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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首如新 3659 2025-03-26 15: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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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釘進棺木那日,七旬的丈夫姍姍來遲。


    他要謝我。


    「一謝,為夫外放多年,你替我在父母身邊盡孝送終,操持中饋。」


    「二謝,未曾陪伴兒女一日,你將他們培養成材,尊父守禮。」


    「隻是你做了好兒媳,好母親,卻不是一個好妻子。」


    我死不安寧。


    為夫家操勞半生,隻得來他的一句不是?


    一道滄桑溫婉的女聲忽然響起。


    「還好四郎獨在異鄉這麼多年,一直有我相伴。」


    我已經死了,看不見這對男女如何恩愛。


    但再睜眼,卻聽年輕的夫君當面提出要外放做官。


    我說:「不可。」


    1


    宋知勇聞言驚怒:「難道你要為了兒女情長,強我留在京中做個九品芝麻官?」


    「知不知道為夫頭頂有多少排隊等著加官進爵的勳貴子弟?真是婦人之見!」


    我將手邊的賬簿扔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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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裡公中的鋪子營生慘淡,已經入不敷出,夫君若要外放,恐怕要吃些苦頭。」


    他凝眉不解:「不是還有你的陪嫁?」


    我忽然啞然。


    三十餘年未見,我都快忘了他是怎樣自私的人。


    上輩子公婆都到了知天命的年歲,身上都有田間勞作留下的沉疴。


    孩子尚且年幼,知道他要離開,哭得飯都吃不下。


    可他視而不見,堅持要去外地做官。


    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全部推給我。


    生病的婆母,好賭的公爹,嗷嗷待哺的兒女,還有消失的他。


    剛開始我都是一天天的熬。


    總想著熬到夫君回來就好了。


    可不曾料到宋知勇根本不是做官的料子。


    年年政績評「劣」,接連被貶,越遷越遠。


    心裡徹底沒了盼頭。


    隻有寄回來的家書提醒我,還有個伸手要錢的丈夫。


    頭幾年還是三月一封,公婆和我一人一封。


    他信中向來報憂不報喜。


    看著公婆有時恨不得變賣家產把錢寄給他。


    有時又抱著厚厚的一沓信止不住的笑,遮遮掩掩不讓瞧。


    而給我的卻是薄薄一張討賬信。


    寥寥幾行。


    問家中可好?


    問兒女可安?


    末了,不忘提醒我寄錢給他。


    那...我這個人呢?


    也罷,他宋知勇從未將我這結發之妻放在心上。


    那我又何必愛重他?


    2


    「夫君是知道的。」


    「婆母日日進補養身,公爹每月在外赊賬,這些錢都是我出,陪嫁早已盡數補貼家用。」


    宋知勇敢做不敢認。


    被我說得惱羞成怒,當即甩袖離去。


    去哪?


    我猜是去找那個外放多年,一直伴他左右的老青梅尹水仙吧。


    猶記得小時候,我們三家曾住在同一個村子裡。


    因宋家與我陳家祖上頗有淵源。


    兩家兒媳又碰巧同時懷孕。


    便商量好了:「若是一男一女,就結為兒女親家,親上加親。」


    十月懷胎,瓜熟蒂落,果真是一男一女。


    於是兩家人特意將我們的百日宴辦成了定親宴。


    以至於方圓十裡的人家都知道了——


    我們陳家與宋家有親。


    後來我爹在商賈之道頗有成就,賺得盆滿缽滿,搬去城裡。


    宋家害怕失去搖錢樹,便對爹娘說我的未婚夫婿宋知勇有讀書天賦。


    爹商海打拼多年,深知官場有人好辦事的重要性。


    再加上姻親的關系,決定供女婿讀書,出人頭地。


    年年補貼宋家成百上千兩。


    第一年童子試,宋知勇未中。


    宋家公婆急忙趕來解釋:「都怪那茅草屋太破,雨天淋湿我兒的被褥,連累他帶病上場,這才不中啊。」


    爹好人做到底,請工匠去村裡蓋了三間青瓦房。


    宋家一下子成了村裡條件最優渥的人家。


    要不是與我早有婚約,媒婆怕是要踏破他家門檻。


    明面上如此,但背地裡還是有那些不體面的人。


    譬如尹水仙。


    仗著跟婆母沾點親,日日登門送菜借物。


    豆蔻年華的身段秾纖適中。


    一個含羞帶怯,一個年少慕艾。


    一來二去,自然就生出幾分情愫。


    我這個未婚妻,自然成了他們口中的惡人。


    3


    奈何宋知勇前途未卜,日後還需要大把的銀子去打點。


    而尹水仙能給他的隻有情。


    有情飲水飽都是騙人的。


    貧賤夫妻百事哀才是真的。


    一面是我的錢,一面是尹水仙的愛慕。


    宋知勇都舍棄不下。


    所以他忍辱娶了我,又在外放的地方娶了尹水仙。


    若問宋縣長夫人是誰,恐怕無人不知尹氏。


    我冷聲起笑。


    操勞半生,盡是恥辱。


    幸得上天垂憐,叫我重來一回。


    這一世,欺我的人都不得好死。


    4


    不知尹水仙給宋知勇灌了什麼迷魂湯。


    他鐵了心要外放。


    甚至因放不下身段求我,便在背後編排。


    惹得他母親劉氏過來訓斥我。


    「陳氏,你糊塗啊。」


    「大郎外放是大事,日後做大官,封妻蔭子,也有你的一份不是?」


    我抬手掩住嘴角,沒當面笑出聲來。


    垂眸掛上愁容:「娘說得是,可家裡實在沒錢了。」


    婆母哪裡信。


    我那些賺錢的鋪子,她隔幾天就要去一趟。


    板起那張溝壑難平的臉:「莫要唬我。」


    「上次我分明親眼瞧見,你那間胭脂鋪一刻的功夫就收了五兩銀錢,一個月怎麼也得有個幾千兩吧?」


    她倒是精明。


    那我就好好掰扯一下:「獨那間鋪子賺錢罷了,可您不想想家裡光是進補養身的藥材就要花去千八百。


    再有那些爹在外赊賬的店鋪,月末都來找我討賬,您可知他們一次要多少?」


    婆母瞪大眼,探過身來:「多少?」


    我豎起五根指頭:「五千兩。」


    「多少!」


    婆母驚得差點從椅上掉下去。


    我笑了笑。


    公爹當然沒花這麼多,但他去的那些地方見不得人。


    婆母就算去問,也隻能討來他一頓打。


    5


    婆母沒討到便宜走了。


    午後,曹嬤嬤將兩個孩子接過來用飯。


    兒子宋連喜今年五歲,去年我花重金請來張秀才為他開蒙。


    張秀才因身體有疾才沒能繼續考取功名。


    為人古板嚴厲,但教出來的學生十之八九都考上了秀才。


    女兒宋然不過三歲,被乳母抱在懷裡喂飯。


    自上了桌,宋連喜筷子也不拿。


    我問他:「是飯菜不合胃口?」


    他憤憤扭過頭去。


    我懂了。


    一定是他爹說什麼了。


    兒子是家中長孫,跟公婆待在一起的時間比我長。


    自出生就被公婆攬過去教導:「知子莫若父,你爹一定是最疼你的。」


    「不管犯了什麼錯,隻要有父親在,就不用怕。」


    而我為兒女請來嚴師,則被他們指責是磋磨孩子。


    背上不慈的名頭,兒子漸漸疏遠我。


    哪怕他剛及弱冠便考上秀才,也隻將功勞算在溺愛他的公婆身上。


    甚至連從未教導他一字的父親都能得到「慈父」的美名。


    而女兒不得公婆看重,我悉心教她禮儀才藝。


    及笄後,得高門看重求娶,她卻從未回來看望我。


    思及至此,桌上的飯菜確實食之無味了。


    「不吃就撤下去吧。」


    宋連喜立即漲紅臉:「不準!」


    我抬眸瞥向他。


    日後咄咄逼人的舉人老爺,如今還是個面嫩的稚子啊。


    「扭扭捏捏,這是為何?」


    「母親,您太無知了!居然攔著爹去做官。」


    他面皮紅透,雙拳緊緊置於桌面。


    女兒匆匆抬了一眼,茫然無知。


    我挑起眉頭:「他想去便去,娘何時攔了?」


    宋連喜似是疑惑:「可爹...」


    見我看著,他趕緊搖搖頭:「沒有就好,爹去做官都是為了我們好,以後兒進入官場,還要靠爹爹提攜幫助,妹妹也能因此嫁個好人家。」


    我笑著問他:「這些話都是誰教你的?」


    宋連喜眼珠子轉了半圈:「我自己想的。」


    我敷衍地誇了誇:「我兒真是長大了,想得真長遠。」


    沒想到他撓了撓頭,竟是不好意思了?


    6


    宋知勇沒回來的這些日子。


    我將張秀才請辭,給兒子換了位老師。


    既然不想上進,那就得過且過吧。


    總歸我有爹娘給的陪嫁在,這輩子不愁無人養老。


    新請來的教書先生肖樂山信奉老莊之道,對儒學等官學著作隻說略知一二。


    若不是他家中老母病重,絕不會來我府上教書。


    三日後,兒子對我態度有了變化。


    竟是主動求先生教學,再也不跟公婆訴讀書苦。


    公婆大字不識一個,哪裡曉得其中的道道。


    欣慰不已的同時,又怨我為何不早點換先生。


    我隻是笑笑。


    宋知勇向來不過問孩子的事。


    幾日不見,一來便是告知我:


    「外放的名額已經定下,你且在家中照顧爹娘孩子,我後日便要啟程出京。」


    我輕輕頷首:「知曉了。」


    宋知勇蹙眉:「那還不拿錢來,窮家富路不懂嗎?」


    我頭也不抬:「你跟爹娘商量,看二老誰願意挪錢給你用。」


    別看公婆心疼兒子,那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若是要他們出錢,不可能。


    宋知勇為人子,怎會不知自個爹娘的本性?


    當即氣得原地打轉。


    我見他實在礙眼,心生一計。


    微微笑道:「不如夫君先去任職,待我這邊抽出空來了,一定將錢送去。」


    他停住腳步,臉色頓時緩和下來。


    「今晚我去你房裡。」


    我笑意不減:「夫君後日就要啟程了,家裡還什麼都沒置辦,恐怕今晚不得空。」


    他點點頭:「勞煩夫人了,我今晚去找同年打聽就任需要什麼,明日報給你。」


    宋知勇前腳出門,我的人後腳跟上去。


    什麼同年,分明是偷會青梅。


    既然如此,我得給他準備一份大禮才是啊。


    7


    轉眼到到了啟程那日。


    宋知勇搭乘同年的馬車回來。


    看到我給他準備的三車行禮,點了點頭:


    「夫人辛苦了,待我回京述職,定不負你們所望。」


    不等我回應,婆母聞訊匆匆趕來,聲淚俱下。


    「兒啊,你好狠的心,拋下爹娘遠赴他鄉...」


    我不動聲色地挪開腳步。


    宋知勇陪哭一場,語氣陡然嚴厲:


    「陳氏!你發誓,今後我不在家,你要替我孝敬父母,不可對爹娘有半點慢待。」


    我眉頭一皺。


    給嬤嬤遞了個眼神,然後直直地栽倒在地。


    嬤嬤扶住我,嘶聲吶喊:「不好了!夫人傷心過度暈倒了!」


    婆母哭聲驟停,試圖掐我人中。


    嬤嬤替我擋住:「老夫人這是做什麼?平日...胡來也就罷了,今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就給夫人留點顏面吧。」


    「陳氏!你少裝,趕緊起來,大郎的話你等到沒有?」


    「娘,算了吧,陳氏自打進門就對你百依百順,她怎敢不孝。」


    宋知勇珍惜羽毛,愛面子。


    他同年在場,婆母此舉隻會讓他成為笑話。


    婆母一下子哭出來:「兒啊,娘舍不得你啊。」


    「爹——」


    宋連喜的小聲抽泣也變成大哭。


    宋知勇明顯有些不耐了:「好了,家中有事及時寫信告知我便是,此去路途遙遠,該走了。」


    馬蹄聲噠噠漸行漸遠。


    身側婆母和兒子的哭聲越發響亮,令我不禁揚起唇角。


    哭吧,使勁哭。


    日後有你們哭不完的時候。


    8


    上一世,宋知勇第一次上任的地方是臨近東海的日出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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