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了五百萬的拆遷款，沒有告訴任何人。
在飯桌上，兒媳婦摔了筷子，「飯怎麼做的？這麼鹹怎麼吃啊？不會做飯就滾啊！」
兒子坐在一旁沉默寡言，隻吃著碗裡的花生米。
我冷眼看著這一切，失望透頂，「好，我走！」
他們不知道，我剛剛在廚房做飯時，收到了老家的五百萬拆遷款。
1
我三十歲喪夫，獨自一人拉扯年僅三歲的兒子長大。
如今五十五歲，一直未再嫁。因為怕嫁人之後，兒子受委屈，我拒絕了前來說媒的人。靠著自己的雙手，打工賺錢養家。
兒子還算爭氣，名牌大學畢業，還找了個同校的女朋友。
我心裡寬慰，以為苦盡甘來，從此以後能夠安享晚年。
兒子結婚的時候，我拿出全部的積蓄幫小兩口在城裡首付了婚房，兒子和兒媳笑得合不攏嘴，把我接進城裡養老。
同村人都說我命好，兒子爭氣，兒媳孝順。
可誰又能知道這哪裡是命好啊。
為了給兒子結婚，我掏空了家底。起初兒子兒媳還對我和顏悅色，時間久了就開始嫌棄我。
說我一天到晚好吃懶做，不出一分錢。
可我一開始就把所有的錢給了他們。在家裡我是一刻也沒闲著，天沒亮就起床準備早飯，幹完所有家務後還要做好午飯送去兒子兒媳公司。晚上他們下班回來也要保證能吃上熱乎飯，要是加班，我還會去送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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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我也想著出去找份工作，可兒子不同意。
「媽，我接你過來是讓你享福的，你去工作，讓左右鄰居和村裡人怎麼看我？」
我也就打消了出去找份工作的想法。在家伺候起他們兩口子。
可盡管這樣，他們還是看我不順眼。
不是說我地拖得不幹淨就是衣服沒洗幹淨，再就是飯做得不合口味。
我就像個免費保姆一樣，被呼來喚去，還要遭受辱罵。
我也想過要回鄉下，可每當我提起這個話頭，都會被兒子訓斥，說我不為他著想，存心讓他沒面子。
我隻好忍了，心裡想著家和往事興，兒孫過得好就行，我苦點沒關系。
就是這樣，兒媳卻越來越容不下我。
今年她和兒子開始備孕了。
明明還沒有懷上，卻話裡話外嫌棄我佔了地方。說什麼家裡小，有了寶寶需要一個兒童房，還要一個書房……
我聽得明白，她想讓我搬出去，可我又能搬去哪呢。
2
我剛把菜端上桌，轉身的功夫就聽見筷子撞擊桌面的聲音。
一轉頭，兒媳衝我破口大罵，「會不會做飯啊？！你想鹹死我嗎？要不會做就趕緊滾！」
一時間，我不想再忍「不想吃別吃，我一天天伺候你們吃喝拉撒，還要遭罵！」
兒媳見我還嘴，愣了一下，隨後摔了飯碗，碎片渣滓飛濺起來，劃傷了我的手臂。
「你個老東西！給你口飯吃你就得感謝我，讓你幹點活怎麼了！不想幹就滾出去。」
我氣得血液翻湧，渾身發抖，將目光投向一旁沉默不語的兒子。
這是我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
兒子咽下嘴裡的飯，抬頭看我，眼裡全是嫌棄。
「媽，你少說兩句，你去看看哪家不是長輩幫襯著，我把你接到城裡享福，隻要你幫忙做點家務活不過分吧？可你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聽見這話，我像被人澆了涼水，心迅速冷了下來。
這就是我辛苦養大的白眼狼！
「這房子我出的首付，我才不走，要走你們走！」
兒媳炸了，「首付？說起這事我還沒說你呢，人家結婚都是全款車房！我沒嫌棄你家嫁給你兒子，你就燒高香吧！當年買房的錢可是從我的卡裡出的，房產證也寫的是我和你兒子的名字，這房子跟你可沒半點關系，要滾也是你滾！」
當年我提出要出城裡給他倆看房的時候，他們就假惺惺地為我著想，「媽，你一個老太太去城裡看房很容易上當受騙的，要不這樣，你把錢轉到我倆卡上，我們去看，到時拍照片給你。再說看房不是一天能解決的，從村裡到城裡路上太辛苦了，我倆年輕，讓我們去。」
當時我還真以為是為我考慮，傻乎乎地將錢全轉了過去。
現在看來都是算計啊。
我指著一旁裝看不見的兒子「你連我都算計？！你媳婦現在要趕我這個老太婆走，你也要趕我走嗎？」
兒子躲閃著我的目光，「媽，你就出去住一段時間，你一個人也清淨，就當是為了我好。」
兒媳更得意了，起身撞了我一下，「媽，你就歇著吧，我去給你收拾東西。」
這是生怕我多拿家裡一點東西。
我冷眼看著坐在客廳的沉默不語的兒子，這竟然是我生出來的玩意？
我企圖喚醒他最後一點良知，「媽搬去哪兒住？」
「你回鄉下吧。回去後就說是你自己住不慣城裡，非要回來住。種點菜養些雞比城裡要舒服。」
好，好，好。我的好兒子，到現在想著的隻有他的面子。
「砰」的一聲，用塑料袋裝著的衣服砸在我身上。
「你的東西都在這了。」兒媳白了我一眼，「窮酸樣。」
我低頭看著懷裡的衣物更加心寒，這些都是我從鄉下帶來的，這些年我伺候他們兩口子，他們沒有給我添一隻襪子。從來不要我跟他們一起出門，說我穿得像農民。
「還看什麼？你可別想反悔。趕緊離開我家。」兒媳直接上手將我推出門。
「我自己會走！」我掙脫開她的手，邁出家門。
身後的關門聲震得我一顫。我已經心如死灰。
自始至終我的親生兒子都沒為我說過一句話。我不會再把他當做我兒子。
我僵硬地掏出手機，手上的傷口被衣物摩擦得生疼。可手機上的短信讓我露出了笑容。
幾分鍾前，我的卡上入賬了五百萬元！
3
在廚房做飯的時候，我就接到了老家拆遷要給我拆遷款的消息。
聽到五百萬的金額時，我手一哆嗦，這才多放了鹽。
因為老家房子戶主是我，所以早在一年前我就得到了老家拆遷的消息。
原本我想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小兩口，可他們下班之後就對我呼來喚去，不讓我上桌吃飯也就算了，還不停地辱罵我，好像我是他們家買來的奴隸。
我隻好默默地咽下這個消息。
畢竟沒影的事，如果空歡喜一場，我都不敢想象接下來的日子會有多難過。
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慶幸當初沒有告訴他們這個消息。
來城裡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出過小區門，就連倒垃圾也隻能晚上偷摸去倒。
站在喧鬧的街頭，我的內心止不住地悽涼。我與這裡的高樓大廈格格不入。
我摸了摸口袋裡那張五百萬的卡，找回了些底氣。
我也要為自己活一次。
一連訂了一個月的五星級酒店，這一個月裡，我四處看房，專挑城中心的房子。
當年手頭存款有限，他們的婚房選在城郊的地方。以至於兩口子通勤要花上一個多小時，為此兒媳沒少嫌棄我。
如今我就要住在他們想住沒住上的地方。
某天看房的時候，突然有人叫我，「美娟！」
「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是自己認錯了人。」
走近之後我才發現是我年輕時的閨蜜李萍。
我倆從小一起長大，打父輩起兩家就是很好的朋友。直到結婚後我倆還偶爾有聯系，可我早年喪夫，拉扯兒子整天忙得頭昏腦漲，這份聯系也就慢慢斷了。
一見我，李萍就掉了眼淚，「你這麼多年都不和我聯系，我都要以為你不打算認我這個閨蜜了。」
此話一出，我瞬間紅了眼眶。想到年少時無憂無慮的日子，我真後悔當初沒聽爸媽的話。
當年我遠嫁過來，爸媽就極力反對。可我年輕啊，總覺得自己什麼都是對的。
就連爸媽過世，我都沒能趕去見最後一面，我實在沒有臉再去聯系過去的人。
我看著李萍的模樣，她一直是長輩眼裡的乖乖女，如今想來過得很是幸福。一張臉說隻有三十歲都不為過。而我才五十多歲，看起來像有七十好幾。
「美娟，你過得怎麼樣？」李萍為我撩了一把碎發，拉著我的手心疼地問我。
我眼淚再也止不住，帶著我這些年受的委屈全都發泄出來。
我平復好心情，將這些年的遭遇簡單說了一遍。
沒想到李萍聽後比我哭得還兇，甚至揚言要替我討回公道。
我連忙拉住她，「好了，都過去了。現在我隻想為自己活一次。這不，我準備為自己買套房。」
李萍眼前一亮，「你買去哪裡？我也買一套，咱倆還做鄰居。」
說著李萍立馬給她兒子打了個電話，言語間止不住的欣喜，「小俊，我找到你美娟阿姨了。我準備在這裡買個房子和她做鄰居。以後我有你美娟阿姨陪著，就不去煩你了。」
看著李萍還如往日一般，我又很慶幸，覺得往後的日子也不是沒有盼頭。
李萍的兒子小俊是某集團公司的總裁，辦事效率很高。很快兩套地段好、價格優的房子就被他的秘書談妥了。
一梯兩戶，我和李萍各一戶。
但是李萍從來不住自己家，整天和我膩在一起。
我們像有說不完的話，這些年的過往被我們說了個底朝天，關系又如以往般親密。
4
聊到兒子，李萍眼裡止不住地驕傲。
興許是我眼裡的落寞太過明顯，她連忙止住話題。拉著我的手寬慰我，「如果你實在放心不下，你就回去看看。畢竟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如果他能改正錯誤的話……」
因著這話，我又動搖了，一整宿都沒睡著。
我想到兒子小時候，我們母子倆相依為命。在破舊的出租屋裡，兒子用自己攢了一個月的零花錢給我買了塊小蛋糕。他拍著手為我唱生日歌，笑著讓我許願，我們就這麼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著蛋糕，互相謙讓，誰都不想多吃……
第二天我還是去了兒子家，我割舍不掉往日的親情。
如果他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的話，我或許會給他一次機會。
我走進小區就遇見了下班後回家的兒子。
沒想到他見我如見到瘟疫一般，警惕地環顧了四周，將我拽到一旁沒有人的道上。
「媽，你來幹什麼？我不是讓你回村裡嗎？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媽啊？怎麼一點不為我著想啊！」
一連串的質問將我問蒙了，我蠕了蠕嘴唇發不出聲音。
「你是不是舍不得城裡的好日子？想回來是不可能的。現在媽過來照顧，家裡沒地方了。」
我費了半天才明白兒子口中的媽是親家母，這聲「媽」叫得多親熱啊。
有了「新媽」，我這個「親媽」就不是人了。
我不死心，「兒子，你願不願意跟媽一起生活，媽買了一套……」
「行了，別跟我扯這些，我沒錢給你買東西，你這個老太太怎麼聽不懂人話！你是想鬧得我離婚才肯罷休嗎？你以後別再來找我了，趕緊滾回鄉下。」
說完，兒子轉身就走，沒分給我半點眼神，臉上還有藏不住的嫌惡。
我渾身像被凍住了，心如同墜入冰窟。
望著兒子決絕的背影，我心裡暗暗起誓「此生我與他母子緣盡，往後就是陌生人。」
回到城中心的房子，李萍站在小區門口焦急地望著我。
我微微露出笑容，真好，有人惦記的感覺真好。
看到我的神情，李萍沒有多說，遞給我一隻手給我依靠的力量。
「呸，狼心狗肺的東西！自己親娘都不認，這種兒子要了也折壽。美娟你放心，以後有我，我的兒子就是你的兒子，回頭我就讓小俊認你做幹媽，讓他給咱倆養老。」
看著李萍鮮活的模樣，我的心慢慢被安撫，也開起了玩笑。
「你別忘啦，我如今也是拆遷暴發戶，我也能給你養老。」
「是是是，忘了你如今也是個富婆了，我可要緊緊抱住你的大腿。」
「嗯，隻給你抱。」
接下來，我慢慢將心思花在自己身上。我和李萍一起逛街、按摩、瑜伽……
我花了大筆錢在自己身上，將以前的自己重新養了一遍。
心態好了，身體也越來越年輕。乍一看，我像是年輕了個十來歲。
正當我在家和李萍計劃著出國旅遊時，手機響了。
是兒子打來的。
他知道了拆遷款的事。
5
「媽！你在哪？」電話裡的聲音抑制不住的興奮，「兒子去接你，兒子給你養老。」
養老？我看是想啃老吧。
這年頭還是錢好啊，這不，還有人給你表演變臉呢。
我冷笑，「怎麼？不是你讓我滾的嗎？」
「媽，那是兒子的氣話。兒子工作壓力大，一時口誤才說了氣話。你大人有大量別跟兒子一般見識，兒子接你回來盡盡孝。」
「再說了，親母子哪有隔夜仇啊。」
你瞧瞧，話說得多好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