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五品官家庶女。
嫡姐纏綿病榻之際,我一門心思勾引姐夫。
但侯爺清冷難以勾引,娘家眾姐妹更是虎視眈眈。
為了得嫁高門,我機關算盡。
誰知出嫁前夕,嫡母卻逼我喝下絕子湯。
她以為我還是往日被她肆意拿捏的小小庶女。
卻不知,昔日孤苦的小獸,已長出尖銳的獠牙。
1
嫡姐油盡燈枯之際,想要為小世子選一位繼母。
對比被嫁去商賈人家換銀子的二姐姐。
十三歲就被送到王府做側妃的六妹妹七妹妹。
永安侯繼室,已經是我和三姐姐、四姐姐能籌謀的最優選。
但侯夫人的位置隻有一個。
我們都志在必得。
從永安侯府回來後,嫡母謝絕了各路名醫的拜帖。
跟隨嫡姐一同嫁進侯府的桃染悄悄給我的丫鬟琥珀傳話,嫡姐咳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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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面色焦急:「桃染是我三舅家表姐,她的話錯不了。」
「小姐,時機緊迫,您要抓緊了。」
我點點頭,轉身帶她去園子中釣魚。
庶姐們又恢復了往日的討好做派。
親手制作的衣衫鞋襪,親手抄的經書,還有幫侯府小世子阿妄做的小衣裳。
三姐最機靈,她還給嫡姐繡了一架屏風。
但屏風上繡的卻是幾枝翠竹。
嫡母當場就把屏風砸在了地上:「我寧兒還好好的,你就迫不及待勾引姐夫了?這世上怎會有你這般不知羞恥的女子?」
說著話,嫡母房中的蔡媽媽拖著三姐就拉到了院子中。
嫡母氣急敗壞:「舒蘭不守規矩,在院中跪滿半日就送去莊子上好好反省。」
三姐的姨娘柳氏「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夫人,舒蘭這孩子絕無二心,她也是心疼大小姐日日吃湯藥,想讓大小姐心思疏朗些。」
可惜嫡母連個眼神都沒給柳姨娘。
柳姨娘跪在那裡就仿若一個物件般,明明眼底都是焦急,卻一動不敢動。
嫡母隨意地翻閱了一下四姐進獻的小孩衣裳:「你倒是有心,知道小孩子身子嬌嫩愛流汗,專門選了最軟的棉紗做裡襯。」
四姐卻不居功:「大姐姐身子不爽利,我笨心腸,唯恐下人照顧不周,給小世子委屈受。他年紀小,很多事也說不出來。」
我把釣上的兩尾胖頭魚送到大廚房煲湯之際,嫡母含笑朝我招了招手。
「怎的你三姐姐四姐姐都關心你大姐姐和小世子,偏偏你就是個沒心肝的,問也不問上一句?」
這些人說話就愛彎彎繞繞,一個不注意就掉進了他們的陷阱。
「母親,這您可就冤枉我了。我是想著這次去探望,大姐姐面色紅潤,顯然是身子骨變好了。這世上又有誰比大姐姐更懂小世子的喜好,所以就躲個懶。」
四姐嗤笑一聲:「五妹妹這話說的,咱們關心小世子還關心錯了唄?」
我連連告饒,最後拗不過,答應親手給小世子做一個小玩意,才從嫡母和四姐手上逃脫出來。
笑鬧著出門瞬間,剛好撞到不甘跪在院中的三姐眼中。
見我回避,她聲音清凌凌傳來:「你和我們又有什麼不同?偏偏要裝作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我捏了捏帕子,到底沒再多說一句。
見我不搭理她,三姐又輕蔑地看著屋子裡:「四姐還以為自己專美於前呢?卻不知道被你這個不聲不響的摘了桃子。」
見我仿若那泥捏的,三姐也沒了和我爭執的心思:「罷了罷了。那位的手段誰不知道,你以為被選中就是什麼好事嗎?」
2
琥珀見我隻悶頭往前走,忍不住小聲安慰:「三小姐是羨慕您。」
羨慕我什麼?
羨慕我在長姐纏綿病榻之際,就被嫡母選中為侯爺的繼室?
還是羨慕嫡母為了幫小世子籌謀,勢必會在我出嫁前動手腳?
見我意興闌珊,琥珀小聲湊到我耳邊:「小姐,您想想嫁去商賈之家換銀子的二小姐,再想想小小年紀就被送到王府的六小姐和七小姐。」
我抿了抿唇,到底沒有說出什麼來。
這就是個吃人的世界。
嫁給侯爺做填房,居然已經是我能爭取的最優解。
三姐姐的馬車趕往莊子上的時候,四姐姐越發得意了起來。
她頻繁出入大哥哥的書房,一會兒給大哥哥送個護膝,一會兒拿不懂的文章去問大哥哥。
琥珀見我站在窗邊愣神,給我披上披風後慫恿:「小姐,不如您給大少爺做點吃食送過去,總不能讓四小姐一個人賣好吧。」
「大哥哥最近在忙什麼?」
「大少爺自然在為三個月後的春闱苦讀。」說完這句話,琥珀神色大變。
「到底還是小姐想得周到,奴婢差點害了小姐。」
「哪裡就那麼嚴重了?」
還真就那麼嚴重。
嫡母得知四姐姐總是到大哥哥身邊獻殷勤後,立馬把她關在了院中抄經書,就連永安侯府半月一次的探望都沒帶她去。
再次來到永安侯府,我越發謹言慎行,恨不得和身後的牆壁融為一體。
大姐姐咳嗽幾聲,往嫡母身後探望,見隻有我一個人,本就蒼白的神色瞬間變得灰白。
她勉強揮退下人,看著嫡母的神色都是幽怨:「女兒還不曾死,母親就盯上了女兒身下的位置嗎?」
這話說得人心酸,嫡母瞬間就落下淚來。
「我的兒,你非要說這話來扎我的心嗎?」
大姐姐閉了閉眼睛:「難道不是母親先……咳咳咳……先傷女兒心嗎?」
嫡母小心把長姐抱在自己膝前,一點點整理長姐因纏綿病榻披散著的頭發:
「你四歲那年,你父親痴戀柳姨娘,差點把管家權都交給她。
「那時候就是小小的你啊,日日去書房纏著你父親,童言無忌,和你父親說著我每日辛苦操勞,才一點點把你父親的心拉回來。
「說句誅心的話,連你大哥哥也比不上你。」
長姐的淚水順著眼角一滴滴落下來。
「妄兒也四歲了,和我小時候一樣護著母親。」
眼見嫡母和長姐抱頭痛哭,我隻得把自己當作長姐院中的屏風,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
正尷尬間,「噔噔噔」小世子跑了進來。
一見長姐哭了,他小心湊到長姐身邊:「是不是外祖母欺負娘親了,怎的外祖母一來,娘親就哭了。」
這話一出,連我都忍不住落下淚來。
這孩子還不知道,他的娘親,庇護不了他很久了。
3
我趕忙湊到小世子身邊。
「阿妄,外祖母和娘親要和咱們阿妄玩一個小遊戲呢。」
小小人兒哭得鼻頭紅紅:「姨姨騙人,娘親分明是傷心了,外祖母也傷心了。」
我蹲在他面前,小聲哄他:「這才說明你娘親和外祖母厲害啊,我們現在就是在演戲。阿妄知道什麼是演戲嗎?」
小世子年紀畢竟小,被我三忽悠兩忽悠,慢慢就忘記了最初執著的點。
「演戲誰不知道啊,祖母最愛找戲班子來唱戲了。上次我說娘親身子虛,聽這些嘰嘰喳喳的東西會煩,祖母還不高興。哼,這些戲班子就是很吵啊,送走他們那日,娘親咳嗽就加重了。」
我笑著拉過他的手:「現在外祖母和娘親在扮演哭的角色,咱們阿妄啊,要去扮演武術厲害的那個人。現在咱們要去比武場了,阿妄敢不敢挑戰?」
小人兒把頭昂得高高的:「我怕什麼?」
那日下午,我陪著小世子在練武場,一遍遍重復他舉起短槍衝向我,然後我假裝被嚇到求饒的畫面。
卻不知道長姐和嫡母在討論關於我的話題。
更不知道有人在書房,把我和小世子遊戲的畫面都看在了眼底。
4
舜曦三十二年八月初三,長姐病重。
嫡母哭得肝腸寸斷,小世子呆愣愣站在長姐的病床前,不由自主抓住了我的手。
長姐的目光在侯爺、侯老夫人、嫡母臉上一一轉過,最後定格在我和小世子緊緊握住的雙手上。
「阿妄,以後要……咳咳……以後要聽……咳……要聽姨姨的話。」
阿妄已經被嚇到了,隻會懵懂著點頭。
長姐眼睛一直貪婪地盯著阿妄,最後手臂虛虛落下,就再也沒醒來。
嫡母的哭喊和侯府眾人的虛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侯府老夫人沾了沾眼角不存在的淚滴,虛偽地勸著嫡母:「親家,該說不說,舒寧沒福氣,眼看著咱們府上越來越好,她卻早早去了。」
「其他也就罷了,要是累得咱們阿妄有了克母的名聲,這才是大罪過。」
我看著嫡母攥緊的拳頭還有嗫嚅半晌說不出來一句話的嘴。
忍不住辯駁出聲:「老夫人,死者為大,長姐在府上這些年,勤勤懇懇,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哪怕看在孩子的分上,老夫人您這話不該出口。」
侯老夫人冷冰冰看著我,喘息很久才說出一句:「好好好,你好得很。」
然後再也不看長姐一眼,轉身就走出了院子。
我小心走到嫡母面前:「母親,舒然張狂了。」
嫡母卻沒有再訓斥我,反而握住了我的手:「你很好。你長姐生前受她諸多磋磨,如今去了,她還要聒噪,我沒大嘴巴打她,都是咱們家有教養。」
那場葬禮,嫡母沒有再給永安侯府任何好臉色。
這口氣是出了,但離開前,看著眼底含著一泡淚的小世子,嫡母本就痛楚的心又增添了一段為難。
最終,嫡母還是促成了我和永安侯府的親事,在長姐的熱孝期。
我跪地抵死不從,嫡母盯著我半晌,最後嘆了口氣:「你是個實心眼的,比小三小四都強。阿妄幼年喪母,永安侯府又烏煙瘴氣,唯有把那孩子交給你,我才能放心。」
「我要你發誓,此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要把我們阿妄視如己出,要時刻提醒侯爺你長姐曾經存在的痕跡。」
我一一點頭應了。
琥珀卻哭紅了眼睛:「小姐,您是不是傻?您還那麼年輕,沒有自己的孩子,這一生要怎麼熬?」
「別人的孩子如何養得熟?」
5
我想,對比被賣去商賈人家,或者送到老王爺身邊做妾,沒有自己的孩子,也沒那麼難以接受吧。
更何況,尊貴如嫡姐,不也是因著生孩子,才落下病根嗎?
但我萬萬沒想到,在嫡姐面前真情流露的嫡母,在面對我的時候會這般陰毒。
她直接端給我一碗絕子湯,說是避免我年幼不知事,到時候落下什麼麻煩。
這是我長到十八歲,第三次打了寒戰。
第一次是二姐姐被嫁給大腹便便的商人。
第二次是十三歲的六妹妹七妹妹被送到王府。
這是第三次。
倒不是我還想懷孕,實在是這絕子湯都是陰涼的髒藥,對身子有太大的傷害。
見我顫抖著身子不上前,嫡母笑了,笑得仿若一切都在掌控中:「舒寧還說你這孩子忠厚,以後可堪託付。」
「果然,賤人肚子中爬出來的,又能是什麼好玩意,嘴上一套心裡一套,打量著別人都是傻子嗎?」
蔡媽媽一個眼神,兩個胖大的婆子就鉗制住了我。
蔡媽媽端著那碗黑黢黢的藥汁:「五小姐,您配合一下老奴,這樣咱們大家都安心也都省心。」
我卻拼命搖頭,不,我可以不生孩子,但我絕不要喝那樣一碗對人體大有損害的藥。
電光石火間,我急喊出聲:
「母親,長姐的死有蹊蹺!
「您還記得侯府老夫人在長姐葬禮上的態度嗎?還有她一直帶在身邊的小姑娘。
「對, 老夫人有問題,長姐死得冤屈。
「您抬抬手,我以後一定幫您把這件事查清楚。並且您可以送個得力的嬤嬤在孩兒身邊,若孩兒不遵守承諾,到時候嬤嬤有的是法子對付我。」
嫡母神色很難看,審視的目光在我臉上盤旋半晌:「如若你敢……」
我不等她話說出口,立馬搶先保證:「如果我敢生下侯爺的孩子,就讓我出門被馬車撞……」
嫡母嘆息地捂住了我的嘴巴:「這孩子,怎麼一點輕重都不知道。」
婚期定下後,嫡母也越發忙碌了。
琥珀多次跟我傳達前院的消息:「我三舅姥爺的兒子的小舅子在咱們府上趕馬車。據說夫人最近一直在各大藥店盤旋,說是大小姐去世後,她總是忍不住心慌。」
「心慌是假,查驗長姐之前的藥渣和病症為真。」
琥珀總是追問我,才去侯府幾次,您就看出老夫人有問題?
我卻不敢告訴她,我跟嫡母說的一切,都是我為了自保隨口胡說的。
6
我出嫁那日,因是嫡姐熱孝,再加上嫡母不痛快,就簡單擺了兩桌酒,一身甚至不合身的大紅嫁衣還有一頂紅色的小轎子。
父親偽善得很,仿若看都不想看我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