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你害了我兒子?」
她的語氣很平靜,這是她盛怒前的預兆。
沈洛心不敢抬頭,眼淚唰唰地掉。
「若初丫頭,你把來龍去脈跟我說清楚。」
姜若初恨恨地看了一眼地上縮成鹌鹑的沈洛心,憤憤地將整件事情的始末都說給了我媽聽。
她一點都沒隱藏。
收到沈洛心和許蘇木被綁架的消息時,我正在上課。
當時我整個人都慌了,跑到停車場時,整個人都是顫抖的。
那時候姜若初剛好下課,經過那裡,看見我這副樣子有些不放心,就充當了我的司機。
9
在車上,我跟她說了一些情況。
到達目的地後,綁匪要求我喝下穿腸毒藥時,她也阻止過我。
但我當時被慌亂衝昏了頭腦,生怕沈洛心出什麼意外,直接就一口悶了。
綁匪是衝著我來的,他想要我的命。
我喝下毒藥,他立馬放人,扛著我帶來的現金逃離了現場。
之後的事,她都是親眼見證者。
Advertisement
我媽聽她說完,整個人都氣炸了。
「好好好,沈洛心,你可真是個狼心狗肺的畜生!」
「我家亦塵滿腔真心砸在你身上,可真是喂了狗!」
「你以為他百毒不侵,可你知不知道,半個月前你被銀環蛇咬中,是他為你吸出了蛇毒!」
「當時在深山老林來不及打血清,若非他百毒不侵,他都活不到現在!」
「本來銀環蛇的毒性,他慢慢調養一段時間也就排出來了,可斷腸草跟銀環蛇毒中和,卻得不到及時救治,是會直接要了他的命啊!」
看著我媽紅腫的眼睛,和氣到發抖的身體,我心口一陣一陣地痛。
跟沈洛心在一起的這幾年,我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砸在了她身上,回家陪我媽的時間少得可憐。
我總以為來日方長,我們還有時間。
卻沒想到,如今要她白發人送黑發人。
我再也沒有機會盡孝,再也喝不到她親手為我熬制的蹄花湯了。
我媽的一席話,將沈洛心震得抬起了頭。
她滿眼不可置信,眼中還有些茫然。
「什、什麼?為我吸蛇毒的是亦塵?」
「不然你以為是誰?」
她瞳孔緊縮,死死看著床上的我,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淚再次噴湧而出,整張臉都陷入了自責與悔恨。
「原來是他,原來是他啊……」
「我真蠢,明明昏迷時那熟悉的觸感我已經確定了,可我還是選擇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我以為是蘇木,沒想到,真的是他……」
「我還以為,他棄我而去了……」
她的話,讓我有些驚愕。
許蘇木?
半個月前,我陪著沈洛心去深山中採藥,卻不幸遇見了銀環蛇,她被咬了一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在那種地方,連信號都沒有,若是我將她帶出來送去醫院再救治,怕是她會撐不住死在路上。
為了防止毒素蔓延,我為她吸出了蛇毒。
我將她安置在了帳篷中,在周邊撒上了防蛇蟲藥粉,然後順著痕跡去捕捉蛇為她取膽解毒。
可等我回來時,她卻不見了。
我在深山中找了一天一夜,都沒找到她的蹤跡。
直到我媽帶著人進來尋到我,告訴我她已經被人帶出去,我才出了山。
等我趕到醫院時,坐在她身邊照顧的是許蘇木。
當時我也沒多想,以為是他得知她被蛇咬,特意趕過來的。
也是從那次起,我們之間的關系,徹底跌到了冰點。
她跟許蘇木的約會,更是越發頻繁起來。
我不敢問為什麼,她更不會跟我解釋,就這樣,一直耗到了他們被綁架。
原來,竟是許蘇木在從中作梗。
可現在她知道,又能如何呢?
我再也醒不過來了啊……
10
我媽將我的屍體帶走了。
沈洛心阻攔不成,還想跟著,被我媽叫人扇了幾巴掌後,扔在地上。
「從今天起,你跟我許家沒有半毛錢關系。」
「你不是喜歡你的老情人嗎,那我祝你跟他鎖死!」
「放心,我不會弄死你,畢竟,我也不想讓我這個戀愛腦兒子死後都不開心。」
我想跟著他們回去,可不管我怎麼掙扎,都隻能在沈洛心三米之內轉圈。
她躺在地上,看著天花板,雙眼空洞。
而這時,許蘇木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將她扶起,想要將她擁入懷中。
「心心,我都知道了,這件事就是個意外,誰也沒想到他真的會死啊,若是早知道,這顆解毒聖藥就該給他的。」
「都怪我,心心,你別太難過了。」
沈洛心坐起了身子,卻沒有像往常一般靠到他懷裡,而是一把推開了他。
「確實怪你,許蘇木,我當時問是不是你為我吸的蛇毒,你為什麼要承認?」
「明明就不是你!」
許蘇木的臉色僵住了,愣愣地看著她,似乎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對他百依百順的女人,為什麼會突然這樣對他。
沈洛心看著他,突然就笑了。
「呵呵呵,怪你有什麼用呢,藥是我給你的,說好的施針,也是我延誤的,說到底,都是我害死了他啊……」
「可是許蘇木,若是你不回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為什麼你要回國?為什麼你要再次攪亂我的心?」
沈洛心掐住了他的脖頸,目露兇光,整個人都有些癲狂。
許蘇木到底是個大男人,生死當頭,哪裡還顧得上偽裝。
他猛地推開了沈洛心,語氣中也多了幾分嘲諷。
「現在後悔有什麼用?沈洛心,你不是說最愛我嗎?他死了不是正好?他死了我就是許家唯一的繼承人,你嫁給我,照樣還是許家少奶奶!」
許家唯一的繼承人。
他的話,讓我腦中閃過一絲靈光。
原來如此。
或許,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
他的回國,就是一個局,為我設計的一個必死之局。
沈洛心應該也想到了什麼,她看向他的眼中,情緒很復雜。
可她什麼都沒說,隻是揮了揮手:「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許蘇木怕她再次發瘋,丟下一句:「你會想通的。」便直接離開了這個家。
他走後,她去了我死前的那個房間,在裡面坐了很久。
我們的婚紗照和曾經拍下的那些親密照,也都被她翻出來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最後,她撥通了一個電話,讓人調查許蘇木回國後的動向。
她果然也懷疑了。
可沈洛心,你現在懷疑,又有什麼用呢?
晚了,都晚了。
調查資料出得很快,許蘇木的根基到底還是不夠穩,而沈洛心作為天才女中醫,要找人做這些事,輕而易舉。
他回國後做的一切事情,明的暗的,甚至他回國前的事跡,都被查得清清楚楚。
原來,我爸跟我媽早就離心了。
他將許蘇木送出國,不是怕他影響我,而是為了保護他,更是為了培養他成為下一任許家家主。
我爸跟許蘇木的媽,才是真愛。
11
他們的事,當年被我媽察覺到了,並派人去調查,我爸索性安排許蘇木媽媽假死,安排許蘇木出國。
這次回國,也是我爸覺得時機到了,準備將我踢出局,讓許蘇木順利上位,接手我擁有的一切,包括已經功成名就的沈洛心。
深山中的銀環蛇,是他們故意放的,綁架,也是他們安排的,環環相扣。
但凡我對沈洛心的感情淺一點,他們的計劃都成不了事。
這件事牽涉太廣,她將這份資料親手送到了我媽手上。
可她都能查到的事,我媽那邊又怎會查不到。
她已經跟我爸提出了離婚,帶著我的屍體回了宮家。
盡管知道沈洛心確實悔過了,我媽也沒有原諒她,甚至連門都沒讓她進。
奇怪的是,我的葬禮一直沒有舉辦。
沈洛心從宮家離開,回到我們家之後,給許蘇木打了電話,將他約了過來。
許蘇木到底是自信過頭,真孤身一人前來赴約了。
一進門,他就被沈洛心的人一棒子打暈,被綁到了我死前的房間。
他醒來時,沈洛心看他的眼神冰冷至極,再無一絲愛意。
「你做什麼?沈洛心,你瘋了嗎?」
或許是預知到接下來會面對什麼,他終於慌了。
沈洛心也沒有讓他失望,拿著匕首,親手挑斷了他的手腳筋,一邊挑還一邊笑著跟他聊天。
「你說,要是你四肢盡廢,你還能當上許家繼承人嗎?」
「許蘇木,你們敢害死他,我就能弄死你。」
手起刀落,他四肢血流不斷。
他慘痛地哭號著,卻勾不起沈洛心的一絲憐憫。
許蘇木廢人一樣癱在地上,他終於不再求饒,而是破口大罵了:「沈洛心,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好東西嗎?」
「要不是你三心二意,他也不會死,我們是兇手,你就是幫兇!」
「就算你弄死我,他也活不過來了哈哈哈。」
「我爸也不會放過你的,你會死得比我更慘!」
沈洛心掏出了小姑奶奶送她的那套針,臉上帶著撒旦般的笑容靠近他。
「是啊,我是幫兇,所以我從未想過苟活,他都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說話間,她手中的針狠狠扎進了他的肌理中。
慘叫聲一聲高過一聲。
銀針可救人,也是折磨人的一大利器。
人體的每個穴位,扎下去,都有不同的反應。
不會讓你死,卻能讓你生不如死。
「殺了我吧,沈洛心,你殺了我吧,別折磨我了……」
她取出了銀針,在他希冀的眼神中,再次一針一針地扎了下去,最後一針,是從頭頂刺進去的。
一直,刺到底。
許蘇木瞪大了眼睛,沒了氣息。
她出了別墅,去了許家。
剛趕到時,許家已經起了大火。
火源處,正是許家祠堂。
我媽帶著一群人,就站在門口,笑得張揚。
「許鎮天,你害我兒子,我便燒了你祖宗,你放心,這才是開始。」
確實,燒祠堂不過是第一步。
許家的祖墳, 都被我媽帶著人刨了個遍。
她做這些事時,沈洛心一直跟在身後,我媽也沒有叫人攔住她。
做完這一切,我媽才站在她面前。
「我知道你弄死了許蘇木, 沈洛心, 別以為這樣你就能贖罪, 我不會原諒你,亦塵,也不會原諒你。」
「殺人償命, 你去自首吧。」
12
沈洛心有一瞬間的茫然, 自首, 我覺得她肯定是不會去的。
果然,我媽離開後,她驅車去了當時他們被綁架的那座山。
懸崖邊上, 她往下看,一臉的空洞,隻眼角泛著淚光。
「亦塵,我來陪你了。」
她張開雙手,身子前傾, 如墜落的蝴蝶般, 墜落崖底。
粉身碎骨, 莫過於此。
可這,本就是她該有的結局。
若是當時我沒有為了救她喝下毒藥, 我不會死, 死的應該是她。
她死後, 我們靈魂相見了。
看見我,她眼中滿是驚喜。
她朝我奔來,想要撲進我懷裡。
可我卻被一股大力拖拽著,離她越來越遠。
我醒了。
原來, 我沒死。
姜若初眼淚汪汪,顫抖著手繼續撥打著沈洛心的電話。
「我我」而今天, 正好是第七天。
「亦塵……」
看著坐在床邊雙眼含淚的媽媽和姜若初,我心中好似被什麼填滿。
真好,我又能吃媽媽親手做的蹄花湯了。
真好,這個一直默默守護我的女孩, 下半生能換我來守護她。
昏迷的這段時間,我才知道, 原來她對我的愛, 不比沈洛心對我的少。
隻是她過於克制自己, 哪怕她喜歡我時,我還沒跟沈洛心在一起, 她也還是選擇了默默守護。
她看出了我的心意, 所以她選擇了不說不打擾。
我將兩個哭得淚眼模糊的女人擁入懷中:「我回來了。」
我的對面,站著的是靈魂狀態的沈洛心。
她看著我,整個魂體都籠罩在悲傷之中。
我是假死,可她, 卻是真的死了。
我不知道她會在世間停留多久,但這或許,是對她最好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