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徐念城的態度異常地誠懇。
讓人實在說不出任何苛責的話來。
彈幕上已經有人開始同情他。
誇他有擔當，好男人。
而我則成了縮頭烏龜。
輿論的矛頭不出意料地扎向了我。
湧入直播間的人已經突破了十萬。
各種侮辱謾罵飄得滿屏都是。
徐念城紅著眼，再次鞠躬道歉。
「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悅悅她畢竟是個孕婦，本來就情緒不穩定，現在出了這種事，她已經嚇得不敢見人，我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她。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夠寬恕她！」
他的維護換來的是更加洶湧的咒罵。
我淚眼蒙眬。
徐念城，我現在成為眾矢之的了，你滿意了嗎？
鏡頭看不到的地方，齊珊臉上的笑幾乎快要壓制不住。
隻見她低頭快速地在手機上操作了幾下，我的照片便被曝光在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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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網上更是炸開了鍋。
說我一臉狐媚相，才引得男人為我「頂罪」。
甚至更有「知情者」透露。
說我在高中時就喜歡搶別人男朋友。
「這個女的我認識，她高中時帶男人回家鬼混被她父母撞見。
「追出去的時候，雙雙被車撞死！」
這一條爆料再次引燃了這場網絡盛宴。
有人開始指責我父母活該被撞死。
甚至說是他們沒教好女兒才有這種報應！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我憤怒地衝過去想要解釋。
可手指隻能徒勞地穿過電腦。
我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痛恨我自己。
我被潑得滿身汙水那是我活該。
可我的父母不該被連累啊！
徐念城皺眉。
他似乎意識到事情沒有按照他既定的方向走。
就在這時，一條直播連線申請彈了出來。
對方居然是個一千多萬粉絲的大網紅「搖到外婆橋」。
彈幕上也立刻被大網紅的粉絲刷屏了。
列隊整齊地要求連線。
07
外婆橋是個著名的打假博主。
每次出鏡都是戴著小叮當面具。
因其言辭犀利，敢說敢做，紅遍了各大平臺。
有這樣的大網紅加入，效果絕對超出想象。
齊珊不等徐念城反應，直接替他做了決定，同意了連線申請。
隨著外婆橋的加入，直播間觀看人數竟然突破了百萬！
可大網紅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所有人震驚了！
「不好意思，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你這麼會演戲你媽知道嗎？
「還有躲在鏡頭後的那什麼，小珊還是小三，也挺能裝啊！」
網友一看這十足的火藥味，立馬來勁了。
千萬級網紅與著名青年舞蹈演員對戰。
精彩了！
被人這麼指著鼻子罵。
齊珊自然不會無動於衷。
她主動來到鏡頭前。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過你。
「但是現在不是你發泄私人恩怨的時候。
「這件事關系到那些車禍中的傷亡者。
「就算你是個大博主，也不能這麼不分輕重！」
面對齊珊的義正詞嚴，外婆橋嗤笑。
「懶得跟你這種人廢話！」
外婆橋直接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臉上斑駁的疤痕和增生無比駭人。
在線的一百多萬網友也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看見我臉上的燒傷了嗎？
「小時候跟幾個小伙伴玩火不小心點著了房子，困在火場裡，一對路過的夫妻衝進火場把我和弟弟妹妹救出來，而這對夫妻就是你們口中活該去死的林家夫婦，也就是林悅的父母！」
這一瞬間，我愣在當場。
是他！
齊珊和徐念城對視一眼。
兩人的臉色難看至極，但她還在辯解。
「就算她的父母是好人，也不能說明什麼。林悅逆行是事實……」
「事實個屁！她父母去世之後，她本可以繼承一大筆的遺產。
「可是林悅直接用這筆錢成立了『炙天使』基金會。
「所有收益都用來救治那些在火場中受傷的人。
「她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人。
「她是絕對不可能做出肇事逃逸這種事！」
計劃完全被打亂，齊珊已經亂了陣腳。
否則她不會當著這麼多人面這麼咄咄逼人。
更加不會忘了這場直播的目的。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誰知道你是不是她找來演戲的？」
外婆橋輕聲呢喃，顯得格外地悲傷。
「我倒是希望自己是她找來演戲的。這樣至少……她還活著。」
此話一出，網友一片哗然！
一直沉默的徐念城忽然臉色慘白，扒拉開齊珊，臉都懟到了鏡頭上，面目猙獰可怕。
「你胡說八道什麼？她怎麼可能死？她隻是躲起來了而已！
「她今天還來過醫院，我已經定位到她的手機在醫院出現過！」
外婆橋從一旁拿出了一個白色的背包，從裡面取出了我的手機。
「這是我找人從你車上拿的。對！就是那輛肇事車，停在醫院地下停車場。你現在知道她為什麼沒辦法求救了吧？」
徐念城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似乎在努力回想當時的細節。
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隻是下意識地否認這一切。
「我不信！你說從我車裡拿的就是了？指不定你是在造謠，又或者是你們兩個聯合起來騙我！」
「我造謠？真正造謠的人是你！
「明明是你為了這個小三，把林悅獨自扔在高速上，導致她流產大出血死了，可你居然還想把肇事逃逸的這口鍋扣在她身上！」
說完，他隨手甩出了警方發布的「認屍公告」。
直接貼臉開大。
照片中的臉灰白發青，雙目緊閉，毫無生氣，的確是我。
08
隻一眼，我便挪開視線。
徐念城更是被嚇得踉跄著連連往後退。
嘴裡還低聲呢喃個不停。
「不可能！不是她！一定不是她……」
齊珊也被屏幕中我的臉給嚇到失聲叫了出來。
被迫吃瓜的網友漸漸回過味來。
「什麼情況？把懷孕的老婆扔在高速上，跑來醫院陪別的女人？別告訴我這是純友誼！」
「太惡心了！害死原配還甩鍋給原配，太歹毒了！」
「何止歹毒，還想拿我們當槍使呢！」
「狗男女去死！」
……
齊珊不甘心地解釋。
她不是小三！
他們之間隻是純友誼。
隻是事到如今不會有人相信。
原本那些詛咒辱罵我的話，全都反噬到了她的身上。
她越描越黑。
徐念城還在碎碎囈語。
仿佛完全感覺不到外界發生的事。
直到一道高挑的身影走進了病房。
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他終於喚回了一絲神志。
看著面前的女人，喃喃地喊了一聲：「媽……」
「媽……」我也下意識喊出聲。
我沒想到，竟然還有機會見到我婆婆。
所有委屈酸楚湧上心頭。
婆婆通紅的眼裡全是失望。
「悅悅有哪點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對她？我不相信你從來沒喜歡過她，明明以前你們那麼要好！」
「喜歡過。」
徐念城低喃，可隨即眼神裡又帶上了恨。
「可她對我下藥，這件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她明知道我……」
「不是她，是我。」
婆婆終於還是說出了那件事，我們苦心隱瞞了多年，如今卻以這樣的方式公之於眾。
在徐念城震驚的目光中，婆婆道出了當年的實情。
「當初你被這個女人迷得七葷八素，所以我才對你下藥，讓你跟悅悅生米煮成熟飯。
「你那時候因為被綁架的事，情緒出現了很大的問題。
「悅悅怕你知道真相會接受不了。
「所以她認下了這件事。」
徐念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他當然不相信這是婆婆一手策劃的，畢竟我那麼喜歡他。
有機會一定會牢牢抓住。
婆婆看向齊珊的眼神仿佛淬了毒。
「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又跟這個女人搭上了。難怪我的悅悅會丟了性命！」
「媽，這件事是我的錯，跟小珊無關……」
「你還在替她說話！你以為當初綁架你的人是誰？就是這個女人，她手裡抓著你被人……
她拿著視頻照片，要挾我不許把這件事告訴你！
「你以為她是清純校花，你把她當成白月光。殊不知她當年跟一堆小混混關系有多糜爛！
「要不是我抓到了一些把柄，你以為她會輕易放過你？」
婆婆的話不隻震驚了徐念城，也驚到了我。
「怎麼會……」
徐念城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了。
「當年是她鼓勵……她陪我……」
「不！真正一直在背後默默地陪著你、鼓勵你的人是悅悅。她知道你要強，知道你不願意讓人同情可憐，怕你發現她知道這一切，所以她做得很隱晦。」
說著，婆婆再次看向瑟瑟發抖的齊珊。
「可我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冒認了這一切！」
09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你被綁架是這個女人找人做的。
「直到他頻繁出現在你面前，我才找了私家偵探調查, 這才發現了真相！
「我原本想告訴你，可她拿著那些視頻照片威脅，說如果告訴你, 她會將這些東西全都公之於眾。
「我沒有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悅悅承受你的怒火，說到底是我沒用！」
眼見一切被戳穿。
齊珊撲上去抱住徐念城的腿，試圖解釋。
「不！不是這樣的！我也是被逼的！
「我當初隻是年少無知，我知道自己做錯事了，我這次回來，就是想好好地彌補你！
念城, 你不要生我的氣……」
徐念城茫然地看著腳下的女人, 似乎覺得她很陌生。
「你的腿不是不能動嗎？連這也是假的？」
齊珊一愣, 眼底的慌張藏都藏不住。
「我……我就是……」
外婆橋這時忽然幽幽開口：
「徐念城，你知道悅悅為什麼會死嗎？
「她本來有機會被救下來的，是你高速上逆行，導致了連環事故。
「嚴重的堵車讓救護車遲遲無法抵達，她才生生被拖死的。」
他的最後這一刀可謂是殺人誅心！
徐念城肉眼可見地頹敗下去。
整張臉都失去了血色，他緩緩低頭。
看向腳邊哭得梨花帶雨的齊珊。
彎腰將她扶起。
他的動作堪稱溫柔, 就在齊珊以為自己還有希望的瞬間。
徐念城忽然眼神一暗，直接抱住她, 從敞開的窗戶縱身躍下……
一轉眼, 直播事件過去了半個月。
數百萬網友親眼見證了一個荒誕悲劇的誕生。
齊珊很幸運, 沒死。
甚至連拿包的機會都沒給我，就不顧危險地直接掉頭逆行！
「「柔」多處內髒受損，脊柱神經受損, 再也站不起來。
這一次, 她是真的再也不能跳舞了。
臉上的血洞也會永遠跟著她。
徐念城則是顱腦受損，昏迷不醒。
而我還被困在徐念城的身邊。
外婆橋來的時候, 我很意外，其實我們之間一直在網絡上保持著聯系。
卻不知道他竟然對我如此地關注。
或許這些年來, 沒從我父母死亡的陰影裡走出來的, 不止我一個吧。
他靜靜地坐在徐念城的病床邊，良久才開口。
「看到認屍公告之後我去看過她，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當時一定很疼吧。
「躺在那兒等死, 肯定很絕望吧。
「那個孩子也被取出來了, 小小的一個, 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鼻子嘴巴很像她, 你知道她有多期待寶寶的降生吧。
「她說過, 她之所以喜歡你，是因為她父母離開之後，你曾經牽著她的手說……」
少年人清亮稚嫩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悅悅, 別傷心。
「你沒有爸爸媽媽了。
「我把我的爸爸媽媽分你一半。
「而且, 你還多得了一個哥哥，我會保護你的。」
外婆橋的聲音始終平靜無波。
「念在她曾經真的愛過你, 也對你好過，下輩子離她遠點。」
丟下這句話，他起身離開。
滴——
瞬間，那道困住我的無形枷鎖仿佛正在消失。
我正不解之時。
病房外出現了一道聖潔的白光。
柔和的光暈中，一道小小的身影蹣跚著朝我走來, 歪頭一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媽媽，外公外婆派寶寶來帶你回家啦！」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