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去藥店買了幾支驗孕棒，算算時間，上輩子也就是這幾天，我發現了自己懷孕。
我心中有些忐忑，這些天生活軌跡和上輩子還是有偏移的，婆婆提前回了老家，也不知道這孩子還能不能按時到來。
吃完飯，我躲在衛生間，焦急地等待著。
直到看見那道模糊的第二道槓，我忍不住淚流滿面。
寶貝，謝謝你沒有怪媽媽沒保護好你，又來到媽媽身邊！
重生以來的所有忍耐似乎完全泄了口，我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媽聽見聲音，著急地在門外詢問我怎麼了，我抽噎著大聲說，「媽，我懷孕了！我要當媽媽了，你要當姥姥了！」
我媽開心地和我爸分享好消息，我看了看時間，也給張鶴打了個電話。
「老公，恭喜你，要升級當爸爸了！」
我開心地等著ţūₓ他給我回復，誰知卻聽見一道不想聽到的聲音。
什麼？芊芊你懷孕了？哎呦，老頭子，趕緊給兒子打電話，別改籤了，直接退票，咱們回去！
婆婆開懷大笑，「還回什麼老家啊，我要去照顧我大孫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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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時間，確定是上午十一點，昨天明明聽到張鶴說，他們是十點半的飛機，為什麼這時候了還在機場？
還有婆婆說的改籤，為什麼要改籤？不是早上七點就到了嗎？
很快得知消息的張鶴就給我回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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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這次又是婆婆出的幺蛾子。
電話那頭的他聲音裡都透著疲憊。
「……帶了兩大瓶一升的牛奶，說要路上喝，安檢不讓過，她和別人吵了一架，又非要喝完再進，我要扔，她就大吵大鬧，抱著不撒手，結果沒趕上。」
我一下子懵了。
真是又刷新了我的接受能力。
所以就為了 9 塊 9 買一送一的兩瓶牛奶，沒趕上兩千塊錢的飛機？
「那你們現在？」
「退票了，先回家，你就在你家呆著，先別回來了。」
我媽也聽見了婆婆他們又Ŧű̂⁾回來了，忍不住責怪張鶴辦事不牢靠。
我也愁得不行。
以目前這種情況，我是真沒辦法了，有婆婆這個定時炸彈在家，我肯定是不會回去的。
婆婆回來，行李都沒往家放就來了我家，說正好接我一起回去。
我沒有出門，我媽說我身體不舒服在屋裡躺著，先不回去了。
婆婆頓時急了。
「怎麼剛回來幾天就不舒服了，親家母，你讓芊芊和我回去，我一定好好照顧她，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
我媽卻十分不客氣，「還是不了，我家也有兩個錢，可以給我閨女買好吃好喝，不會讓她吃什麼爛菜爛肉受委屈。」
婆婆一下子臉漲得通紅。
「以前是我不好，以後我肯定都買新鮮的，我真的都改了，我怎麼可能虧待她呢？」
張鶴在一旁一言不發，我媽看著不忍，還是讓他們進了門。
婆婆進門後就想去房間找我，被張鶴攔住。
「媽，你坐這歇歇，我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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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鶴進門後就開始給我道歉。
我心裡有些生氣，但也知道他不容易。
張鶴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突然開口，「芊芊，我們離婚吧。」
見我怒目圓瞪，他連忙解釋，「咱們假離婚，你先在這裡住，等我媽真的回了老家，你再回去。」
他眼圈都紅了，顯然心中十分煎熬，「我知道我這樣很不孝，但是我真的害怕，會出現上輩子那樣的情況，我媽她……他們回了老家，我會經常回去看他們的，但是住在一起，還是算了。」
我想了想，這算是最好的辦法了。
如果我和張鶴感情正常，那我就不可能一直在娘家住，婆婆為了讓我回去，也會想各種辦法。
老人想和孩子在一起住，這很正常，但若是像婆婆這樣的老人，真是太折磨人了。
為了過自己想要的日子，我也很豁得出去。
我朝張鶴擠眉弄眼，故意大聲和他吵架。
「滾，我不想看見你！」
客廳裡連著趕回來的我爸四個老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為啥這一會兒怎麼就鬧了起來。
「我就想在我爸媽家呆著怎麼了？我爸媽什麼都給我挑最好的，我跟你回去幹什麼，吃那些爛肉爛菜嗎？空調也舍不得讓開，想點個外賣都要看你媽臉色，我花我自己的錢，她為啥要管，我不回去！」
臥室裡張鶴低聲辯解了幾聲，但很明顯我並沒有聽進去，反而怒氣更大，我媽坐不ţů⁷住了，推開門進來勸。
「芊芊今天本來就不舒服，張鶴你就先和你爸媽回去，等她好點再說，還有孩子呢，可不能氣她。」
張鶴和我比了個眼色，也怒氣衝衝地甩下一句，「不回就不回，那是我媽，你不孝順她就算了，還這樣說她，林芊芊，我告訴你，你就在你媽家待著吧，我要是過來接你我就是狗！」
說完沉著臉將公公婆婆拉出去，開車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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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鶴說，回去的路上婆婆就哭了，公公對我有意見，但作為公公，他也沒對我這個兒媳婦說什麼過分的話，隻是一路上理也不理張鶴。
婆婆勸張鶴給我道歉，張鶴梗著脖子不願。
「她說你就是不對，大不了就離婚，我就不信我以後找不到媳婦了！」
婆婆一邊感動一邊捶他。
張鶴得意地朝我蛐蛐，「我媽一直都知道，你條件好長得漂亮，我能娶了你可是燒了高香了，為了不失去你這個兒媳婦，還有她大孫子，她肯定會妥協的。」
視頻裡他臉上帶著笑，但我知道他心裡一直是不好受的。
可以說，重生之後，他心裡就沒舒坦過。
他有時候半夜會邊流淚邊說夢話，委屈地問婆婆為什麼要放火？
這種心情我無法代入，但能感受到。
「老公，辛苦你了。」
一句話，他就紅了眼。 Ṭú⁷
一周後，婆婆自己提出要回老家。
她似乎也知道，她不回去我就不會回來。張鶴賭對了，她心中確實還是在意他的。
不過既然在意，那她為什麼要放那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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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鶴買了高鐵票，和他們一起回去，在家呆了幾天。
等回來後，張鶴一臉心事重重。
我問他怎麼了，他忽然問我。
「芊芊，你說，前世那場火Ṫű⁻真是我媽故意放的嗎？」
我努力回想一直逃避的痛苦回憶。
那場火是半夜燒起來的，那時候公公身體不好早早睡了，婆婆也生氣我們送她回老家早早進了臥室。
真正來說，我們誰也不知道這把火是不是婆婆放的，而且火燒起來的時候也沒見婆婆出現。
張鶴看了看我，低頭道，「我真覺得她不會是那麼絕情的人，這次回老家，我以為她會給別人訴苦，但她並沒說，隻是說自己在城裡住不慣，想回老家了。」
「她還給我塞了五萬塊錢，說咱們要養孩子費錢，讓咱們拿著花。」
「我回來的時候看見她和我爸站在門口和我揮手再見，我真覺得她還是愛著我的。」
張鶴的眼淚落了下來，「芊芊，我心裡真的很難受，有時候我真的想要問問她，要是我硬逼著她回老家，她會不會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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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五個月的時候，公公突然給我們打電話，說婆婆最近有點不對。
「走丟了好幾次，找不到家，幸虧是在咱們村裡，認識的人帶了回來，縣醫院的醫生說估計是老年痴呆。」
公公不信，說要帶著婆婆來大城市看看。
僅僅三個多月沒見，婆婆就瘦了很多，頭發也白多了。
張鶴見了幾次沒覺得吃驚，我卻覺得她變化太大了。
去醫院做了一通檢查，果然和縣醫院的醫生說的一樣。
阿爾茨海默症，俗稱老年痴呆症。
張鶴不願相信，說幾個月前婆婆還好好的，什麼異常都沒有，怎麼突然確診這病了。
醫生見慣了人生百態，也沒生氣，問我們她有沒有什麼異常表現。
我和張鶴對視一眼，想到了婆婆之前的異常表現。
和醫生說了一下，果然沒錯。
「病人確實會出現判斷力減弱及衝動消費、性格變化等行為，這些都是阿爾茨海默症早期的一些症狀，有些明顯有些不明顯。」
「有時候在我們看來很正常很小的事情，在病人眼中就是很大很危險的事情，所以要對病人多些耐心，多培養她的興趣，多關愛他們，陪伴是治療這個病的最好的藥。」
我想到了前世婆婆不讓我吃外邊飯菜的事情，那時候，她是不是就覺得這是很危險的事情？所以才極力阻止我吃。
醫生開了些藥，說是盡量延緩病情，這個病是沒辦法治愈的。
回家的路上大家心情都很低落，誰都沒想到婆婆之前做的那些讓人恨得牙痒痒的事情會是因為生病造成的。
我突然想到之前張鶴問我的那個問題。
上輩子那場火，真的是婆婆故意放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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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一遍遍回想上輩子那天晚上著火的事情。
從張鶴的質問以及婆婆的傷心，一幕幕在我腦海中閃現。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晚上我竟真的夢見了前世那天晚上著火的情景。
張鶴和婆婆大吵一架，沉著臉將公公婆婆的行李收拾了一遍，不知是不是氣得很了，張鶴咳嗽了幾聲，婆婆抬頭看了他一眼。
晚上，大家都睡著了，婆婆突然摸黑出了臥室，走到了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個梨，架鍋燒水，將梨煮上又回了臥室。
不知過了多久, 灶上鍋裡的水沸騰出來撲滅了火，燃氣灶還在放著氣。
又過了一會兒，婆婆似乎終於想起了廚房裡的梨湯，照例摸黑去了廚房，開燈的那一剎那，烈焰撲面而來，婆婆仰面躺到了地上, 不省人事。
我們家是個三居室, 廚房在玄關處, 婆婆臥室在廚房旁邊, 我和張鶴的臥室在最裡邊, 火燒到我們臥室的時候, 外邊已經烈焰滾滾了。
張鶴拉著我往外跑，我卻因剛引產完, 身體虛弱，剛出臥室門就倒了下來，張鶴為了保護我，也一起沒了命。
晃醒明顯也做了噩夢的張鶴，我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懼。
張鶴啞著聲音開口，滿臉痛苦。
「芊芊, 對不起, 還是我媽……」
我鼻子酸澀, 忍不住撲在他懷裡哭。
我又重新體驗了一次死亡的情景, 但心態卻有了變化。
故意與意外, 一字之差，意思卻截然不同。
婆婆是導火索，也是受害者, 還因為疾病控制身不由己。
我依然會怪她害我失去孩子, 讓我慘死，不會輕易原諒，但更多的怨恨卻也沒有了。
張鶴更是如此, 所有的疑惑與委屈, 全部變成了愧疚。
第二天醒來後, 我們誰也沒提讓公婆回老家的事情，ŧûₖ不過公公卻堅持要回去。
他說在老家還好，大家都認識，帶婆婆出去也不怕找不到, 在這裡, 婆婆很容易走丟。
我們接受了他的選擇。
婆婆離開後, 張鶴很長一段時間都沉浸在愧疚中，直到孩子降生, 他才總算走出陰霾。
看著忙著給孩子換尿布、衝奶粉的張鶴, 我突然心中湧起一個念頭。
「老公，等孩子滿月，咱們回老家住段時間吧。」
張鶴一愣，接著就看著我笑, 渾身都散發著開心的氣息。
我也笑了。
我想，能毫不猶豫地為我付出生命的人，就讓他開心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