼裡滿是內疚、後悔,「同初,不要提離婚好不好?」
「我這一年確實疏忽了你們母女倆,我會改,我真的會改。」
「我沒有辦法想象沒有你們的生活,你們才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他的溫柔如密密麻麻的蜘蛛網,一點點纏住我。
不可否認,我的內心松動了。
溫書嶼並沒有犯不可饒恕的錯誤。
我希望的也隻是回到從前,我對離婚並沒有那麼堅定。
我撇開頭:「隻是說說誰不會啊。」
溫書嶼看得出來我松動了,堅定地說:「我會去做的。」
我當然不會輕信他,而是進了主臥,將他的東西丟到次臥。
他面露無奈,但也隻是縱容地看著這一切。
4
溫書嶼行動力還是挺強的。
第二天早上,他就打電話給他那對不靠譜的父母,讓他們過來照顧小星。
為了照顧陳琴的感受,他沒有安排他們住一起,而是在隔壁租了房子。
安排好這些,他才給陳琴打電話告知這件事。
陳琴哭得像頓失依靠的弱女子:「你不要我們了嗎?」
溫書嶼皺著眉,說:「有爸媽,還有阿姨在,我相信他們能照顧好你和小星。」
「至於其他的,嫂子,我也有自己的家庭需要照顧。」
我端著熱水從他面前大搖大擺地走過去。
幸好他說話還算中聽,不然這杯水下一秒會潑在他的臉上。
5
陳琴這是第一次與公公婆婆住得那麼近。
不知道是不是不適應,她三天兩頭給溫書嶼打電話哭訴。
左一個:「媽說小孩子怕著涼,三十度硬是給他穿外套,怎麼辦?」
右一個:「爸說小星身體差是因為不鍛煉,每天天沒亮就把他拉起來跑步,醫生說過小星不能劇烈運動。」
最後一個:「要是文謙也在,肯定舍不得我們被這樣對待,我們母子倆好苦啊。」
溫書嶼也頭疼。
要不是陳琴總不放心阿姨單獨帶孩子,他也不至於把兩個不靠譜的老人叫過來。
他找兩個老人「心平氣和」地談了一下,中心意思是:「你們如果覺得一個月一萬的養老金很高,我可以取消,反正我跟哥小時候也沒收到過你們的錢。」
他爸媽破防了,大罵溫書嶼是不孝子,還睜眼說瞎話:「小時候我們是為了你們才去外面努力賺錢的,要不然你今天的好日子哪裡來的?」
「現在來幫帶孩子還要被你們說三道四,真是作孽!」
溫書嶼根本不搭理,直接斷了轉賬。
兩個老人慌了,再三保證絕不作妖,專心帶孫子。
6
溫書嶼的耳根子終於清淨一點。
關於這些,他從不拿來煩我。
這也是一些深陷婆媳矛盾的朋友羨慕我的一點,溫書嶼不孝心外包。
想到這裡,我不得不承認,溫書嶼近期的表現很好。
所以當晚他抱著自己枕頭進主臥時,我沒有阻攔。
溫書嶼在我身邊躺下,一點點靠近,帶著試探一般,從背後摟住我。
他身上熟悉的成熟男性的味道鑽進我的鼻子,滾燙的胸膛緊緊貼著我。
他的唇貼在我的耳邊,隨著說話翕動,帶著我的耳根一起動了起來:「同初,我好想你。」
我的身體跟著熱起來。
這時候,一通突然的電話打斷我們之間曖昧的氛圍。
是溫書嶼的手機。
誰會在晚上十一點來打擾人?
我惱怒地推開他,瞥了一旁的手機。
果不其然,是陳琴。
溫書嶼拿起手機,素來溫柔體貼的他臉上難得浮現一絲煩躁。
他想了一下,居然沒有接通,而是開靜音,將手機丟進抽屜。
可是我已經沒了親密的心思。
他沒逼我,躺回床上,從背後圈住我。
我們用這個姿勢度過了漫漫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