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0
鄰居話糙理不糙。
雖然奶奶制止了她的好姐妹亂說話，將人「趕」了回去。
但剩下的事已經不言自明，大伯一家肯定沒有好好照顧奶奶。
大爺爺氣得讓我媽帶奶奶回我家。
奶奶硬是不願意。
大爺爺問：「你兒子兒媳婦都這麼對你了，你還要留在這？」
「我就住這裡，一樓方便得很，我打算等國富回來，帶我回老家住，我一個人在農村還能和隔壁鄰居講講話。」
我放下心來，默默感嘆，真是一物降一物。
奶奶對我爸媽狠，她自己也受制於大伯母，但也離不開大伯。
她總覺得我媽就算在吃上面對她再好，也不兇她。
但就是比不上大兒子，幾天不見就想的大兒子，能給她養老送終的大兒子。
其實，到底是怎麼送的終，她是真不知道嗎？
送大爺爺回家的路上。
他跟我媽說：「我曉得我這老妹妹以前對你們不好，我也不強求你們怎麼樣，畢竟還是你們家的事，我要是插手太多，最後還得怪我，你要是沒事，帶著小緣來看看她，這個國富，唉，回頭我講講他，他真不聽，我也沒辦法。」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真遇到大事，有時候家裡人說都不管用，就不用說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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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回來後，也沒找我們說什麼，我們自然也不問。
沒想到，奶奶還是進了醫院。
但這次，應該是被氣的。
11
醫生拿著檢查單，說奶奶是情緒過於激動引起的暈厥。
「你們跟她吵架了？她是老人，要注意情緒。
「小腿輕微骨折，還有，身體各項機能太差了。
「血壓也太高了，這次萬幸是因為其他原因送到醫院才發現這事，平時在家都不檢查嗎？這個非常危險知不知道？一個不注意引起腦梗就過去了。
「日常營養可跟得上？記住口味要清淡點。
「現在先住院，調整觀察一下。」
大伯母一聽住院，忍不住問道：「我看她現在好多了，還要住院啊？」
醫生也是見多識廣的，板起了臉：「怎麼？不想治了？」
大伯母被說中心思，不好意思起來：「不是，我怕醫院有病毒。」
醫生翻了個白眼。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大伯和大伯母不顧我和我媽就吵起來。
「你說你非要跟她吵幹什麼？」
「我那叫吵啊？她耳朵不好，我講話聲音不大她能聽見？」
「這下好了吧，到醫院來，錢花得跟流水似的！」
我捏了捏我媽的手，示意她先別吱聲，他倆吵著吵著也就不吵了。
回醫院後，大伯又開始拍視頻，說：
「家裡的親朋好友們，老太太要住院了，也不曉得等我們年紀大了，兒子能不能這麼貼心！」
怪不得網上說臉皮厚的人先享受世界呢。
大伯這心態，一般人真學不來。
親戚們聽他這麼一說，自然也都拎著禮品帶著錢來看奶奶了。
當晚，那些禮品就被大伯母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回了家。
見奶奶暫時沒啥事，我回了學校。
我爸在群裡說他買了明天的車，上午就能到醫院，姑姑坐飛機下午到。
我媽好像很詫異：「她還回來？」
「對啊，我大哥說老太太住院花錢，我們三個人都得出錢。」
「她不是說，下次回來就是你媽辦事那天嗎？」
這下輪到我驚了：「什麼什麼？姑姑還說過這種話？」
12
小時候就聽說姑姑遠嫁到海南，太遠了，婆家不給回來。
記憶中我也隻見過她兩次。
最近的這次就是爺爺去世那天，她隻在家待了一上午。
我以為她真的忙，趕時間。
卻沒想到，這背後還有一段故事。
如果說我爸和大伯比，奶奶是偏心。
那麼對姑姑，簡直就是惡毒。
當時奶奶要把姑姑嫁給村裡的一個瘸子。
瘸子長得醜，還打老婆，老婆想方設法跑了，瘸子在路上看到婦女就調戲。
後來瘸子走運，賭博賺了筆大的，來找奶奶提親，要姑姑嫁給他。
姑姑不同意，奶奶還是收了錢，綁了她送到瘸子家裡。
姑姑腦子聰明，哄著瘸子解開繩子，逃了出去，瘸子在後面追。
在路上看到村裡的大池塘姑姑直接跳了進去。
她是帶著必死的決心的。
幸好那時候有個打魚的外村人救了姑姑。
那個時候我爸和我媽剛領證不到半年。
姑姑從家出來聯系到我爸，找他們借了錢南下去廠裡打工。
「後來，你姑姑在你大伯結婚時回來過一次，你那時候還小，還有印象嗎？」
「隻知道有這麼個人，具體的想不起來了。」
「你姑姑回來，心裡是帶著恨的，因為你奶奶收了瘸子的定金，為的就是湊你大伯娶大伯母的錢。」
可是，大伯明知道自己害了姑姑，竟然還敢找姑姑平攤住院費。
真是一家子奇葩。
13
第二天，我又跟學校請了假，陪我爸到醫院，問醫生情況怎麼樣。
醫生說：「需要再觀察，現在的血壓依然降不下來，我們做了全面的檢查，發現有多器官衰竭現象，應該早點來醫院檢查的。」
大伯問：「怎麼這麼突然？之前還能吃能喝。」
「植物人也能吃能喝，老人家身體什麼樣，你們天天住在一塊的不知道啊？」?
大伯母問醫生：「那我們帶回去在家裡養呢？」
夢裡那次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奶奶病得比現在還重，大伯母逼著我爸花錢住院治療。
醫生說：「我們建議這個時候讓老人家回家待著，保持心情愉快。」
大伯母躺地上哭號，說醫院不救人要殺人。
現在，人在她家出事，才住院一天她就受不了了。
醫生看了看大伯母，說：「還是需要再住院，等血壓稍微穩定，再回去。」
下午，姑姑穿著一身西服出現在醫院。
往奶奶床頭一站，面無表情，奶奶又害怕又厭惡：
「你怎麼來了，我還沒死。」
「我覺得你死了我再來看你也沒用，趁你還活著來看看你。」
大伯說：「做兒女的，你不能這麼說。」
「我可不是她的女兒，他們親口說我是生下來讓他們賺娶兒媳婦的錢的！」
大伯裝慫：「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大人有大量，現在是女企業家，對吧，你……」
姑姑往大伯跟前走一步，大伯伸手擋在身前：「幹什麼？你想打我？」
「當時她怎麼說的，我要是出了家門就不是一家人，有事別找你們。
「現在呢，你讓二哥通知我，不就是想在我這搞點錢？
「我今天特意來跟你們說一聲，錢，我一分不給，你們不服氣，可以去告我！
「還有，你也別想坑二哥的錢，人在你家出事，你們做了什麼心裡清楚。」
大伯母想說話，姑姑說：「大嫂你也別插嘴，你是怎麼進我家門的？大哥拿什麼娶你的，你倆背後是怎麼算計我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姑姑說完就出了病房，我媽帶著我出去送她。
「姑姑。」我喊了聲。
姑姑笑了下，把手上的紙袋子遞給我。
「給小媛的衣服。」
我媽問：「現在就走嗎？」
「嗯，剛好來這裡開個會。」
「那今晚不走吧？來家裡吃個飯。」
「我看會議情況吧，有時間再說。」
14
沒幾天，奶奶出院。
這次, 沒回大伯家。
她感覺自己大限已到，要大伯送她回農村老家。
住院的錢, 我家出了三分之一。
大伯和大伯母分別在我爸媽跟前說。
因為當初買房子的時候借了錢，還要換別人錢, 實在是拿不出來了，奶奶身上的錢也全部搭進去, 還是不夠。
聽我媽說, 大爺爺當著親戚的面罵了大伯和大伯母一頓。
但事已至此, 已經無法挽回。
回去沒到一星期，奶奶開始昏睡。
我媽讓我周末陪她回去一趟：
「你爸說，你奶奶估計就這幾天的事了, 臨走前再看一下吧。」
家裡還有其他親戚們，大家看了眼奶奶又出來。
那時候, 人剛好都在外面瞎聊天。
我鬼使神差地進屋，隨手關上門。
站在床頭看了會兒, 奶奶慢慢睜開眼。
我小聲喊：「奶奶？」
然後貼近耳朵，聽她講：
「是……小緣啊，我……剛剛……好像夢到老頭子了。
「老頭子說，我們以前太壞了, 他見到閻王，閻王讓他受刑。
「還說看到我跟國富一家害了你媽, 所以我死了受刑比他還多。
「他說, 他都跟你講了, 讓你提前準備。
「你, 咋不跟我說啊？
「我就不該賣小雲, 不賣小雲, 國富就不會娶那個女人，她都不給我吃肉……」
奶奶又昏睡過去。
我輕輕走出來，帶上了房門。
15
後來我想起來, 在爺爺火化前, 我作為孫子輩，得在他身前跪一會兒。
因為一直低頭導致低血糖，起來不小心一頭栽下去。
手撐著床沿起來，好像碰到了爺爺。
當時恍惚了好一會兒, 那天晚上便做了夢。
模模糊糊記得死去的爺爺的確出現跟我說了什麼, 隻是沒想起來。
晚些時候，奶奶再次清醒片刻。
「大伯，你先讓奶奶在我家住一個月吧，大伯母不是手扭了嗎，等好了再去你家。」
「我「」奶奶說, 想吃蘋果，想吃很久了。
16
奶奶辦喪事的時候，姑姑已經回了家。
她在我們家吃飯那晚說等我假期, 請我去海南玩。
我看著大伯母披麻戴孝在那裡哭。
倒比夢中那次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我瞅了瞅遠處被我踢走的碎碗片, 輕輕笑了。
17
大伯和大伯母虐待奶奶的事被親戚們知道後。
紛紛遠離大伯一家。
也會跟我媽八卦, 說他們一家人以前去做客時。
不懂禮數，愛貪便宜，君君還會擅自開冰箱門找東西吃。
沒吃的就主動要, 隻要肯德基和麥當勞。
大伯一家為奶奶這事花了不少錢, 原來要在奶奶面前表演吃爛菜葉。
現在是真的不敢買肉了。
君君自此告別了他的小飯桌和肯德基。
還被大伯勒令每天跑步減肥。
大伯拍視頻在群裡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 現在正是鍛煉你意志力的時候。」
君君在一旁邊跑邊哭：「跑完我能不能吃肯德基。」
「還肯德基，肯德鴨都沒有。」
我看了看，心想：「自找的。」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