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做什麼？
唐念抬頭，眼睜睜看著那隻蒼白的手按在門把手上，“咔嚓”一聲，機械聲響起。
“已開鎖。”
伴隨著這道聲音，她看見少年的手指上劃過一道藍色的電弧。
人類的手指能夠放電嗎？
當然不能。
那麼感染者呢？
病原體呢？
唐念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少年朝她走來，腳步聲無限放大，與心跳同頻。
他的面容在這一刻熟悉又陌生。
事實上，他沒有穿鞋。
腳是赤裸的，踩在地上沒有聲音。
他是從試衣間匆忙跑出來的，換衣服時發現唐念不見了，甚至沒來得及穿鞋。
他很急，很著急，然而正要尋找唐念的下落，卻看到了她眼中的警惕。
少年站在走廊的另一側，步伐變慢，一貫懵懂的神情變成了某種唐念無法理解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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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藍色的眼眸如同一汪沒有波瀾的湖面。
唐念後退一步，看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怎麼了？”少年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茫然的溫柔，“為什麼跑？”
唐念努力勾動嘴角，提拉著僵硬的肌肉，向上彎出微笑的弧度。
“我沒有跑呀。”她說著，聲音帶著微不可察的心虛，“我隻是出來看看……你換好衣服了嗎？怎麼樣，合不合身，喜歡嗎？”
人在緊張時會不自覺說出很多話。
唐念不敢跟他對視，視線向下，看到他赤著的腳，“你怎麼沒有穿鞋？腳不難受嗎？快點上去穿鞋。”
少年安靜地看著她，眸光定定地黏在她的臉上。
似乎要透過她的皮囊看進她的靈魂裡。
良久後，他說，“你和我一起。”
“我還想在這裡再逛逛。”唐念移開視線。
他們已經共同相處了許多天，某種程度上，似乎證明唐念不會被感染。
可糟糕的地方在於，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她是真實身體進入的遊戲，這也就意味著她還會頂著這副身體回去。
然後……成為病毒的中間宿主，將這種可怕的末日病毒帶給她的世界。
不行。
少年朝前走出一步，“那我和你一起。”
他伸出手，想要牽她，修長的指尖快要碰到她的皮膚，唐念下意識後退一步，兩個人都愣住。
一瞬間的反應騙不了人。
那隻手僵在空中，唐念甚至不敢抬頭。
她無比生硬地轉移話題，“那我先跟你一起上去換鞋好了。”
說完話不敢看他，轉身向前走。
少年沉默地跟在她身後。
“你讓我換的衣服。”
他努力找話，“我都換好了。”
不久前唐念給他選了很多衣服，他都一件一件乖乖地換完了。
每件衣服都是按照唐念的喜好挑選的，現在他身上穿的這一身衣服就是唐念理想中大學生的穿搭，白t恤，短款外套，寬松柔軟的長褲，偶爾她會喜歡這種休闲隨性風的男生搭配。
可她沒有多看一眼。
她現在腦海裡是剛剛對講機那頭的人說的話。
一個非人生物，身上帶著未知感染病毒，無論那個對講機裡的人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在唐念看到那個本該死去的人又出現在這裡的時候，懷疑的種子就已經埋下了。
可問題在於，她真的會攜帶病毒嗎？
他真的是對講機裡那個人說的病原體嗎？
……總之謹慎點是沒問題的，先暫時保持距離觀察一下。
少年就在不足半米的距離跟著她，時不時伸出手，想要牽她，但每一次都被唐念僵硬地避開。
短短十幾分鍾，她儼然變成了另一種態度。
眼前忽然橫了一條手臂，少年站住了，擋住她的去路一動不動，抬起眼睛靜靜地看著她。
“你怎麼了？”
他認真地問，“為什麼不理我？”
“我哪有不理你，我不是一直在和你說話嗎？”
唐念繞開那條手臂，又上了兩級臺階。
“走啦走啦，快一點。”
她不知道，莫名其妙的疏遠，隻會讓對方更加想要靠近。
少年迫切地想知道，在他進去按照唐念想法換衣服的那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麼。
路過服務櫃臺，唐念忍不住抬眼看過去。
早已死去的男人還站在那裡，面無表情，神情呆滯，眼瞳裡沒有一絲光澤。
看了一眼社收回視線，唐念小臂上的汗毛已經倒立。
恐怖片，絕對的恐怖片。
“你為什麼不說真話？”
少年帶著困惑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在害怕，我感覺得到。”
唐念深呼吸，回過頭笑著問他。
“我們能在這裡住下嗎？我覺得這裡比剛剛那個這邊方便很多。”
少年睫毛輕顫。
我們。
她說我們。
他點頭，紅潤的唇輕輕抿著，臉上沒有太大的表情，轉頭卻露出緊張和羞怯。
“我想就在這裡住下，你去找一些食物好嗎？就今天下午我們喝咖啡的那個房間。”
唐念手指攥緊，笑著說，
“那裡有很多食物，你多挑一下帶上來，我們晚上在樓上吃夜宵。”
第350章 D012
唐念強迫自己不閃不躲地看著少年，嘴角的笑容的弧度僵硬。
少年眼神裡的羞怯和緊張緩慢褪去，他抬起頭，與她面對面。
兩個人一高一低，沉默地站在停止運行的手扶梯上，像一場無聲的對峙。
少年輕聲問，“要我去拿嗎？”
唐念點頭，“我先上去看看，一會兒你來五樓找我就好了。”
是這樣嗎？
她不是想把他支開嗎？
“我們能一起去嗎？”他的聲音不大，帶著某種祈求。
像是預感到要被主人拋棄的小貓，在不安的試探。
唐念略微遲疑。
這一瞬間的表情被正在注視著她的少年捕捉到。
他腳步微動，眼睛像一面剔透的鏡子，倒映出她此刻緊張而心虛的笑容。
“你會騙我嗎？”少年問。
唐念微頓。
“我怎麼會……我們兩個已經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天了……”
遲緩的預期，比起回答，更像自言自語。
帶著某種自我懷疑的意味。
少年終於像妥協了一樣，垂下眼睛，不再與唐念對視。
和以往的無數次一樣避開她的視線。
“好，我去拿。”
留下這句話，少年轉身朝二樓露臺走去。
唐念也一臉平靜地繼續向上走，等到少年的身影轉過拐角，她拿出對講機，打開屏幕，上面顯示的數字仍然是之前的通訊頻道。
貓貓沒有傷害她，還給她食物，帶她來這個奇怪的，處處充滿詭異的地方。
但這不代表他本身是安全的。
就像浣熊很可愛，但並不妨礙它是狂犬病毒的自然宿主。
如果真如對講機裡的人類所說，貓貓是病原體，那麼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每一秒，唐念都會有不小心感染上病毒的可能性。
尤其是，她親眼見到過車裡那個變異的男人。
死相太難看了。
她覺得他很好，可自己還不想死。
感染與否，隻是0到1的概率
按下講話按鈕，唐念走到樓梯間，詢問，“能聽到我說話嗎？”
隻等待了幾秒，對講機另一頭的男人就回應了她，“能聽見，我在。”
就在好像一直在等待著唐念的消息一樣。
她佯裝有合作意願，“我要怎麼相信你說的？”
“光從外表來看，瞳色發色膚色，你應該就能看出他和人類的不同吧？”那人還算有耐心，“雖然不清楚你是怎麼在看到他的外形後還敢安心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但僅憑我們都是人類，正常情況下難道不該跟人類生活在一起嗎？”
不好意思，她還真沒跟人類一起生活過。
天使黑暗神精靈倒是有過一定經驗。
精靈還會做好吃的飯……想遠了。
唐念沉聲打斷，“你怎麼證明他是病原體。”
對講機那頭的人又沉默了幾秒。
“你曾經是那個實驗項目的觀察人員。”
對方嘆了口氣，選擇不再回憶往昔，“你現在所在的位置是高度汙染區，人類的生存禁區，連隻螞蟻都會變異的程度，可你在那裡生活那麼久，見過變異生物嗎？”
唐念回憶了一番，除了生根在地上無法離開的變異植物，好像還真的沒再見過什麼動物。
可她和那幾個僱佣兵剛進入這個地方時，明明一下車就全軍覆沒了。
怎麼會讓她安然無恙那麼長時間？
“我們的無人機拍攝到你所在的建築物裡，有人類活動的蹤跡，但是那些人形生物據我們的觀察並不是人類本身，我們一致懷疑他們被某種東西操控了，比如寄生蟲，會控制宿體做出一些行為……而他們隻圍繞著你們活動，所以我們懷疑你身邊的病原體控制了他們的行動。”
這一點唐念承認，因為她已經看到那個早就死在車上的人又一次出現在了這裡。
這樣想想更可怕了，如果他是被貓貓操縱的，那麼是不是證明，這些人說的是真的？貓貓真的是病原體？
可是貓貓為什麼要操縱他們呢？
唐念猛然間想起自己在棚戶時跟貓貓說過的話。
她讓他帶自己來有人的地方，所以……他就造出來了這麼多人，陪她演一場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