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祁皺著眉聽醫生講我扭傷腳踝的注意事項。
我則環顧著堆滿了成套電腦設備的大平層。
已經九成確定了他就是我高中時的神秘僱主。
「宋安，你來 A 市之後為什麼不找我？」
我看著這些頂配的設備，以及散落在桌上、地上那些熟悉的構思圖紙。
「不為什麼，就是不想做了。」
「我這邊資金已經差不多了，」江祁有些急切地繞到我面前，「隻要我們把那個想法實現，現在的很多犯罪經過都能進行純數據的推演！」
我無聲地笑笑，「那不是個想法，是個夢想。你的技術理解遠超我，不明白還有多長的路嗎？」
江祁沉默地看著我，眼裡有我不懂的東西。
「如你所見，我從一開始感興趣的就隻有錢，現在……已經沒必要再走那條很難的路了。」
「謝謝你幫我，但如果是因為這件事，抱歉要讓你失望了。」
江祁雙手撐住電腦桌，低下頭。
「謝什麼，好歹也是……一起通宵 debug 的關系。」
他揮揮手，「要是你真心這樣想，我尊重。」
隨後指指旁邊的臥室，「自個兒琢磨琢磨那大畫家吧，我這邊是勸分呢～」
還沒等我瞪過去，江祁回頭端正了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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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想想你到底喜不喜歡計算機吧……別浪費了天賦。」
10
我沒有想過自己喜歡什麼。
畢竟對一個福利院養大的孩子，談愛好和夢想都是過於奢侈的事。
所以，自從宋應淮眼睛亮晶晶地告訴我，他喜歡畫畫，他以後的夢想是當畫家開始。
我的夢想就是實現他的夢想。
H 市首屆青少年美術大賽，宋應淮拉著我在獲獎展覽上轉了一圈又一圈。
「你比他們畫得都好，」我認真道。
宋應淮笑我口氣大，還說他對參加比賽沒興趣。
「我隻是喜歡畫畫而已。」
在回去的路上，他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在沙地上勾出拉著手的小男孩和小女孩。
後來我才發現，初賽報名費已經超過我們存錢罐加起來的數，進入決賽評審還要老師推薦。
我看著宋應淮在舊報紙上畫下活靈活現的小貓。
看著他把已經脫了毛的筆反復洗淨，珍惜地放在床頭。
看著他從顏料盤上刮下沒用完的斑駁顏色。
我覺得這對他不公平，我的阿淮值得世界上最好的。
「你去走藝考，讀美院。」
我把宋應淮壓在箱底的畫稿翻出來。
「你一定要去你想去的地方，過你想要的人生。」
出乎意料的是，從拿起《編程入門》到第一個小遊戲誕生，並沒有花費我太長時間。
正如江祁所說，我或許是有一些天賦的。
從圖書館到網上的海量資料，從網吧、機房到老師留給我的舊筆記本。
在習完課程學業之餘，我幾乎所有時間都用在敲代碼上。
第一次嘗試在論壇接單，隻有一個叫 Q 的人聯系了我。
他說翻了一遍我回答的問題，成長速度讓人難以置信。
除了需求奇特又刁鑽，Q 作為老板實在爽快，給錢大方又不多話。
拿到第一筆定金後，我買了一大堆宋應淮提過的顏料和畫紙，給他畫室的同學一人點了一杯奶茶，餘下的錢一分不剩打到他卡裡。
「宋安，錢哪來的？」
宋應淮的臉色說不上好看。
我略略提了幾句經過，向他撒嬌道，「快誇誇我呀。」
宋應淮隻是攥緊了手，「錢你拿走，我不需要。」
記得當時的我拍著胸脯，「以後我的錢就是你的錢，該用就用，沒有了就再賺。」
我從未覺得沒父母、沒錢是一件丟臉的事，我們有彼此，就不再是孤零零的……
在宋應淮十八歲那年，以一幅畫獲得國內大賽一等獎，也引起了一位知名油畫大師的注意。
我陪他去 A 市領獎，比他還要高興。
捧著印有他作品的畫集，翻來覆去看個不停。
宋應淮逗我，「看出什麼沒？」
我漲紅了臉，憋出倆字，「好看！」
宋應淮笑著翻出畫集，給我講流派、筆法、布局……
我迷迷糊糊地聽，隻想著以後他要去 A 市學畫了，還要參加好多比賽，認識好多厲害的人。
那一定需要更多的錢才行。
我也得更加努力。
後來，我回去備戰高考，總能在隻言片語中聽聞他在畫界大放異彩的消息。
我從來沒有期許過阿淮要成為多厲害的人，無論他是當上國際知名的畫家，還是小鎮的美術老師，我都會盡全力支持他。
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找不到他了。
11
我在江祁這兒住了三天，和他相處竟讓我感到了久違的平和。
這天，他把我送回到公寓門口。
「你研究生快畢業了吧，什麼打算？」
「進廠擰螺絲。」
「真不考慮來我這兒擰螺絲？」
我隻是笑了笑。
「手機給我。」
我疑惑地看著他，但還是解鎖遞了過去。
他低頭搗鼓了幾下。
我看見 Q 的字樣變成了「江祁大帥哥」
「有事記得找哥～」他朝我眨眨眼睛。
……
「安安。」
下車後，聽到這聲音我一怔。
隻見宋應淮站在樓下，眼下顯出一片烏青，下巴生出了淺淺的胡須。
「你這三天都跟他待在一起？」
他嗓音微啞，淡淡地望著我，看不出什麼情緒。
「……上去說吧。」
我從他身邊走過時，宋應淮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極冷，像是在冰水裡浸過，力道之大捏得我悶哼一聲。
「安安我……」他驚醒似的松開，低了頭，沉默地跟著我上樓。
我關上門，站在剛到 A 市時和他一起租的公寓裡，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實在和宋應淮在一起太久太久。
久到我質疑所謂的原劇情，為什麼要在男主身邊安排這樣一個女配。
為了襯託男女主愛情的偉大？
證明愛情和時間無關？
「我很擔心你，」宋應淮從身後擁住我，「無論你去哪，別讓我這麼久找不到你好不好？」
我僵直了身子，隨即掙脫道，「我說了，我們分……」
「不行。」
宋應淮直接打斷我，「別說那個字，」他靠近來急急地咬我的唇。
我心裡一顫，哆嗦著推開他。
「我的想法現在是根本不重要了嗎？！」
宋應淮喘了一口氣，近乎低吼出聲，「如果你就是想要訂婚的話，行！可以！」
「等我這次比賽回國。」
他似乎狀態不太好，說完連嘴唇都沒了血色。
「你覺得我是在逼你嗎？」我無比失望地開口。
宋應淮沉沉地看著我。
「難道不是這樣嗎？你還去找了那個姓江的！你敢告訴我，這三天你們做了什麼嗎？」
我的頭傳來尖銳的刺痛。
「啪！」
我看著自己的手愣住了。
宋應淮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臉上緩緩浮出紅色的指印。
「砰！」他轉身摔上了門。
12
「系統……」我仰面躺在床上，第一次主動喚它。
「嗯？」
出乎意料地，系統並沒有像往日那樣冷嘲熱諷，也沒有極力撺掇我綁定。
「我和他們起衝突時會頭疼，這就是原劇情的影響嗎？」
「或許是。」
「那我還在按照既定的命運往前走嗎？」
這次系統沉默了很久。
半晌，才輕嗤道：「傷心了？害怕了？打算跟我綁定？」
「不……隻是突然覺得，它似乎並不能完全影響我。」
「哈！」
系統突然激動起來：「天真！」
「你根本無法理解高位面安排的強大。」
「這種影響是靈魂層面的，你以為自己可以一直堅守本心？」
我看著剛才扇了宋應淮的那隻手。
是的，我感受到了無法形容的衝動，驅使我與他衝突、對抗。
在我們之間再劃下一道裂痕。
但我是有一絲理智可以停下的，就像在秦家的時候。
剛才我隻是不想忍住——他怎麼能以阿淮的身份，用這樣的惡意揣測我！
「咚咚咚！」這時門突然被敲響了。
我打開門，看見楊落雲有些緊張地往屋裡瞅。
「你來幹嘛？」
她深吸一口氣，「不管怎麼樣，我是你母親。」
「應淮沒在？」她試探性地問。
我搖搖頭，「沒事請回吧，這裡不歡迎。」
楊落雲先是隱隱舒了一口氣，而後沉下臉，「你自己不要親情，我們也沒道理冷臉貼著。」
「隻是家裡的老人可念了你十幾年，現在病得不輕，在家躺著數日子。今天過個大壽，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良心去了。」
我聽聞愣了愣，最後還是跟著上了車。
汽車沒有開到秦家老宅，而是停在了一個大酒店。
「親戚朋友先聚聚，你祖父母身子不好，隨後再去家裡。」
「我直接過去。」
「不行！」秦顯海拽著我的胳膊進大廳，「你不是希望我們介紹你嗎？今天正好認認人。」
……
「這就是予安吧？哎喲，長這麼大了！」
一個堆著滿臉肉的中年女人頗熱情地抓住我的手，一邊遞來一杯紅酒。
「快叫陳姨。」楊落雲見狀笑開了花，「這可是咱們家多少年的合作伙伴！」
我胡亂點點頭，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之後秦家夫婦帶著我左打個招呼，右聊幾句。
一杯紅酒很快見了底，最後幾滴酒液被我撒在衣服上。
「看你這沒出息樣兒，這是給你介紹資源懂嗎？」秦顯海癟癟嘴，「去休息室歇會兒，咱們收拾好就去見老太太。」
我覺得大廳裡越來越熱了，似乎呼吸都開始不暢。
迷迷糊糊跟著服務員走進一間屋子，還沒來得及打開燈——
突然！一道大力把我猛地向後拽！
「唔——？！」
「咔嚓！」是門鎖上的聲音。
一隻帶著汗漬的大手死命地捂住我的嘴，另一隻手抱住腰把我摔進沙發裡！
「唔唔唔唔唔！！！」
我拼盡全力掙扎！蹬腿！用手肘頂他的肚子！
但全身的力氣像被抽走，腦中熟悉的疼痛爆發式地襲來！
感受到身後那人激烈又興奮的喘息聲。
他的手從背後伸進了衣服！然後順著腰大力扯我的褲子！
是那杯紅酒……陳姨……秦家……
我像一條快窒息的魚，想咬開他的手發出聲音，卻搞得滿嘴血腥味。
他把我的手機踢到沙發下，我發瘋似地用指尖去夠！
一點……還差一點……嘶，指甲折斷了……
劇情要我死，要我死——那我非得活著！
男人已經赤裸了下身，令人作嘔的鼻息在我耳邊起伏。
終於！我扣住了手機的邊緣，快速連按緊急聯系鍵！
這還是宋應淮給我設置的，當年他嚴肅地告訴我，任何時候都可以找他。
「嘟——嘟——」
求求你，阿淮——求求你……
無人接聽。
自動掛斷。
我的世界塌了……
眼淚無聲地流下，我渾身熱得難受，那人扯著我的內衣在身下亂揉。
頭疼得我幾乎暈過去，我哆嗦地觸向桌子邊緣的尖角……
「宋安？宋安？……不是你這拍了張什麼彩信？怎麼黑乎乎的……」
嗯？我在黑暗中瞪大了眼。
這是——江祁？
「誰！」
我身上的男人被嚇了一跳，停住了動作。
「唔唔——！」我一瞬間爆發出力氣，掙扎著摔到地上。
「我 CNM 的！」男人憤怒地翻到我身上！
江祁靜了一瞬，一字一句咬著牙。
「警察馬上就到，想想清楚！」
「啪！」男人甩了我一個耳光，氣籲籲地有些慌亂。
不是說就送個人嗎？他可不想搞得一身騷！
「媽的！」他啐了一口，在我身上揉了一把，急急地穿上衣服準備走。
剛打開側門，砰的一聲，房間大門竟被直直撞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