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但愛屋及烏結束,阿爹曾給晁策的那些支持,也全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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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在臨安樂得自在。
自打我慧眼識珠,葉神醫名氣大增,更將我視作忘年交。
接著年歲採買,我又拿出銀子支持他擴展醫館,加上年末備藥選地聽了我主意,穩穩避過兩次險事。
一來二去,我的掛名竟也在醫藥行上有了一席之地,每年雷打不動的錢莊分紅。
一摞一摞的銀票堆起來。
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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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了銀子,氣勢和心情水靈靈的更好了。
小表哥讀書是個不成器的。
但他打架不錯。
這日我倆在街頭,偶然見到一個清俊小奶包被幾個紈绔欺負。
我一抬下巴:「二哥,去打那幾個。」
二哥看了一眼:「不去。那是巡撫家大兒子、刺史家的鼻涕蟲,哦,還有知州家的咬人愛哭鬼,我去我爹肯定會打我,你求情也要打。」
「二哥,一定去。聽我的。」
二哥又看了眼那個被圍在中間衣著普通的小奶包。
幾個下人遠遠站著,就他被圍著按在地上打。
「的確該去,三打一,欺負人不是。」
在等那三個紈绔跳著腳一邊哭一邊罵二哥找S時。
我上前蹲下,給小奶包遞上帕子,然後溫聲問:「小弟弟,你沒事吧。」
小奶包本來還扁嘴故做堅強,聽到我問直接哭出聲來。
我堅持將小奶包帶回了家。
二舅本來怒氣騰騰,看到我硬生生壓下,再看到小奶包表情有點復雜,他斂神讓人先帶小奶包下去梳洗。
「知道他是誰嗎?」
我當然知道,這個小奶包是個不起眼的小皇子,他母妃出身寒微,又和如今正紅火的大皇子母妃皇貴妃不和。
這小奶包在宮中總是生病幾次要命,他母妃哭求了天子,讓他回到母族臨安問藥,其實就是避難。
但落毛鳳凰不如雞,皇貴妃的馬屁下面人誰不想拍,這幾個小紈绔就是在大人的默許下,以「還是孩子不懂事」的名義,想方設法搞事。
但他們不知道,未來這小奶包可是一人之下。
他母妃雖出生一般,但生了兩個兒子。
小奶包那不愛說話的哥哥二皇子才是天子真正的心頭愛,被封為太子後,小奶包直接躺贏。
上一世正是我阿爹站位準確,緊急關頭密送幫了二皇子,最後才有機會推舉了首鼠兩端的晁策上位。
這一世,輪到我先來買股了。
我就想買個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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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小奶包加入了我們隊伍。
他母族不盛,本就護著小皇子吃力,樂見兩家交往,自是客氣禮待,更松了口氣。
我更是抓緊時間,從小給他講足了做人要知恩圖報的道理。
「叫姐姐,姐姐現在照顧你,你以後長大也要好好照顧姐姐。比如,姐姐的銀子,別人想要,你得幫忙對不對。」
「可是,你明明比我小……」
「哦,那個皮影戲還想不想看了——」
「姐姐……」
我帶著他們兩個逛臨安城。
哪裡有好吃的,哪裡熱鬧,我門清,看得二哥都一愣一愣。
偶爾也遇上麻煩。
比如幾個紈绔,總是偶遇。
起初他們打不過二哥,就遠遠罵我們。
時日悠長,漸漸幾人常常罵著罵著也不回嘴了,再又開始期期艾艾問:「袁四娘子,你說這麼多話,渴不渴?我知道有家茶寮新上的玉露團極好。」
另一人就道:「那個蜜浮酥柰花也不錯。四娘子要不要……」
然後再叫我高出半個頭的二哥:「那個……二哥,要不一起去?」
我二哥一腳踹過去:「什麼二哥?怕了?現在知道我厲害吧,遲了!」
「二哥,以後我……還有我……都聽你的,一起吃點心,我們請客。」
我昂著頭走:「不吃。」
但路過時,的確好香啊。
隻有小奶包一言不發,到了晚上,默不作聲帶了那幾樣吃食過來。
桌上都擺滿。
他還在掏。
我笑:「我可沒那麼大胃口。」
「那就吃你喜歡的。」他說,「今天他們說起玉露團的時候,你眨了眨眼睛,分明是喜歡的。」
看得倒細。
我抬頭看去,這才發現,眼前的少年已比我高了半個頭。
十六歲的年紀,正是熱烈單純,眼睛裡根本藏不住事。
我低下頭,伸手推開那個玉露團:「可是太甜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喜歡。」
秦祁忽然問:「不喜歡,是因為信上那個人嗎?」
他說的信是我爹給我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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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沉浮,阿爹病好後被舉薦進京就職。
他每月都有信。
起初他說,庶姐在我出事後,曾回家跪在他面前求饒,說自己沒有看好我。被拆穿哭了一通後,就求阿爹成全,讓她代替妹妹照顧晁策,說他們二人早已心意相通,此情不渝。
阿爹家法將她處置後送去家廟。
庶姐半夜跑回來,跪在大門口,說自己和晁策兩情相悅,求爹爹成全。
結果晁策看我爹氣急,忙說他忘不了我,不想娶庶姐。他說在沒有完成我曾經心願宦途成功之前,他不會考慮成婚。
——說得這般動聽,不過是怕就此徹底斷了我阿爹和母族袁家的支持。
我回信說請阿爹不如成全他們倆,最好鎖S。
不然等算賬的時候我還得拿兩個冊子。
阿爹知道我不喜,後來關於他們的消息就少了。
直到上個月,阿爹準備告老避開立儲之事。
晁策忽然上門,他請阿爹看在曾經的面上給他個舉薦靠近大皇子的機會。
為了表誠意,他跟阿爹說很想我,說這些年其實一直都沒有忘記我,他總是夢見我。
他總想起曾經的歡樂時光,他傷感說哪怕我臉毀了,他仍然願意娶我。
因為,他隱隱聽說,其實我……好像沒有S。
好賤的人,隔了足足十年,「終於」發現當初失蹤的人還活著。
我當時看那信都氣笑了。
正好秦祁進來,我順手將信扔在了手燎爐中,他還問我笑什麼。
看來當時是沒燒幹淨啊,大概看到了些許蹩腳情話。
我懶得解釋,將那玉露團推給他,笑道:「小孩子別瞎猜猜,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不是小孩子了。」他上前一步。
燈影下身姿挺拔,光影覆蓋了我。
周身氣壓帶著幾分咄咄張揚,鋒利英俊如同開鋒的利刃。
我捏起一個玉露團,就像小時候一樣給他:「別忘了,你在城隍廟發過誓,可應了叫我姐姐的,一聲姐姐,一輩子都是姐姐哦。」
他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看了我好一會,終究還是妥協,哼了一聲,低頭咬走了那個玉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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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近年底,分紅的大好日子陸陸續續都到了。
我捧著手爐,靠在滿滿當當的銀票匣子上,等著朝中最勁爆的大消息如期而至。
天子病重,二皇子千裡奉詔回京,路遇大險,化險為夷。
然後在天子榻前斬S了逼宮的大皇子。
然後儲君議定,雷厲風行,天下皆驚。
風水忽然一下子全變了。
半養在袁家這個冷灶秦祁,一下變成了香饽饽,畢竟他是未來天子唯一的同母弟弟。
也是儲君在控制完宮廷後第一個問的人:「阿弟何在?」
我袁家一下門庭若市。
昔日到處被白眼的二哥,一下成了慧眼識珠的狹義公子,連二舅都連續三日不再打他。
昔日總議論我的城中貴女各個都要和我做朋友,日日花枝招展來袁家找我女工、手談、出遊,帖子排到了第二年。
我幾家入股的鋪子門庭若市,靠著給秦祁帶手信和禮物賺的盆滿缽滿。
春眠數錢數得都快眼花了。
我聽她匯報完,伸了個懶腰,繼續慢條斯理給阿爹做冬帽。
阿爹得我暗示加大了襄助二皇子的力度後,成了潛邸重臣,整個裴家在這一朝也有了基本入仕保障。
但他身體不好,尤其怕冷,故而預備告老搬來臨安頤養天年。
阿爹還帶來一個消息。
晁策當初被他拒絕後,為了仕途自己去籠絡大皇子,送了好些個美人。
如今卻是二皇子登基,他惶恐不安,找了我爹好幾次,被他呵斥趕了出去。
然後又打發庶姐來求情。
但庶姐當初從家廟私逃,早就被我爹請了耆老開祠堂將她從族譜中抹去。
晁策整個人急得團團轉,
著急嗎?
現在才是開始。
12
晁策在我爹那裡求不得,轉頭竟派了心腹親自來臨安。
一張巧嘴開口就是來尋自己的糟糠之妻,寄在袁家的憶姐兒。
他說自己雖納了妾,但一直正妻之位空懸雲雲。
二舅當場就將那說客趕出去:「我袁家清白端正,沒有誰家的糟糠之妻,隻有求不到的掌上明珠。滾!」
那說客當場被罵,罵罵咧咧出來。
「不就是個毀了容的女人嗎?還掌上明珠,呸,要不是大人眼下不得已……給臉不要臉,等著臭手裡吧。」
說完,他聽得一聲「四小姐」。
轉過樹叢正好看見婢女給我和秦祁行禮。
看清我一瞬,他瞪大眼睛呆住了,我微微一笑,他慌忙行禮,走過一段,他愣愣回過頭來,正好和秦祁對視。
秦祁將帶來的點心遞給我:「我去送一送。」
他重新回來時換了一身衣裳,指關節還有新鮮的破皮,夾雜著血痕。
我皺眉:「別人說幾句,就讓你亂了分寸,還親自動手?以後回了京都,難聽的話更多,到時候怎麼辦,個個都要自己去教訓嗎,不是姐姐說你,老大不小了,得學會使喚打手啊……」
「忽然發現……你說話有點像我娘。」
「行,你若非要叫我幹娘,我也不是不能收。叫吧,我受得起。」
秦祁氣笑了,天家貴胄,即使收斂,也自帶上位者的氣勢。
笑了一會,他忽然說:「皇兄又來信,催我即刻回京。這一去,也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知道了,這回帶上葉神醫一起回去吧……幹嘛又是看神仙的表情一樣看我,我沒別的意思,是覺得萬一水土不服呢,說不定有用。」
「好。」
說著話,我正好縫完阿爹的帽子,結了線頭下意識用嘴咬。
秦祁一根指頭戳住我額頭不讓我動嘴,另一隻手麻利用剪刀剪斷針線。
「你就不問我什麼時候回來?」
他的手指沒動。
滾熱的溫度順著手指傳遞到肌膚,眉心的桃花印記灼灼仿佛要燒起來。
「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我微微後退,離開他懸空的指頭,故意岔開話題,「現在全臨安你最大,誰敢管你。總之,回了京都,凡事留個心眼。小心杜文平、張韜、宋仲淮幾人——我能教你的也就這麼多了。」
他的手指動了動:「姐姐,我就要走了,但還有一樣事不會,你能教我嗎?」
「自然可以,說罷。」
說完我就意識到不對。
遲了。
他的手指下移,強勢捏住了我的下巴。
然後整個人直接覆蓋下來。
有一瞬的空白。
少年的吻,青澀而又熱烈,淡淡的冷香和強烈的佔有欲,莽撞,衝動,熾熱,無所顧忌。
但……確實不太會。
我疼得腦子嗡了一下。
下意識揚手,卻被他直接十指相扣。
滾熱的手心覆蓋住我的手。
他還有臉問:「姐姐不是說什麼都願意教我嗎?」
我感覺我的心跳和臉都失去了節奏,強硬擺著架子,但氣勢已經不足了,耳朵還是燙得厲害,好像還紅了。
我罵:「秦祁你是不是想S,信不信我打爛你的嘴……」
他將臉埋在我揚起的手心裡:「你打吧。」
厚臉皮這件事,真的不用教,渾然天成。
「姐姐,等我。我還要報恩的。」
11
年節時,京都發了一場瘟疫。
病情傳播很快。
天子身弱再度病重,京東人心浮動,蠢蠢欲動,甚至流傳出太子並不良君,所以有此天罰的傳言。
關鍵時候,秦祁出現,將葉神醫和準備好的藥材全數送給太子。
葉神醫如上一世一役成名。
混亂終止,天子駕崩,太子登基,大赦天下。
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大赦之後,再犯罪入獄或流放,那再無可翻身的天機。
這些年,我經營藥行、錢莊,私下賺了不少銀子。
其中一部分就轉門用來盯著晁策。
收羅了他不少罪證。
大赦結束的第二天,我便拜別外祖一家,跟著被詔宣進京的二哥一起上路。
這一回,我要親眼看著晁策落下塵埃。
飢馑而S的滋味,也該讓他和我的好庶姐嘗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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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二哥進京第一個見到的人,沒想到竟就是晁策。
他滿臉諂笑亦步亦趨在跟秦祁身旁的長隨搭話,不停說自己和袁家素有淵源,還曾是袁家的女婿雲雲。
秦祁隻是盯著我們的馬車,二哥拍馬走近,翻身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