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你們的時候,我才剛 23 歲,從小嬌生慣養長大,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卻做起了媽媽。
「你們出生之前,外公外婆去世,把公司給了我。
「之後,你們那個倒霉爹也死了,所有的重擔都壓了下來,每天焦慮得睡不著。」
……
喝了一點酒,氛圍也正合適,她打開了話匣子。
「你們五六歲的時候,公司的幾個董事聯合起來要把我從董事長的位置擠下來。
「那幾個月我一直在喝酒,沒日沒夜地喝,回到家的時候你們大概率已經睡了。
「再後來又開始開發國外市場,一年到頭在飛機上,每次想看看你們都要先把阿姨吵醒。
「你們七歲那年生病,晚上阿姨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開車,被突然開出來的跑車別了一下,撞樹上了,昏迷了好幾天。
「等我再回國你們已經快好了,不想讓你們看見我一身的傷讓你們擔心,就讓阿姨和你們說媽媽在忙。
「我努力了這麼多年,公司的股東,生意的伙伴,手下的員工,誰都不虧錢,唯獨虧欠你們倆。
「好在,你們兩個雖然和我較勁,但還是成為很好的孩子。」
12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和媽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聊這些。
聽到當年那件事並非她的本意,我的心裡莫名其妙地突然空了一塊。
不能說是釋懷,也不能說是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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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覺得空。
抬頭看向蔣璨,她的表情表明,她此時的情緒和我差不多。
誰也沒想到,糾結了這麼多年的問題,原來答案就這麼簡單。
但是,有一點還是沒變。
我們還是不想繼承公司。
哪怕不是為了和她較勁,這些年我們也都有了自己的熱愛和自己選擇的路。
我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幹脆寂靜下去。
於是,空氣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媽媽笑著站起來,腳步有些搖晃。
我低頭一看才知道,她手裡的大半瓶子洋酒已經空了。
四十多度的酒,就這麼幹脆利落地喝完了。
臉隻有一點紅。
我和蔣璨嘆為觀止。
她在我們肩膀上拍了拍,溫柔道:「別睡太晚。」
說完,她轉身進了房間,留下我和蔣璨面面相覷。
13
又坐了一會兒,我和蔣璨腦子昏沉沉地回了房間。
這一天的信息量有點太大。
很晚我才睡著,一宿的夢也莫名其妙,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腦袋生疼。
拉開房門走出來。
和走廊另一邊的蔣璨對上,她也正錘著腦袋。
多年的競爭讓我們養成了習慣,一見面就裝得若無其事。
下樓,坐在餐桌前才知道,媽媽已經走了。
說周五之前一定回來。
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在杯子的掩飾下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理解她的辛苦和無奈,但同時又為自己感到委屈。
內心很擰巴。
放下杯子,手機叮咚響了一聲。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鈴聲。
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顧易那小子又鬧騰起來了。
揉著發脹的太陽穴點開微信。
【姐姐早上好,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我睡得一點都不好,一直在做噩夢,夢到姐姐要和我分手,早上起來枕頭都湿了。】
【這一定隻是個噩夢對不對,我這麼乖,姐姐不會忍心和我分手的對吧?】
【姐姐吃早餐了嗎?吃的什麼?】
【我親手做了小籠包,鮮肉陷的,明明是按照教程做的,和店裡比還是差一些,好想讓姐姐也嘗嘗。】
配圖是一籠歪七扭八的小籠包。
雖然模樣不是很好看,但光澤不錯,隔著屏幕都好像聞到了面粉味。
我撇撇嘴。
這家伙,昨晚不是和他說了嘛,最近要避嫌。
「看什麼呢,笑得一臉蕩漾。」
蔣璨陰陽怪氣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我收起手機,皮笑肉不笑地回敬她。
「心情好還不讓笑了,你怎麼那麼霸道。」
她看著我,狠狠咬下一口吐司,好像咬的是我的腦袋。
下一秒,她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她裝模作樣地板著臉,拿起手機一看,嘴角都要翹到天邊去。
我看著,冷笑一聲。
「本來長得就不聰明,笑起來更傻。」
她放下筷子,和我對視一眼。
電光石火間,迸發出濃烈的火藥味。
眼看著又要吵起來,王媽熟練地出來勸架。
甚至勸架的臺詞都是十幾年如一日的敷衍。
「幾歲的人了還吵架。火氣這麼大,晚上喝苦瓜湯好了。」
我們兩個頓時偃旗息鼓。
苦瓜——一生之敵。
14
之後的幾天,我和蔣璨都盡量避著各自的男朋友。
尤其是她。
聽說為了躲江海平,躲到學校實驗室去了。
一直到周五,我們兩個的生日宴。
顧易是顧家的長子,江海平也是最近的新貴,即使我們沒有邀請,當天也按時來了。
生日宴選在當地有名的五星級酒店,媽媽也有一部分投資。
蔣夫人是個稱職的商人。
我們的生日也沒忘了趁機宣傳一下。
現場布置得倒是挺華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金錢的味道。
香檳塔金光閃閃,我和蔣璨坐在沙發上,活像兩隻待價而沽的花瓶。
說實話,我一點也不想搞這種浮誇的生日宴。
奈何我媽一意孤行。
「喂喂。」
臺上。
商女士手持話筒站在中央。
純黑色禮服簡單地勾勒兩筆。
卻體現出超然的貴氣。
反觀我和蔣璨。
一個穿著超誇張粉色公主裙,身上的鑽多得晃眼睛。
另一個穿著香檳色禮服,層層疊疊的裙擺,像是一隻蓬松小蛋糕。
簡直不像是她親生的。
她站在臺上,一手拿著香檳,一手舉著話筒,笑得像花。
「今天,是我大女兒蔣熠和二女兒蔣璨的生日,過了今天,她們就 23 歲了。
「看見她們,不由得想起我的 23 歲。
「那年年初,我接管蔣氏,年末她們出生,我開始四處奔波。
「這些年一直忙著工作,忽略了她們的感受,我感覺很愧疚。
「今天借此機會,我想宣布一件事情。」
她清了清嗓子,從助理手裡鄭重其事地接過一張紅紙。
一臉嚴肅。
看了眼手裡的紙,又抬頭看了我們一眼。
我和蔣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心髒撲通撲通跳。
偏偏顧易看不懂眼色,從後面悄悄摸過來,抓住我的手。
15
我看著臺上的老媽,手掌像是觸了電,猛地甩出去。
被甩開後,他沒有生氣,而是擔憂地看著我。
在他的瞳孔中,我看到了自己慘白的臉。
全場都很安靜。
心跳越來越快,我以為自己快死了。
好在,媽媽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
「接下來,蔣氏將和京市顧家攜手,開發歐洲業務。」
我的心像是坐了一次過山車,忽悠一下落在地上。
我才明白,顧易方才為什麼要來拉我的手。
原來是來邀功的。
緊接著,又聽到臺上說:
「原本,我打算退休的。畢竟我有兩個優秀又能幹的女兒。
「我以為我這麼做是在彌補她們,卻忘了她們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會有自己的夢想和人生。
「我強行把公司推給她們,不是彌補,是施壓。
「所以,我覺得不做推手,改做兜底。
「接下來,我會給你們三年的時間。
「如果三年之內,你們能在自己喜歡的領域有所建樹,那就去做你們想做的事。
「如果不行,那就回來繼承家產吧。」
她看向我們。
嘴角洋溢著溫柔的笑。
啪嗒一聲,我的手機掉在了地上。
臺下響起一陣騷動,我卻感覺自己好像被雷劈了一樣,整個人都麻了。
不用繼承家業?
還有這種好事?
我猛地抬頭看向蔣璨,隻見她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們兩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狂喜。
太好了!
自由了!
我感覺自己的人生瞬間充滿了希望,就像一隻被放出籠子的鳥兒,恨不得馬上飛上天。
蔣璨也是一臉的興奮,直接一個飛撲跳進我懷裡。
我也張開手臂將她緊緊抱住。
血脈相通,心意相連。
意味著同樣的興奮,我們都能體驗雙倍。
過了一會兒,在江海平和顧易幽怨的眼神中,她退了下來。
我遞給她一杯酒, 碰杯,仰頭一飲而盡。
16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我隻覺得頭暈乎乎的, 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模糊起來。
「姐姐……」
耳邊傳來顧易的聲音,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看見他正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我沒事……」
我擺了擺手, 掙扎著站起來, 笑容燦爛地抱住他。
「姐今天高興,高興……不醉。」
他託住我的腰:「你喝醉了, 我送你回去。」
「不要……」
我用力推開他, 卻被他抱得更緊。
「聽話, 我送你回家。」
他的聲音幹澀又低沉。
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卻還是踮起腳在他的唇邊落下一吻。
「去你家。」
他遲疑了幾秒。
「我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姐姐確定要和我走嗎?」
我嘿嘿笑笑, 戳戳他堅實的胸膛,盯著他的雙眼又逐漸向下,最終落在他滾動的喉結上。
吹了一口氣, 緩緩道:「我也不是。」
說完靠在他懷裡,由著他把我拖走。
餘光裡,我瞧見蔣璨被江海平打橫抱走。
媽媽在交際,抽空往這邊看了一眼, 無奈地笑笑。
17
我醒來的時候已是中午。
頭痛欲裂, 宿醉的後遺症讓我胃裡一陣翻湧。
我們都覺得他可憐。
「我他」這是一間裝修簡約大氣的臥室,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這是顧易真正的家。
之前去的地方, 隻是他用作偽裝的地方。
突然覺得他這樣的人才,應該去搞諜戰。
為了騙我,連住的地方都能一起蒙混。
門口方向傳來動靜。
我長腿一繞, 撐著手臂側躺在床上,眨著眼往門外看。
顧易推門走進來, 腰間系著圍裙, 下身是一條淺灰色短褲,上半身除了一條半遮半掩的圍裙, 什麼都沒有。
這身材,令人血脈偾張。
他找了個陽光剛好照進來的地方站定,朝我笑笑:
「姐姐, 我做了小籠包, 起來吃飯。」
我張開手臂:「走不動, 抱我。」
他從光裡走過來,將我打橫抱去。
他懷裡還帶著面粉味,埋在其中, 很有安全感。
我在他頸間輕咬一口, 小聲說:
「之前把你藏著是我不對,你騙我一次,我藏你一次, 咱們扯平了。」
他很高興,將我上下顛了兩下,笑得像個傻子。
我也很高興。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