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搖頭苦笑，這就是典型的電信詐騙。

玩家在一輪輪下注後開始缺少本金，隻要資金鏈斷裂，前期投入的錢全部打水漂，所以他們肯定會想方設法借錢來維系投資。

但這種維持也是短暫的，無論投入多少，最終一定會血本無歸。

事情到這基本已經明了，舅媽和小姨被騙了錢，所以想借著我的由頭敲詐一筆，來彌補自家賬面上的虧空。

怪不得，兩個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倒是默契。

我請認識的朋友幫忙打聽了一下，當時舅媽她們是報過案的，說被騙了百十來萬。但後來小姨反悔了，怕被當成參與賭博，影響自己的事業，又撤案了。

不過以我對她們的了解，就算是跟親戚朋友借，她們也借不出這麼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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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姥姥打電話說她放在保險櫃裡的現金和首飾不見了。

平時她從不打開保險櫃，這次為了安葬舅舅，不得已才打算動自己的私房錢。

沒想到，大幾十萬的家底在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飛了。

這個時候叫我們過去，擺明認定是我們偷的。

我媽嚇得一臉難色：「怎麼又是錢的事啊。」

我不但不擔心，反倒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期待起來。

我勸她淡定：「一會兒您什麼都別說，等著看戲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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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事情發展到這裡，困擾我的最後一個問題也解決了。不過我不打算現在就告訴我媽。

到了姥姥家，我半個身子還在門外，就聽到姥姥氣急敗壞的聲音。

「素琴，是不是你動我的保險櫃了？」

她不分青紅皂白，當場就給我們一個下馬威。

「我沒有啊，媽」我媽嚇得直搖頭。

「上次你拿了我的衣服回去洗，我保險櫃的鑰匙就在那上衣口袋裡，你敢說你沒看到？」

舅媽家有洗衣機，但是姥姥堅持要我媽給她洗衣服。

因為她聽說年紀大的人身上有老人味，怕自己的味道沾染了寶貝兒子身上。

「噢噢，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當時我送衣服回來的時候，您出去遛彎去了。我就直接把鑰匙給弟妹了，讓她轉交給您。」

「姐，你這髒水可別往我身上潑啊，你什麼時候把鑰匙給過我了？」

「弟妹，你再想想，我真的是給你了啊，當時就在門口這裡……」我媽手裡比畫著。

「夠了！我算是聽出來了，王素琴，是你，就是你偷了我的養老錢，你別想抵賴！」

姥姥不理會我媽的解釋，直接打斷了。

「你們娘倆是真能耐啊，一個人克死我兒，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一個偷我的養老錢，讓我兒死後也不消停。老天爺啊，你睜開眼吧，劈死這些不肖子孫啊！」

「媽，真不是我……」我媽撲到姥姥身邊，跪著解釋。

「報警吧！把你們統統抓起來，槍斃！」姥姥說完，上來就要擰我媽的胳膊。

「不能報警！」小姨和舅媽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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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報警！」舅媽連忙改口，「我是說不用報警。」

「事情都很清楚了，就不用麻煩警察了」她又說。

「嫂子說得對，終歸是自家人，關起門來自己解決就行。」小姨也假裝善解人意地勸慰。

「怎麼能不報警呢？」我走上前，盯著小姨看了一會，又轉頭看向舅媽。

「小明你這孩子，難道想讓警察把你媽抓走了不成？」小姨心虛地別開臉。

「要我說……還是得報警，讓警察查個清楚。」我媽小聲說。

雖然她不知道錢是誰偷的，但敢肯定不是自己拿的，所以這次她沒聽舅媽她們的。

被坑了這麼多次，可算有一次學聰明了。

舅媽眼珠一轉，向姥姥提議：「不報警也能查清楚，要我說就讓大仙來，再做一次法。上次您都看到了，大仙是能代替您兒子說話的。」

我就知道她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正好，借這個機會也讓大家了解了解她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好啊，就讓大仙過來。」

她似乎沒料到我答應得這麼痛快，臉上即刻就掛了笑，馬上掏出手機給對方打電話。

在等待的過程中，我瞥見舅媽一直在發消息，估計是給那神棍交代細節。

當神棍進門時，還給了舅媽一個確定的眼神。

呵，好一對狗男女。

神棍一頓操作後，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道具，那張潑了水的紙上登時顯出紅色的字跡：【大姐偷錢。】

嘖嘖，當舅舅代言人還當上癮了啊。

看到這個情形，姥姥「嗷」一聲嚎了出來，「兒啊，娘好想你啊，沒了你我可怎麼活啊！」

舅媽和小姨一起看著我媽，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

「姐，你也別瞞著了，就實話實說吧」小姨勸我媽。

「慢著……」我打斷了她。

「又不是隻有大仙能跟舅舅對話，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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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什麼能？這本事一般人可沒有，那都是命裡自帶的！」

舅媽臉色一變，極力反對。

「舅媽，這你就不懂了吧。除了命裡自帶，還有家傳的和半路的緣分，我就屬於最後一種。」

我媽扯了扯我的衣袖，啞著嗓子問：「什麼時候的事啊，我咋不知道呢？」

我笑了笑，用隻能讓她聽到的音量說：「就在剛剛，來的路上。」

看我們娘倆在這咬耳朵，舅媽又沉不住氣了：「夠了！我看你就是胡說八道！」

「胡不胡說的，總得讓我試試。試試不犯法吧，舅媽？」我反問她。

舅媽知道跟我理論佔不到什麼便宜，索性不接我的話。

我也懶得跟她費口舌，轉頭問姥姥：「姥姥，您讓我試試唄。要是不成功，我們認賠這筆錢。」

聽到錢，她渾濁的眼睛短暫地亮了一下。

我一看有戲，連忙乘勝追擊。

「況且舅舅走得那麼匆忙，連句話都沒留下，萬一他想託我說點什麼，這也是個機會。」

舅舅的死對她來說打擊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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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舅舅純屬活該。

他體重 200 斤，但那都是虛肉，一入冬人就開始感冒，甲流乙流支原體得個遍，每天躺在床上哼哼，連吃飯如廁都要人伺候。

那晚家族聚會，他出門之前還吃了頭孢，本來沒打算喝酒，但是看到有人帶了茅臺又臨時改了主意。

舅媽勸他，他虎著臉斥罵：「老爺們說話，哪輪得到老娘們插嘴，一邊扇著去！」

姥姥也勸，「兒啊，能行不？我看那專家說，這倆不能一起吃啊。」

舅舅不屑地瞥了姥姥一眼：「專家專家，專騙大家。要我說你那智能手機還是別用了，整天淨看那些亂七八糟的！」

姥姥被懟了，面子上有點掛不住。

舅舅也不是白得寵這麼多年，看老太太臉色不對，又把話往回拉：「老太太你就放心吧，我前段時間看新聞，有人喝完酒吃頭孢，以為能自殺，結果呢根本沒事兒，活得比那豬圈裡的豬都歡實！」

姥姥聽她寶貝兒子這麼說，咧著缺牙的嘴，樂了。

眾人見這架勢，沒一個開口勸了。

我當時就在心裡默默為他點了一炷香。

剛一杯酒下肚，舅舅就不對勁了。

他捂著胸口，臉憋得通紅，看起來像一隻擱淺的胖頭魚。

眾人七手八腳地給他抬出門，但普通的小轎車他根本進不去。硬塞了幾次，疼得他直翻白眼，情況更糟了。

姥姥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叫救護車啊！」

「不能叫救護車，太丟人了！」

情急之下，舅媽一不小心說出心裡真實想法。

「你說什麼？」姥姥衝舅媽吼道。

「不是，媽，我是說那救護車漫天要價，而且按您兒子的體型，也不能保證就一定進得去」舅媽狡辯道，「要我看，就叫貨拉拉，保準裝得進去！」

就在姥姥和舅媽針對救護車和貨拉拉而爭執不下的時候，舅舅斷氣了。送到醫院後，舅舅也沒被搶救過來。

所以舅舅的死，舅媽也有責任。

姥姥對此也耿耿於懷。

隻是在「正月剃頭死舅舅」的訛傳面前，他們之間的矛盾被暫時擱置了。但是眼下既然提到了，姥姥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讓他試！我看他能有什麼能耐。」

姥姥最終拍了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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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大仙，什麼顯靈。

不就是高锰酸鉀嗎，這東西我來的時候就備下了。

本來是為了拆穿舅媽誣賴我克死舅舅的騙局，沒想到還能解決眼下的困境。

我要了一件我舅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道具跟得上，才能更有模有樣。再說外甥肖舅，模仿他，我還不是手拿把掐的。

他的衣服哪怕是洗過了，也有一股很濃的油脂味，燻得我都要吐出來了。

我忍著胃裡強烈的不適盤腿坐下，閉上眼睛，嘴裡開始念叨。

聲音很輕，語速很快，為的就是讓人聽不出來內容。

實際上我背的是九九乘法表。

過了一會兒，我假裝被舅舅上了身。一會模仿他罵人的語氣，一會又指示舅媽給我點煙。

就跟平時他在家的表現一樣。

舅媽雖然不願意，但也不好當場發作。

點完煙還不算完，我還要讓她攤開手掌，方便我掸煙灰。

煙灰落在手上，還帶著餘熱，燙得她直往後縮手。

「別動！」

「來神了！真的來神了！」

「這就是我兒啊！」

姥姥很激動，一連說了好幾句。

我心想，也就是你那寶貝兒子能幹出這麼缺德的事，偏偏你還拍手叫好。

我看裝得差不多了，直接跳到最後一步，衝著那張事先準備好的紙噴了一大口水。

除了噴在紙上，舅媽的臉上也被我噴了不少水。

她敢怒不敢言，隻好用手胡亂抹幹。

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我把紙直接遞給了姥姥，「姥姥您看，舅舅告訴我的怎麼和他告訴大仙的不一樣呢？」

姥姥扶了一下老視鏡，看清字條後大驚失色。

「這……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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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見姥姥反應不對，也湊過去看，舅媽卻站在原地沒動。

從小姨的反應看，她似乎是不知情的。

因為那張紙上寫的是：【媳婦偷錢】。

「怎麼回事？」小姨轉頭問舅媽。

「我怎麼知道？」舅媽白了她一眼，接著求助地看著大仙。

「假的。」大仙裝出高深莫測的樣子，隻吐出了兩個字。

「怎麼你說的是真的，我說的就是假的。不是說娘親舅大嗎？既然咱倆都能出馬，舅舅肯定是更信我啊，有什麼話肯定交代給我更放心」我抱著肩膀，好整以暇地質問他。

「更何況，倘若舅舅在天有靈，知道你跟他老婆偷情，應該恨不得要了你的命吧。」

說完，我衝他們二人揚了揚眉毛。

「偷情，誰偷情？」

涉及舅舅的事，我姥倒是耳朵尖。

「姥姥，我說，您的兒媳婦、跟大仙、倆人偷情！」

我假裝怕她聽不清，走到她身邊，特意放大聲音，一字一頓地告訴她。

「我兒子屍骨未寒，你居然偷人？」

我姥拾起拐杖就要抽舅媽，卻被她躲過去了。

「媽，您別聽他瞎說，他說偷人我就偷人了？說話要有根據啊，怎麼能空口白話汙人清白！」舅媽急得跳腳。

清白，這兩個字也配你用，說出來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證據？我有很多，你想看哪一張？」

我從懷裡抽出來一沓照片，分發給眾人，連大仙本人也沒落下。

看到那些照片，舅媽臉「刷」一下就白了。

我姥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假的！一定是假的！」舅媽還在掙扎，「照片肯定是合成的。」

「你不信物證的話，我還有人證。」

其實我根本沒有證人，不過是詐她一下，沒想到她自己做賊心虛，被噎得說不出話。

「好啊，你個賤人，居然在我哥屍骨未寒的時候偷人，又偷了媽的養老金！你還有沒有臉啊？」。

小姨放棄了平時那副教師的做派，罵得跟市井潑婦沒什麼兩樣。

她倒不是多有正義感，更不是為了維護自己的親媽和親哥，隻不過是看舅媽獨吞了姥姥的養老金而心理不平衡。

「你有什麼臉說我？」

舅媽聽小姑子罵自己，毫不示弱，「要不是你拉我玩什麼投資賭博，我也不會虧那麼多錢，把家底都輸光了！」

「再說，我在你家幾十年, 伺候老的又伺候小的，老太太的錢本該就是我的！」

她瘋狂輸出, 已經到了瘋狗亂咬的地步。

「你別忘了，還是你跟我說可以用克死舅舅的說法敲詐大姐一家！」

「我說什麼我說，你看現在誰還信你？」小姨也不甘示弱。

舅媽看了一圈, 姥姥幾乎要暈死過去，媽媽扶著她坐在沙發上順氣，而那個大仙早就趁亂溜走了。

就隻剩一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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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啊！」我拍拍小姨的胳膊。

「舅媽偷人不假，小姨你也不幹淨。你撺掇舅媽敲詐我, 也算不上無辜吧。」

「噢, 對了, 你們虧錢的事，我小姨夫應該不知道吧。要是他知道了，真不知道該怎麼對你呢。」

「那你想怎麼辦？」小姨氣得杏目圓睜。

到家時，舅媽正堵在我家門口繪聲繪色地描述著我的惡行。

「作全」「第二, 我姥的養老金既然是被舅媽偷的，那以後舅媽就負責給她養老, 由我媽監督。」

我媽給家裡當牛做馬幾十年，又出錢又出力, 不能讓她再被親情綁架, 繼續收拾這堆爛攤子了。

「我們要是不同意呢？」舅媽還心存一絲僥幸。

「很簡單啊, 小姨的事我不僅會通知姨夫，還通知到她的工作單位。至於舅媽, 你娘家不一直自詡清流人家嗎？到時候我把照片分享給你哥哥嫂子侄兒侄女，你看他們還會不會讓你進門……」

小姨最在意兩件事, 一是和小姨夫的關系，二是自己的工作。這兩年姨夫升得很快，她的危機感很強。

至於舅媽，如果她不留在姥姥家, 就隻能回哥哥嫂子那裡。但是偷人的事若是讓兄嫂知道，一定容不下她。

所以與其回老家丟人現眼，不如就在婆婆身邊，至少老太太每個月還是有養老金的。

這個賬，她們都能算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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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姥姥逼迫小姨花錢辦了舅舅的葬禮, 但是因為錢財緊張，隻能草草了事。

小姨夫還是知道了小姨參與賭博的事。他本來就看小姨不順眼, 剛好借這個機會收回了財政大權, 每個月隻給她一千家用。

小姨平時花錢大手大腳，當然受不了這個委屈, 一氣之下從家裡搬出來，也住到舅舅家了。

他們三個人每個月都靠姥姥幾千塊的退休金過活。

至於過得怎麼樣，就不是我該考慮的了。

經過這件事，我媽算是徹底對家裡人失望了。她辛苦付出幾十年, 差點被自家人做局給害了。

她把銀行賬戶都交給我打理。我給她制定了合適的理財方案, 再加上現在不用貼補娘家，她的收益還算不錯。

春節假期之後，我收到了公益組織寄來的捐贈證書。

我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後，把它擺在了家裡醒目的位置。

現在, 她現在逢人就說，正月裡剃頭不僅不會害人，還能救人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