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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書宜 3644 2025-04-03 14:4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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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孩子的情緒是最濃烈,也是最直白的。


    尤其是裴知言從小就沒了親生娘親,比其他孩子還要更敏感些。


     


    他不是不知道誰對他好,他隻好享受慣了我對他的好。


     


    我看著這個真心照顧了五年的孩子,忽然狡黠的笑了。


     


    「你知道昨晚你爹是怎麼和我說的嗎?」


     


    「他說要和我再生一個孩子。裴知言,你親娘S了很多年吧?你曾經還親手把我推下湖,你說等我將來生下了自己的孩子,你爹是喜歡我的孩子多一點,還是喜歡你多一點?」


     


    「至於你的世子之位,裴知言,你今年才八歲吧,裴雲崢今年也才三十一,往後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裴知言呆愣愣地看著我,像是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我說的話。


     


    也對,他就算再懂事,再成熟,現在也不過一個八歲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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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匣子塞回到裴知言的懷裡,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邪惡的笑。


     


    「至於這支步搖你就自己好好留著吧,等我生下自己的孩子,要什麼樣的首飾要不到呢?」


     


    裴知言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步搖,眼角似有淚光滑落。


     


    良久,他將匣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再抬頭看我時,眼神中已經盛滿了厭惡。


     


    「他們說得對,你果然是個虛偽至極的女人。」


     


    裴知言說完就轉身離去。


     


    我看著地上的步搖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明明我人就站在他們面前,但他們好像隻會從別人的口中了解我。


     


    不過還好,我已經不在意了。


     


    能拿到休書就行。


     


    05


     


    我走過長廊,穿過雕花拱門,還未進書房就聽見裡面傳來裴知言告狀的聲音。


     


    我恍若未覺,推開門笑著對裴雲崢說:


     


    「侯爺,我來要休書。」


     


    裴知言站在他身側,父子倆如出一轍的表情,看我就像在看著什麼甩不掉的髒物。


     


    見狀,我笑得更燦爛了些:


     


    「怎麼,莫非侯爺舍不得妾身?」


     


    裴知言憤恨地看著我,扯了扯裴雲崢的袖子,委屈的喊了一聲:


     


    「阿爹」。


     


    裴雲崢握緊了拳,嫌惡地掃了我一眼。


     


    在看到我因為緊張而緊緊攥著的雙手時,他冷笑一聲,提筆就在紙上寫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封墨跡未幹的休書就被扔在了我的腳邊。


     


    「你既然說自己一開始就不願意嫁給我,現在拿著這封休書滾出侯府吧。」


     


    裴雲崢頓了頓,看向我的眼神晦暗不明,「好歹夫妻一場,算我提醒你一句,陸大人正在查江南賑災款貪汙案,馬上就要查到你父親頭上了,你現在還有後悔的機會,到時候可別又眼巴巴地回來求我。」


     


    裴雲崢和裴知言SS盯著我,似乎生怕我反悔。


     


    我小心翼翼地撿起休書,長舒一口氣。


     


    「不勞侯爺費心,我不會回來了。」


     


    我將休書抱在懷裡,轉身離開。


     


    直到走出書房,身後依舊有熟悉的聲音傳來:


     


    「哼,我才不信她真的舍得不回來。」


     


    「放心吧,陸大人鐵面無私,不出半年陳家就會倒了,隻是到時候不能那麼輕易就讓她進侯府,還得多磨磨她的性子。」


     


    我晃了晃腦袋,將那些難聽的話全都丟到腦後去,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


     


    包袱是早就收拾好了的,我將跟著我來到侯府的幾個丫鬟全部遣散,賣身契都還給了她們,又一人給了二十兩銀子的傍身錢。


     


    處理好我跟侯府的所有聯系後,我背著包袱毫不猶豫地離開了侯府。


     


    穿過最繁華的街道,來到一條僻靜無人的小巷。


     


    一輛黑色的馬車早早等在這裡。


     


    修長的手指撥開車簾,陸矜安淺笑著向我伸出手:


     


    「表妹,好久不見。」


     


    我抬頭望著陸矜安,四目相對,我的鼻尖湧上一股酸澀,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好久不見,表哥。」


     


    06


     


    也許故事的時間線應該再往前調一點。


     


    七年前,我的父親還未調往京城時,曾在老家徽州給我訂了一門親事。


     


    是我娘那邊親戚的兒子,按輩分,我應當喚他一聲表哥的。


     


    其實我爹根本不知道表哥的名字,更別提人品相貌。


     


    隻是那時我娘還算受寵,向我爹吹一吹枕邊風,我爹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兩家商量好,一年以後等表哥中舉就辦婚事。


     


    陸家表哥是個頂好頂好的讀書人,我曾在大人說話時躲在屏風後偷偷瞧過。


     


    他模樣好,談吐好。


     


    最重要的是,那天他看見了我,不僅朝我笑了笑,還親手送了我一幅畫。


     


    畫的正是我躲在屏風後的樣子。


     


    後來陸表哥參加鄉試得了前三甲,人人都說陸家要出個狀元郎。


     


    娘親也在府裡笑話我:「我們書宜以後要成為狀元夫人了。」


     


    我羞紅了臉,手裡卻仔仔細細地縫著出嫁時的嫁衣。


     


    不久,陸表哥就來家裡下了聘。


     


    陸表哥家貧,所帶來的聘禮也不過是三隻雞和十兩碎銀。


     


    可我知道,那三隻雞是他家中所有。


     


    那十兩碎銀是縣老爺知道他中舉後賞他的。


     


    他全給了我。


     


    娘撫著我的背,目光卻望向了很遠。


     


    她說:「嫁人並非要看人家門第高不高,錢財多不多,最重要的,是要看一顆真心。」


     


    「若沒有真心,就算夫家家財萬貫,也總還是有數不清的苦要吃,若是有一顆真心,即使家貧,也有數不清的甜。」


     


    我仰頭看著娘,她是我爹用二兩銀子買來的小妾。


     


    我見過我娘藏在箱子底下的素銀簪子,也見過她痴痴望著家對面的燒餅店久久回不過神。


     


    我伸手擦了擦娘眼角的淚花,稚嫩卻堅定地說:


     


    「娘,我知道了。」


     


    陳府收下了聘禮,兩家也說好了成親的日子,就在第二年的春天。


     


    百花盛開,萬物復蘇。


     


    陸表哥說,是他翻了黃歷,又去求了寺廟裡的和尚,親自擬出來的日子。


     


    他將自己親手刻的海棠木簪插進我的發間,紅著臉對我說,


     


    若是在那日成親,我們一定能和和美美地過完一生。


     


    可是我爹說不行。


     


    他從上峰那兒得了消息,半年後他就會調任去往京城。


     


    他數了數家中的子女,除去大夫人生下的嫡女,家中還有三個未嫁出去的庶女。


     


    我爹笑彎了眼,他就是靠將自己的女兒送去上峰家裡做小妾才得了這回去京城的機會。


     


    眼下去了京城,不知道還有多少大人需要打點。


     


    他看著表哥的聘禮皺起了眉,幾隻雞和這麼點銀子就想娶走他陳見禮的寶貝女兒?


     


    我爹揮了揮手,將表哥送來了聘禮全都丟了出去,又扔了二十兩銀子到表哥的身上。


     


    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被家丁SS摁住的表哥。


     


    「一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窮舉子還想娶我陳見禮的女兒,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表哥紅了眼,他看著被丫鬟婆子綁起來的我咬著牙向我爹發誓。


     


    他說三年後的科舉他定會一舉及第,婚約也可延後,隻求我爹不要把我送給別人。


     


    沒有人回應他。


     


    我爹冷笑一聲讓人關上了陳府的大門。


     


    因為這件事,我娘徹底失寵。


     


    半年後,陳家舉家搬去了京城。


     


    離家那天,我娘去門前的燒餅鋪買了兩塊燒餅。


     


    她沒吃,在去往京城的水路上丟進了湖裡。


     


    我紅著眼睛問娘我是不是不能和表哥在一起了。


     


    娘嘆了口氣,對我說要認命。


     


    07


     


    但我不想認命。


     


    表哥一路追到了京城來。


     


    一天夜裡,我的貼身侍女春黛交給我一封信。


     


    我打開,是表哥的字跡。


     


    信上隻有兩個字:等我。


     


    表哥留在了京城的一家書局裡。


     


    他白日裡替書局抄書做雜活,晚上溫習功課。


     


    一有闲暇時間他就會偷偷在陳府外瞧我。


     


    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表哥人就瘦了一大圈。


     


    我想勸表哥放棄,我爹不會放了我的。


     


    可他都沒有放棄,我又憑什麼要替他放棄?


     


    我讓春黛向表哥傳信,告訴他我會一直等他。


     


    表哥十七歲中舉,相貌談吐都不俗,我一直都知道有人愛慕他。


     


    可我沒想到,這些人裡也包括我的嫡姐。


     


    嫡姐與我不同,他是父親的第一個女兒。


     


    我爹最重血統,他雖然不在意我們這些庶子庶女,可對於嫡子女,他一向是十分看重的。


     


    也是這時候,他才肯仔細地審視陸矜安。


     


    我爹將陸矜安接進了府裡,面上隻對外人說這是他的門生。


     


    我和表哥都以為是我爹松了口。


     


    直到那年賞花宴上,嫡姐笑著在我耳邊悄聲說,父親已經決意要讓將她許配給陸矜安。


     


    她指著一旁已有妻室還滿口黃牙的馬夫笑得花枝亂顫。


     


    她說,那才是我該嫁的人。


     


    我被推入湖中,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看見與宣平侯摟摟抱抱。


     


    所有人都說我一個小小五品官的庶女真是好心機好手段,竟攀上了宣平侯。


     


    嫡姐站在岸邊看向我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不是沒肖想過宣平侯,隻是太遠了,她想也不敢想,這才退而求其次選的表哥。


     


    我渾身湿透地蜷成一團,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完了。」


     


    我爹果然沒放棄這個好機會。


     


    宣平侯,那是他這個剛剛夠資格參加早朝的小官想也不敢想的女婿。


     


    他馬不停蹄地去了宣平侯府提親。


     


    字字句句都是我嚷著失了清白要去一頭撞S明志。


     


    至於我。


     


    他給了我兩個選擇。


     


    嫁給宣平侯。


     


    或者和我娘一起去S。


     


    那天晚上我在祠堂跪了很久,表哥一直站在祠堂外守著我。


     


    天亮的時候,我踉踉跄跄地從蒲團上站起來,對著表哥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


     


    「陸矜安,就這樣吧。」


     


    表哥僵著臉,顫抖著問我:


     


    「什麼叫……就這樣吧?」


     


    我沒有說話,隻是拖著紅腫的膝蓋一步一步地越過了他。


     


    快要踏出院子時,我回頭看他。


     


    表哥靠在牆邊,雙手攥著那根海棠發簪,捂著臉哭得泣不成聲。


     


    一個月後,我嫁進了宣平侯府。


     


    府裡的日子很難,但難不難的,對我也沒有意義了。


     


    我盡力在侯府裡討好每一個人,隻求我爹能對我娘好一點。


     


    哪怕受再多委屈也不要緊。


     


    08


     


    但現在……


     


    我抬眸望著陸矜安,陸矜安輕輕撥了撥我額前的碎發,然後從袖中拿出海棠發簪簪在了我的頭上。


     


    「走吧,表姑和表姑父還在家等著你呢!」


     


    「表姑父?」


     


    我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當初在徽州時那個燒餅鋪裡的壯實漢子。


     


    「娘她成親了!」


     


    「是啊。」


     


    陸矜安眷念地撫了撫我的臉。


     


    「表姑等這一天等了許多年。」


     


    「書宜,你難道要讓表哥也等這許多年嗎?」


     


    我頓時紅了臉,聽著心中擂鼓一般的聲音,我鼓足了勇氣抱住陸矜安。


     


    「表哥,不等了,我一刻也不想等了。」


     


    成親那日來了許多人,婆母和娘親端坐在上首。


     


    我蓋著紅蓋頭由陸矜安牽著一步一步走向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我的膝蓋還是不好,跪下去的時候險些站不起來了。


     


    但從始至終,陸矜安的手都在紅綢下穩穩扶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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