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搬的小區有一群區霸。

仗著年齡大人數多，欺負我一個離異帶孩子的。

為阻撓我開超市，他們拎著悶燒杯，帶著煎餅卷大蔥，一呆就是一天。

吃飽睡足，居然還拿盆收集空調冷凝水當場洗內褲和襪子。

信誓旦旦要把我超市攪黃，讓我麻溜滾蛋。

我試圖找他們子女協商。

子女：嘻嘻……

不得已，我祭出了江湖坑老三件套。

天價保健品，低價旅行團，保媒牽線夕陽紅。

看你們還嘻嘻不嘻嘻。

1

我在閨蜜群開直播。

鏡頭瞄準的，正是我這百十平的超市。

簡直亂了套了。

從進門開始，除了貨架，哪哪都是老頭老太太。

「呦，那四個老媽媽還在打麻將呢，眼能看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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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放著的是保溫桶嗎？還興自帶幹糧的啊？」

「不是……林秋，你把鏡頭往酸奶那旮沓挪挪，你看那個大爺是不是把腳搭在酸奶上了？」

「嘔，這也太惡心了吧，真當自己家了。」

「指甲蓋子焦黃，不會有灰指甲吧？」

「林秋，這你都能忍，真不像你行事風格。」

「就是，秋秋，拿出你對付你前夫和你前婆婆的狠勁來，使勁幹他們。」

「不然再這樣下去，你店裡一個顧客也進不來，你這可就真成他們的養老院了。」

她們正議論的興起，就聽見門口有人吆喝：

「冰可樂有沒有？」

我抬頭，是個花臂大哥。

「來顧客了，姐妹們，我今天要開張咯。」

我像見到上帝一樣，將手機往收銀臺上一丟，屁顛屁顛地迎上去：

「有有有，在那邊冰櫃裡，您看您需要什麼？」

花臂大哥被我過分的熱情嚇到，怪異地看了我一眼，直奔西南角而去。

然而下一秒，他就發出了一聲驚呼：

「啊！」

地上不知道誰突然伸出了一隻老腿，將花臂大哥絆了一個趔趄。

他胡亂揮舞著雙手試圖保持平衡，卻不想一下子扯斷了頭頂上的晾衣繩。

一條白底紅花松松垮垮的四角內褲就這麼華麗麗地蓋在了花臂大哥的頭上。

「什麼玩意啊？」

感覺到頭頂的異物，花臂大哥伸手去扯。

然而等他看清了手裡的物件，他立馬像見了鬼一樣，撲稜著雙手往外扔：

「不是……你們超市裡怎麼還有這種東西？」

「還落我頭上，這多晦氣啊！」

他語氣兇兇地，聽起來像是下一秒就要給我要賠償一樣。

我舉著掃碼槍大腦飛速運轉，盤算著該怎麼開口告訴他，這玩意兒不是我的。

沒想到孟老太很快就氣勢洶洶地衝過來：

「你扔誰內褲呢，給我撿起來！」

「我老太太用的東西，是你能隨便碰的嗎？」

要麼說老年天團凝聚力強，孟老太這一吼，簡直像吹響了戰鬥的號角。

其他老頭老太都紛紛湧過來，對花臂大哥一頓輸出：

「要尊老愛幼啊小伙子。」

「出門在外，手不要這麼欠。」

「不是自己的東西就不要亂動。」

「你看你身上整得花裡胡哨的，就不像是個正經人，怕不是有什麼髒病。」

「我們可是一月一萬多退休金拿著的。」

「你亂摸亂動的，要是把病傳到我們身上，你罪過可就大了，死後要下油鍋。」

花臂大哥本來還想仗著自己人高馬大爭辯幾句。

但他張了幾次嘴都沒插上話，反倒被訓斥得額頭冒起了冷汗。

最後等他能插上話，他說話都磕巴了：

「對……對不起，對不起。」

花臂大哥低頭哈腰地說完，扔下手裡拿著的冰可樂，一溜煙跑了。

老頭老太們滿意地一哄而散。

我撿起花臂大哥扔下的可樂，忍不住仰天長嘯。

得，又是營業額為零的一天。

果然，上趕子的就沒好事。

2

我是一個月前租下這個超市的。

是轉租。

一百來平，十八個月租金才十萬，免轉讓費。

且貨架貨品全部贈送。

當時上一任店主信誓旦旦地對我說：

「姐，這店你接手了就能賺錢。」

「咱們這個小區都是住的退休老員工，他們可有錢了，消費能力槓槓的。」

「我就是家裡攤上事了，要回老家，不然我才不舍得這麼好的地方。」

我被她天花亂墜的說辭迷惑。

所以隻是來考察了兩次，就下了定金。

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當時兩次來考察，前店主都指定要晚上。

她給的理由是，白天要進貨盤庫，實在太忙，隻有晚上有空。

現在想想，大約就是為了不讓我看到白天的盛況吧。

哎，怪誰呢。

隻能怪自己急功近利，疏於考察。

那時候的我，剛剛結束為時一年多的離婚拉鋸戰，身心俱疲，迫切地想要找個落腳點，和女兒安穩下來。

而這個超市，一下就入了我的眼。

位於萬人社區的前排，又是小區主入口，人流量不用愁。

穿過一條馬路就有一所學校，招生政策寬泛，可以解決女兒的轉學問題。

最重要的，它實在太便宜了。

除了這一百來平的超市，它在二樓還有一個獨立附屬。

是個五十來平的一室一廳小公寓，廚房衛生間一應俱全。

既能照顧女兒的生活，又不耽誤掙錢謀生。

簡直一鍵解決我當下所有的困難。

於是我忙不迭地就籤了合同。

因為超市還很新，所以我隻是簡單地換了門頭。

重新開業的第一天，鞭炮放完，第一批湧進超市的，就是這幫老頭老太太們。

我面帶微笑，熱忱服務。

然而誰能想到，他們根本不是來購物的。

而是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支起自帶的小馬扎，自娛自樂開了。

他們有的帶著飯盒，有的帶著焖燒杯，還有的帶著煎餅卷大蔥。

餓了就吃自帶的飯食，飽了就扯過紙箱子往地上一鋪呼呼大睡。

一呆就是一天。

更過分的是那個孟老太，居然從家裡帶來一個盆，放在外面接空調冷凝水，然後當眾洗內褲襪子。

她洗好，從包裡拿出一根繩，一頭拴在窗戶上，另一頭拴在貨架上，就那麼閃亮亮地晾起了自己的內褲。

完全當我不存在。

我當時都懵了，趕緊拍視頻問前店主怎麼回事。

前店主告訴我，他們是來蹭空調的。

我信以為真，還寬慰自己，空調開著也是開著，蹭一下沒什麼。

隻要別影響我生意。

然而，到底是我樂觀了。

開業至今已經一周，什麼優惠和讓利我都做了，但這個超市就像被詛咒了一樣，客源寥寥無幾。

我為此特意在門口觀察過，肯進我店的基本上是偶爾經過的路人。

但凡從小區裡出來的，他們寧肯去更遠的超市，望都不望我這邊。

像是我這裡有什麼洪水猛獸般。

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林秋，趕緊過來，你看我在網上發現了什麼！」

「天哪，你被騙了！」

開著直播的手機裡突然傳來小姐妹的驚叫聲。

3

我慌忙拿起手機。

閨蜜已經將一條鏈接發在群裡：

「你自己看吧。」

「這下可難辦了。」

我狐疑地點進去。

是某創業平臺的一條帖子：

「謝天謝地，超市已脫手，終於可以心平氣和說說自己這段踩坑歷程了。」

這標題頓時讓我心下一沉。

我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滑動。

帖子不長，短短兩千來字。

卻讓我讀完後心如死灰。

原來那些老頭老太太，根本不是蹭空調這麼簡單。

他們是想把超市攪黃，讓我滾蛋。

因為這個超市的前身，是老年幹部文體中心。

是他們的地盤。

隻不過兩年前房屋劃撥到期，上面收回後另作他用。

並且在距離原址三公裡的廣場上重新規劃了新的文體中心。

這本是件沒有任何爭議的事情。

但偏偏這幫老頭老太太不買賬。

他們自詡念舊，多次組團鬧事，強烈要求將文體中心搬回去。

但胳膊擰不過大腿。

幾次失利後，他們中的大聰明開始調轉方向，將目標轉向了租房子的人。

按照前房東帖子裡說的，當時她的超市已經開業一個多月。

所有的投資加起來超二十萬。

但這群老頭老太太，就那麼明目張膽地堵在店門口，驅趕顧客上門。

並強硬地要求前房東去找上面退錢。

「這裡本來就是我們的地盤。」

「是你搶了我們的地方。」

「隻要你們沒人租，他們掙不到錢，就會把這裡再改回去。」

前房東警也報了，訪也上了，但最後都不了了之。

僵持了一年，認清了現實的前房東決定及時止損，想到了轉租這個損招。

成功讓我當了接盤俠。

看完帖子的我，氣得上氣不接下氣，摸起電話給前房東打過去。

「你明知道超市有問題……」

電話那頭倏忽掛斷，連一句囫囵話都沒讓我說完。

再打就是盲音。

我知道這是被她拉黑了。

一股邪火沒發泄出來，我在收銀臺將計算器摔得啪啪響。

「摔什麼摔？這是摔給誰看呢？」

我抬頭，看到孟老太不滿地瞥了我一眼後，正歪頭和旁邊的人說話：

「看她長的那個死樣子，一看就是個沒家教的。」

「你們都還不知道吧？她可不是個善茬。」

「她婆家是我娘家門上的，我第一天就認出她了。」

「不是個好東西，離婚的時候鬧得那個狠，為了多劃拉點錢，差點要她婆家人命。」

「可不能小瞧了她。」

我咬著牙，心裡的邪火竄得更猛了。

霸著我的超市還這麼明目張膽地欺負我。

真當我是好欺負的。

我恨得牙痒痒。

十萬塊錢對我來說不是小數目。

我既然投入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況且我也廢不起。

那隻有一個辦法了。

和這群壞老人硬剛到底。

4

我嘗試驅趕。

於是我將空調調到了 30 度。

不一會兒，老年團裡就傳出了罵罵咧咧的聲音。

出頭鳥依然是孟老太。

「喂，你！」

她坐在馬扎上，抻著脖子對我喊：

「你空調調那麼高幹什麼？想熱死我們呀？」

我佯裝聽不見，將計算器按得啪啪響：

「歸零……歸零……歸……」

下一秒，計算器突然被搶走，落到了孟老太手裡。

她站在收銀臺外，雙眼如炬：

「跟你說話呢，你聽不見？」

「挺大個人，怎麼這麼沒有素質？」

我慢悠悠地抬頭：

「對對對，您說的都對，本人就是沒素質。」

「嫌熱啊？嫌熱回自己家涼快去呀。」

語氣裡盡是挑釁。

孟老太神色微滯。

她大概沒想到一向笑眯眯的我會突然這麼強硬。

她錯愕了幾秒後，臉上重新浮現出高傲的神色：

「想撵我們回家啊？」

「門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