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已經無人在意了。

可那又怎麼樣呢？

我永遠愛我自己!

10

陸妄出院那天，我沒再跟著他了。

我轉頭，飄去了十三中，也就是我高中就讀的學校。

如果這世上還有什麼是我還留戀的，也就這個地方了。

還記得開學典禮上，校長說:「母校就是你們嫌棄了上百遍，離開後又會懷念上百遍的地方。」

初聽不識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十三中，幾乎承載了我所有刻骨銘心的記憶。

現在正是放學的時候，學生們像被囚禁了一天的鳥。

校門一開，他們都歡騰地湧出去。

我卻朝著他們的相反方向，飄進了學校。

恍惚間Ṱû₇，我覺得，與我錯身而過țųₜ的，不僅是一個個青春洋溢的少年。

更是曾經穿著校服的自己。

憑著模糊的記憶，我飄到了高三八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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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裡，還有兩三個學生，在埋頭做題，備戰高考。

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上，坐著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生，轉頭看向窗外發呆。

在她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對面的尖子班。

我高三那年，因為我媽媽和爸爸鬧得很厲害，大家多多少少都有聽到關於我家的離譜事情。

沒人想和我坐同桌，於是我挪到了最後一排。

那段時間，我很難熬，常常看著窗外發呆。

陸妄正好在對面的尖子班。

他知道我被排擠的事後，瞞著我，隨便找了個理由和他同桌吵了一架，也換到了最後一排。

「俞念，你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

他指著自己心髒的位置，對我說:「你在我這裡，永遠是最美好的。」

那時，我隻要一轉頭，就能看到陸妄。

而現在，早已物是人非。

再見了，18 歲的俞念。

「聽說了嗎，陸妄要和新女友訂婚了。」

正要離開的時候，聽到食堂阿姨和校門口的保安在聊八卦。

「陸什麼妄？誰啊？」

「就是那個經常上新聞的大明星，死了未婚妻，瘋了三年，現在又交了新對象，聽說要結婚了。」

「哦，我知道了，我孫女也天天追星。」

……

此時，聽到陸妄要結婚的消息，我的內心已經沒有一絲波瀾。

有時候，人就是很矛盾。

我不恨他們，也無法做到真心祝福他們。

阿姨和阿叔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我卻沒再聽下去了。

距離自己去往生，還剩下最後一天。

可我哪裡也不想去了，往自己墓地的方向飄去。

隻想多陪陪自己的骨灰。

082 早早地候在我墓碑前，看到我提前過來，他也不驚訝。

「082，我準備好了，快來帶我走吧。」

「082，我可以許願嗎？」

「下輩子，我要做個有爸爸疼，有媽媽愛的小孩，我還要找個比陸妄還愛我的人，和他平平安安活到一百歲。」

082 沉默了。

我當他是答應我了，抱著我冰冷的墓碑，笑著閉上了眼睛。

「陸妄，你如願了，我再也不會陰魂不散地纏著你了。」

11

陸妄番外：

「俞念，她已經走了。」

082 找到我的時候，我正把自己沉溺在浴缸裡。

窒息感讓我好受一些。

他告訴我，俞念走的時候笑得很開心。

我的心狠狠地抽痛，卻隻是冷淡回應他，「我知道了。」

「滴答，滴答……」

水珠順著我的發梢，一滴一滴地砸在浴缸。

082 第一次找到我的時候，語氣惡劣地把我臭罵了一頓。

他還告訴我，如果我再繼續困住俞念，她就會煙消雲散。

那時，我好像也是淡淡地回答他，「我知道了。」

盡管我的心情很復雜。

我很高興，原來在我每次很想俞念，難過得厲害的時候，看到的都不是幻覺。

原來她一直都在我身邊。

可是一想到她為了我，孤零零在這世上徘徊，耗盡最後一縷孤魂。

我又很心疼。

我不能自私地把她強留在身邊。

082 說，人死後在世間逗留得越久，執念和羈絆隻會越深。

而現在唯一能讓她真正放下我的方式，就是讓她看見我愛上了別人。

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卻是我最後能為她做的事情。

所以在姜玫找到我的時候，我沒再拒絕她。

一開始，我就有和姜玫講清楚。

「我能看見俞念，你能陪我演一出「救贖」戲嗎？讓俞念恨我，然後離開我。」

姜玫像聽到一個笑話一般，笑到失態，「陸妄，你真是個瘋子。」

她拿起手邊的酒杯，猛灌了幾口，帶著醉意笑道：「陸妄，我會讓你假戲真做，最後愛上我的。」

姜玫變了很多。

以前，她會為了自己的尊嚴，口是心非。

而現在的她，在自家公司歷練出一身的幹練，早就不怕受傷。

她不羞恥於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越難的事情讓她越有徵服欲。

姜玫說的沒錯，她就是我最好的選擇。

原本，我在清醒的時候，是見不到俞念的。

隻有在醉酒沉淪，或者生了大病，神志不清時，才能看見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 082 的原因。

我雖然還是無法在清醒的時候看到她，卻能時刻聽到她的心聲，也能感知到她的情緒Ṭŭₚ。

看著我和姜玫在一起，俞念很難過。

而這種難過反彈在我身上，日夜折磨著我。

卻反而給了我前所未有的靈感，促使我完成了我的巔峰之作——念念不忘。

其實，自從俞念死後，我的創作靈感隨著心，也在慢慢死去。

我已經很久沒有寫歌，也沒有唱歌了。

姜玫聽完我的新歌「念念不忘」後，激動地抱著我一直哭。

第二天，我的新歌就在網上爆火了。

我知道是姜玫發的，她在逼著我盡快踏出那一步。

於是，我穿上了高定西裝，再次踏上那個萬眾矚目的舞臺。

沒人知道，我是花費多少力氣，才說起那些狠心的話。

「俞念，我不想再愛你了。」

「俞念，別再陰魂不散地纏著我，好嗎？」

也許是我真的太痛苦了，我竟然看到了俞念。

這是我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見到她，我很驚喜。

但我不停提醒自己要忍住，要偽裝好。

不能前功盡棄。

於是，我看向了姜玫，高調宣布我有新歡了。

我已經做好被網暴的心理預期。

可網友一邊倒，滿屏送祝福，都可憐起我來。

祝福我的，和當年罵我立深情人設的，都是同一批人。

而俞念坐在臺下，聽到後爽快地答應了。

她說，她不會再纏著我了。

難以接受的反而是我。

我徹底失控，想跳下舞臺，想和她解釋清楚，告訴她，我其實在說謊騙她。

還好姜玫及時趕到，把我攔住。

眼睜睜地看著俞念離我遠去，我痛到胃絞成一團，痛到當場吐血，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我已經慌了。

因為我發現，即使在我快要暈厥的時候，我也看不見俞念了。

俞念的媽媽來鬧的時候，我沒攔著，也沒躲開。

仍由她罵我打我出氣。

摔在地上，被玻璃扎破手心時，我沒感覺到痛，卻意外能再次聽到俞念的聲音。

我很慶幸，突兀地笑了起來。

可下一秒，我就得知，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隻有 3 天。

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麼殘酷。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戲做足，嘗試著去接納姜玫。

終於，俞念對我失望透頂，徹底離開了我。

而我出院後，像個沒事人一樣。

第一天，我接了商演，嘗試正常人的生活；

第二天，我履行承諾，和姜玫看了一場絢爛的煙火；

第三天，我在浴缸裡躺了一天。

天黑的時候，082 找上我，他告訴我，俞念是笑著離開的。

「謝謝你。」

「不用謝我，我是鬼差，要不是你死氣重，你也看不見我。」

082 見慣了生死，雲淡風輕道。

他摁滅了煙頭, 認真地和我確認死亡信息：

姓名—陸妄；

性別—男；

死亡原因—溺斃殉情。

「俞念，我真的有努力在往前走, 可我走不出來。」

12

姜玫番外

陸妄的電話打不通，消息也沒回。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直接開車趕到他家。

我找遍了客廳、廚房、臥室還是沒到了人，最後朝著浴室走去。

推開門，看到的卻是陸妄沉在浴缸裡，整個人是一種放松的狀態。

可他的臉色慘白, 沒有一絲血色, 早沒了呼吸和心跳。

我愣在了原地。

這幾日，陸妄過得比一個正常人還正常。

țũ⁻我以為我的努力起作用了，陸妄放下了俞念，開始了新生活。

可沒想到，他以這樣的方式，毫無徵兆地結束自己。

可對於這樣的結局, 我又似乎沒有很震驚。

俞念走後的這些年, 陸妄每天都很痛苦，就像個行屍走肉。

他能撐過這三年，真的太難。

「陸妄, 恭喜你解脫了。」

給他收拾遺物的時候，我發現了他那本珍藏的素描本。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翻開，很快, 心也落入了谷底。

本子裡面畫的，滿滿的全都是俞念。

沒有一張是我。

我輸得徹底。

原來, 我隻是他們虐戀情深的見證者。

一開始，我嫉妒俞念，憑什麼我樣樣比她優秀，陸妄卻隻喜歡她，沒有用心看過我一眼。

後來她發生意外，我同情她, 死在了最美好的時候。

可看著陸妄為了她自我折磨, 我又很恨她。

我不明白，在這個快餐式愛情盛行的時代，怎麼還會有人愛的那麼深, 那麼重呢？

我不僅一次問陸妄, 為什麼就是對她念念不忘呢？

陸妄沒有回答我，隻是淡淡地說：「你不懂。」

我確實不懂，畢業後, 我也談過幾次戀愛。

可我從未被誰真正愛過, 也從未愛誰到不可自拔。

直到我看到了俞念的日記本，看到了他們的過去，我才知道真愛從不需要理由。

而俞念是陸妄所有的少年心動, 像烈酒一樣, 隨著時間發酵，隻會越發濃烈。

陸妄的墓地買在了俞念的旁邊。

他的葬禮我沒有去。

我找了個守墓人，把他的素描本, 和俞念的日記本都燒了。

火舌繚繞，風帶著煙飄去了遠方，也帶走了他們故事的結局。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