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甫溫熱的唇，落在了我的眉心。
電光石火間，最後一塊碎片突然浮現。
「晚螢，你沒事吧？」
我怔怔看著林甫。
「我想起來了。」
「什麼？」
林甫一愣。
我一下子攥緊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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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全都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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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林甫剛剛的話，我終於拼湊出了真相。
我消失後，林甫又在李家村待了數月，等最後一個村民痊愈，他才從李家村離開。
他還帶走了小川。
林甫將小川交給他的母親，來不及解釋，問的第一句話便是：
「母親，你是在何處許願的？」
林甫告別母親，再次啟程，趕往母親說的那處荒野神廟。
神廟破敗不堪，裡面供的也不是什麼仙女。
如他母親所說的那樣，是一尊再普通不過的老君像。
可林甫還是點燃帶來的香，虔誠叩拜。
「晚螢姑娘，若你能聽到，請完成我的心願吧。
「我林甫，向白晚螢許願，願白晚螢百病全消，平安喜樂。」
林甫在那座破廟裡，跪了三天三夜。
什麼也沒有發生。
到最後，林甫眼中一片悲涼。
他緩緩站起來，卻因為困乏飢餓，眼前一黑便向前栽去。
就在他即將倒地時，有一雙手託住了他。
林甫恍惚間，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林甫，我來完成你的心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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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渡劫失敗，法力被封印了許多。
因為林甫許下的願望，禁制才得以松動，折磨我的疫病終於痊愈。
我也暫時獲得了自由。
我見林甫神色虛弱，便把他扶到牆邊坐下，給他弄來了水和食物。
林甫隻是吃了幾口，便頭一歪，睡著了。
我鬼使神差地把他放倒，讓他的頭枕在了我的腿上。
看著林甫清俊的側臉，我的心微微動了一下。
這個人族，明明那麼弱小，卻有一股奇怪的勁兒。
在治疫病時是這樣，跪在神像前許願時也是如此。
還，怪讓人喜歡的。
在這之前，我也完成了幾個人族的願望。
有的求財，有的求功名，有的，隻求一頓再簡單不過的飽飯。
隻有林甫，他是為我而來。
他求的，是我白晚螢，百病全消，平安喜樂。
很新奇的體驗。
林甫睡了很久，醒來後，臉漲得通紅。
「晚螢姑娘，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有意去逗他。
「男女授受不親，現在可怎麼辦？」
林甫連耳朵都紅了起來。
他踟蹰半晌，方才喃喃道：
「我倒是欽慕姑娘已久，可、可我配不上姑娘啊。」
他聲音雖小，卻是炸在我耳朵裡的。
我一下子有些炸毛。
這人族怎麼這樣！這也是可以隨便說出口的嗎！
可我的心，為什麼還甜絲絲的？
真是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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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天還沒黑，我送林甫離開。
林甫本想推辭，但不知為何看我一眼後，又不說話了。
我和他並肩走著，氣氛有些古怪。
「咳咳，你未來想做什麼？」
我清了清嗓子。
林甫低聲答道：「考取功名，為百姓多做點事。」
我回憶著父親的語氣，誇贊道：
「好志向！」
嘖，氣氛更怪了。
我倆就這麼一路前言不搭後語地聊著，眼看要走出深山。
我的腳步突然停下。
林甫不解地看向我，倒是機警地放輕了聲音。
「怎麼了？」
我沒說話，運轉法力凝成刀刃向前一掃。
前方的巨樹頓時被攔腰斬斷。
一頭猛虎跳了出來，發出震天的怒吼。
吼聲如有實體，不斷刺激著人的耳膜。
這竟然是頭有了道行的虎妖！
我將林甫護在身後，心裡有些沒底。
若是從前，幾十隻虎妖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對手。
可我此時法力大打折扣，病邪方愈，哪怕能降服這虎妖，恐怕也要費上一番功夫。
何況，我身後還有林甫。
「躲遠些。」
我給林甫套上一層護盾，便提步向虎妖衝去。
虎妖嘶吼一聲，蓄力一跳，足足躍起兩米多高。
我和虎妖在空中相撞，虎妖張開血盆大口，我則化掌為劍，狠狠劈向它的腦袋。
虎妖吃痛，奮力一掙，力氣大到驚人。
我一時不察，被它掀飛，向後摔出好遠。
但虎妖也沒好到哪去，也重重墜到地上。
林甫是聰明人，並未上前給我添麻煩，但眼中卻全是擔憂。
我對他安撫一笑。
接著，我就地一滾，變回真身。
林中頓時出現一隻碩大的白毛狐狸。
我對著虎妖龇了龇牙。
實相的，這時候就該跑了。
可這虎妖卻是個愣的，竟再次衝了過來。
23
「晚螢姑娘，你沒事吧？」
見虎妖不再動彈，林甫才急忙跑了過來。
我居高臨下看他一眼，重新變回了人形。
「你受傷了！」
我看了眼胳膊，上面橫亙著三道撕裂的傷口。
是虎妖撓的。
「沒事。」
我不甚在意，打架哪有不受傷的。
就是便宜這虎妖了，我此時攢功德不宜造S孽，讓它撿回一條小命。
不然這等惡虎，打S了算完。
我沒當回事，林甫看著我的傷口，卻是滿眼都是心疼。
我奇怪地看著他。
「你知道我是狐妖，不怕嗎？」
林甫卻是搖了搖頭。
「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你都是晚螢姑娘。」
我心頭又是一動。
我不懷好意道：「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聞言，林甫卻是突然臉紅了。
他欲言又止地看著我，半晌才道：
「晚螢姑娘想吃，我也是……沒有意見的。」
「咚、咚、咚——」
我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
「你真是……」
話沒說完，我突然大腦一片空白。
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24
再次睜眼，我和林甫又回到了那座破廟裡。
我肩上的傷已經被人敷上藥包扎好，尾端還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見我醒來，林甫立刻探過身子。
「晚螢姑娘，感覺怎麼樣？」
我動了動：「挺好的。」
我注意到林甫少了一截袖子，估計就是拿那個臨時充當了繃帶。
隻是本來是要送林甫離開的，他卻又以照顧我為由，留了下來。
這一留，便留了月餘。
不知何時，破廟前的桃花開了。
我扶著樹幹，絢爛的粉色幾乎將我淹沒。
「晚螢姑娘。」
我回過頭去。
林甫溫柔的眸子靜靜注視著我，突然鄭重其事地對我行了一禮。
我挑眉看他。
林甫神色認真，眸子卻很亮。
「這一禮，是因為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會有些唐突。
「晚螢姑娘，林某自知配不上姑娘，但依舊想要表明心意。
「在林某心裡，你是這世上最最好的女子。善良、勇敢、強大，和姑娘一比，林某自慚形穢。
「也許林某終其一生，都無法追上姑娘哪怕一分一毫，可林某依舊會努力走到更高的位置。
「隻希望未來能有一日，姑娘的眼睛，會在林某身上停留片刻，那便夠了。」
這人族好傻。
可為何，我的心卻酸酸漲漲的？
「你為何不向我許願？說不定你許願，我就會完成你的願望。」
我心情復雜地看著他。
林甫卻莞爾一笑。
「那不是我想要的。
「說得再冠冕堂皇，我亦有我自己的貪心。
「我欽慕姑娘，也希望姑娘有一日，會將我放在心上。
「我想要的，是姑娘的真心。」
我隔著紛飛的花瓣，將他的模樣記進心裡。
「好，若還能再見，我會告訴你我的答案。」
林甫眼中湧起欣喜，卻很快意識到了什麼，抬步向我跑來。
無力感再次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知道時間要到了。
其實和虎妖一戰後，我便已經精力耗盡，該回到神像裡了。
可我卻硬生生多撐了一個多月。
為什麼要撐，我自己都說不清楚。
我這樣逆天而行，顯然惹怒了上面那位。
我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法力被一點點收回。
「林甫，別怕，我沒事。」
我用最後的力氣，對林甫笑了笑。
林甫撲了過來，試圖擁我入懷。
可他最後抱到了，不過是虛無而已。
25
我在神像中沉睡了很久很久，下一次醒來，便是聽到小川的許願。
我本以為在那一刻蘇醒，是一個巧合。
現在想來，正是因為小川的心願也是與我有關，我才會被喚醒。
是因，也是果。
第一次見到林甫時，他不過弱冠，可如今已是要到而立之年了。
十年過去，那個清風明月般的少年，真的如他所言，成了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一直在等我。
我長舒口氣，側眸看向林甫。
「林甫。」
林甫溫聲應道：「嗯。」
「你為什麼要把那幅畫藏起來？」
其實我更想問，為什麼要寫下「吾妻晚螢」？
林甫耳根一紅，眸中卻又有幾分慌亂。
他輕聲道：
「這是我心底的奢望，是我的貪念。
「縱然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可依舊會去想。」
我笑著問他：
「喜歡我，是貪念？」
林甫頷首。
我湊近他，勾起他的下巴。
「林甫，你做宰相時，也是這樣嗎？」
林甫睫毛顫了顫：「自然不是……」
我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林甫眼眸倏然睜大。
我又是一吻。
林甫眸子暗了下來，握住我的手腕。
「晚螢，你這樣，我會以為……」
「以為什麼？」
林甫反客為主，將我壓在榻上，呼吸變得急促。
「以為，美夢成真。」
我抽掉他的腰帶，指尖自他的腰腹滑至喉結。
指尖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炙熱。
「夫君，大膽一些。
「我是妖，我們妖啊，最喜歡——
「及時行樂。」
林甫啞著嗓子，啄了啄我的唇。
「那娘子，為夫，恭敬不如從命。」
26
人生在世，不過百年而已。
垂垂老矣的林甫躺在床上，早已渾濁的眸子裡，依舊是從未改變過的深情。
小川早已成家立業，此時守在門外，把最後的時間留給我們。
林甫顫巍巍伸出手，我連忙握住。
「娘子，讓我再看一看你……」
我解了老婦人的幻術，變回原來的模樣。
林甫看了許久，似乎要把我的樣子刻進心裡。
「能有這浮生一夢，我S而無憾了。」
我彎了眉眼。
「當真沒有遺憾？」
林甫也笑了。
「自然是有的。」
他望著我，神色溫柔。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可惜……」
林甫輕嘆一聲。
我摸了摸他的側臉：
「所以，向我許願吧，林甫。」
有風入戶。
時間不多了。
林甫緩緩閉了閉眼，聲音顫抖。
「我林甫，向、向白晚螢許願，願我能和晚螢, 長、長相廝……」
林甫的話語戛然而止。
一行濁淚從他的側臉滑落。
再無聲息。
我看著他安詳的面容, 輕聲回答：
「好，我答應你。」
抹掉眼角的淚, 我打開屋門。
小川豁然轉身, 看見我的神色，便明白過來。
「娘……節哀。」
我拍了拍他的頭，像小時候那樣。
「小川, 我要走了。」
小川知道我非凡人，隻是紅著眼點了點頭。
「別難過，小川, 相信我。」
小川似乎明白過來，重重點了點頭。
「嗯！」
告別小川，我回到了神廟。
一別數十年, 神廟依舊是那副破破爛爛的樣子。
我站在神像前，冷聲道：
「我已完成他人十個願望，該還我自由身了吧？」
斑駁掉漆的老君像周身一亮，突得光鮮起來。
無數金色光點從神像中湧出，不斷沒入我體內。
我握了握手掌，感受著磅礴的力量再次充盈我的體內。
我從這小童口中得知，他母親回天上去了。
「「林」憋屈了這麼久，總算又能上天入地了。
「白晚螢，你現下要去何處？」
老君像沉沉開口。
我的狐耳冒出頭頂，指尖也伸出利爪。
「沒空和你敘舊，姑奶奶我，要去地府搶夫君了！」
林甫，你的心願, 我來完成。
27
地府。
我踏著忘川河水，一路搜尋，隻怕來遲了，林甫已經被弄去投胎了。
身後有鬼差期期艾艾地跟著。
「哎喲姑奶奶，真別為難小的們了，這要是被發現了, 我們是要遭大罪的！」
我擺擺手：「怕什麼, 就說是我白晚螢截的人，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要問罪，去我白氏狐族門上問罪便是。」
鬼差甲小聲嘀咕：「誰不知道你們白氏狐族上邊兒有人……」
鬼差乙杵了杵自個兒的同事。
「知道還啰唆什麼？大人物之間的事兒，哪輪得到我們插手。」
鬼差們沒有再跟。
我撥開濃霧, 找了許久, 好不容易才在黃泉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 看見了一襲白衣。
飛身而去，我停在那襲白衣身後。
「林甫？」
那人猛然轉過頭。
真的是他。
林甫已經變回了我初見他時的模樣, 見到我, 眼中全是驚喜。
「娘子！」
都說人S後, 魂魄會變成他執念最深時的樣子。
我莫名鼻頭一酸，對他伸出手。
「夫君，我來接你回家了。」
林甫握住我的手, 一滴清淚滑落。
「嗯，娘子，我們回家。」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