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將將入春時,邊疆便傳來急報,說宋國邊防似有調動,又增加了駐守的軍馬。朝中頓時嚴陣以待,林帝調派武將,就等宋國宣戰。結果等來等去,等來了宋國出兵攻打龜縮在南境的衛國的消息。
如今天下局勢大林、宋國、雍國三足鼎立,但其周邊卻不乏衛國這種當年鑽了混戰的空子自立為王的小國家。
大林周邊這種小國家早都被吞並了,如今隻剩下幾個附屬國,年年進貢。
但宋國孱弱多年,國君荒淫政事,根本就沒精力也沒心思去處理周邊這些小國,多年來任由他們發展,互不幹涉。
大林倒是覬覦那些小國家,想一並吞了,但因隔著一條淮河,要出兵那些小國,就得經過宋國境內,如此不佔地理優勢,隻能作罷。
如今宋驚瀾繼位,這些小國家就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整頓完內務之後,自然就該攘外了。
林帝得到消息,立刻宣了武將議事,想趁機出兵大宋。結果卻發現,前不久宋國那一次調動,足足給邊境增加多出大林一倍的兵力,若想在此時出兵,林帝就必須再從其他地方調遣軍馬。
但各處軍馬都有各自鎮守的任務,就拿山雍關來說,那頭的雍國虎視眈眈,又是好戰的遊牧民族,巴不得山雍關的林軍少一點,好讓他們一舉攻破。
林帝都有點無語:“這宋國小兒調派如此多軍馬鎮守邊境,他哪來的那麼多人去攻打衛國?”
武將回稟道:“此次出兵衛國,宋帝親徵,隻帶了三萬人馬。”
林帝冷笑道:“此人雖有幾分謀斷,卻自視甚高,竟妄圖憑借三萬兵力拿下衛國,那衛家老頭當年也是驍勇之輩,宋國小兒真是不自量力。”
結果這個春天還沒過完,軍探就傳來了宋國大勝衛國投降的消息。
被打臉的林帝:“?”
然而這並不是結束,在吞並衛國之後,接下來的一年時間,宋驚瀾親率鐵騎,東徵西討,千裡奔襲,將周邊小國一一攻破,逐漸收復淮南。
根據軍探來報,這群跟隨他打仗的將士中,竟還有一群曾在江湖上為非作歹的惡人。這群人當年佔山為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還成立了什麼赤霄十三寨,連江湖正派都拿他們沒辦法。
而不知從何時起,這群土匪強盜漸漸銷聲匿跡,曾經威風凜凜的赤霄十三寨逐漸沒了動靜,再也沒在江湖上出現過。有人鬥膽上山查探,卻發現山寨已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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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大家都以為是十三寨內讧,才導致山寨土崩瓦解,也有說是天下第一劍客紀涼端了這座土匪寨。不管如何,這樣無惡不作的山寨能消失,大家都松了口氣。
怎麼也沒想到,這群人居然被宋帝收編進軍隊,成了他攻城掠地的得力人馬。
沒有哪位臣子不希望效忠於強大的君王。
盡管宋驚瀾弑父奪位,手段兇殘,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可自他即位後,一改之前驕奢淫逸之風,貪官斬,弱官削,強練兵馬,攘外安內,宋國國力日益強大,終於又顯出幾分當年中原霸主的氣質。
曾經聲討他的人沒了聲音,曾經反對他的人也甘心臣服。那些奴顏媚骨的蛀蟲已被他斬殺幹淨,如今還剩下的,都是胸懷抱負的能人異士。
短短幾年時間,宋國以驚人的速度強大起來,露出了狼的尖牙。
而大林隻能隔著淮河這道天塹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除了強軍練兵,什麼也幹不了。
林帝倒是想幹點什麼,但雍國這根攪屎棍時不時就來騷擾一下,他根本無法全心對付宋驚瀾。
跟雍國聯手對付宋國就更不可能了,雍國當年斬殺大林兩代君王,屍體懸於城門半月之久,以此示威。大林當年也在戰勝後屠過雍國一整個部族,老弱婦孺全都沒放過,兩國之間累代世仇,難以化解。
何況以雍國兇殘貪婪的國風,一旦滅宋,他轉頭就能咬你一口。
三國鼎立,互相牽制,就是最好的局面。
好在宋國目前所有動作都止於淮河以南,隻要宋驚瀾的手不伸過淮河,他幹什麼都跟大林無關。
但眼睜睜看著這個對手強大,林帝還是坐立難安,他前兩年就已顯老相,身體每況愈下,全是靠著丹藥維持著狀態,到如今丹藥也無力支撐他的身體狀況了。
林帝若服老也還好,但偏偏忿忿不平,懷念年輕力壯的狀態。聽多了萬歲,坐久了龍位,就真的以為自己是真龍天子可以長生不老,無法接受自己老態龍鍾的樣子。
林非鹿進宮去請安的時候,就又聽聞林帝加重丹藥用量的消息。
她心中無奈又擔憂,想了想隻能去找林傾。
今年入夏後司妙然懷了身孕,基本都在東宮養胎,林非鹿入宮陪她的次數也多了起來。一聽聞永安公主進宮,司妙然就會開心很多,每次都派人等在殿外,等她一請完安便請她來東宮。
這次不等宮人來請,林非鹿自己就過去了。
司妙然坐在軟塌上照著她上次來時畫的圖案給還未出生的寶寶繡帽子和肚兜。
林非鹿覺得這些古代女子都有當畫手大觸的潛力,這個海綿寶寶真是繡得栩栩如生呀。
兩人聊了會兒天,林非鹿又給她畫了一套小恐龍連衣服,還拖著一根尾巴,這個難度就有點大了,司妙然看了半天,決定還是交給織錦坊的宮人去做。
半個時辰後林傾才回來。
三人又氣氛歡快地說了會話,林非鹿便將林傾叫到一邊,面露擔憂道:“太子哥哥,父皇最近又加重了丹藥的用量,你能不能勸勸他啊?丹藥目前雖有壯體的作用,可長此以往,副作用反而更大。”
林傾很無奈地笑了下:“你當我沒勸過嗎?上次我剛勸了幾句,父皇便動了怒,斥責我是不是見不得他身強力壯,迫不及待看他老去才好。”
林非鹿:“……”
林傾嘆了聲氣:“我哪還敢再勸。”
當皇帝的老了之後都有這毛病,不服老的根本原因還是舍不得皇位,林傾本就是儲君,勸得太過,反而會引起林帝的猜忌。
兩人無奈對視片刻,最後林非鹿嘆道:“反正你多注意點養心殿的動靜吧。”
她沒有明說,林傾卻已明了,沉著地點了點頭。
離開東宮前,林傾想起什麼,叫住她道:“翻年開春你便十八了,如今皇祖母喪期已過,你的婚事拖了這麼久,上次父皇還跟我說起呢,是該定下來了。”
林非鹿正想說什麼,林傾又壓低聲音道:“你也知父皇……別太讓他操心吧。”
她回想方才去養心殿請安時,半倚在軟塌上面容浮腫老態明顯的林帝,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這一次倒是沒說什麼,隻沉默著點了點頭。
沒過兩日,林景淵從宮中出來時,便將一疊畫像帶到了永安公主府。
林非鹿還在陪林瞻遠踢毽子呢,看見那疊畫像,頓時提不起勁了。
林景淵倒是很興奮,把畫像拍在案桌上:“快挑挑,喜歡哪個?”
林非鹿興致缺缺翻了一遍,林景淵看她神態,皺眉問:“都不喜歡啊?”
她懶懶“嗯”了一聲。
林景淵想了想:“那你告訴四哥,你喜歡什麼樣的,四哥按照你的要求逐條逐條去找,就是翻遍整個大林,也把人給你找出來!”
林非鹿用手撐著腦袋,手指卷著發尾,有一搭沒一搭道:“溫柔的。”
林景淵神情一凝,趕緊拿筆記下來,“還有呢?”
林非鹿聳耷著眼皮,聲音懶洋洋的:“武功高,有謀略,長得好看,穿白衣服尤其好看,跟我說話時會看著我的眼睛,不管我說什麼他都同意,每年我的生辰,不管他在哪裡,都會把禮物送到我手上……”
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
林景淵寫著寫著,覺得這不對勁啊。
他僅有的智商終於在此時發揮了作用:“說得這麼具體,小鹿,你其實有喜歡的人吧?”
林非鹿:“……”
我說什麼了?
林景淵把筆一放:“是誰?你既有喜歡的人,那還選什麼,早點定下來才是正事。”
林非鹿沉默了一會兒,又將那疊畫像重新拿過來翻看,淡淡道:“我跟他不可能,虛無縹緲罷了,我還是在這裡面挑一挑吧。”
第89章 【89】
說是要在裡面挑一挑, 結果挑了一下午,還是一個都沒挑出來。
林景淵信誓旦旦地說:“你隻需告訴我那人是誰,就是天上的神仙, 四哥也給你打暈了扛下來!”
林非鹿:“…………”
最後她給砚心去信一封,叫她好好幫自己挑一下如今江湖上年輕有為的少俠, 要好看的,武功高的, 白衣翩翩的。
寄完信, 林非鹿覺得自己在經歷宮鬥劇本、武俠劇本之後, 可能要開始走替身劇本了。
真是令人頭禿。
不知是不是上天有所預兆,今年冬天的這場雪下得極大,開春之後仍久久不見融化。
低溫一直持續到四月,往年這個時候,桃花都謝了,可今年京中的桃花卻因為這場雪壓隻綻出了花骨朵。
林帝近兩年來愈發怕冷,養心殿四個角都燃著火爐,他還是覺得冷。太醫看過後說他這是因為寒毒侵骨, 試探著勸了兩句讓他先把丹藥停了,還沒說幾句,就被林帝扔砚臺砸了出來。
林非鹿一到養心殿門外就看見捂著額頭的太醫,太醫見到她, 先是行了一禮才嘆氣道:“公主,你還是勸勸陛下吧,依靠丹藥維持的狀態不過是在透支身體, 這樣下去,藥石無醫啊。”
林非鹿雖點頭應了,但其實知道林帝是聽不進去勸的。
哪怕他如今已經發現長期服用丹藥不妥了,可他一旦停下來,就會陷入更加虛弱的狀態,這就像鴉片,根本戒不掉。
進到殿內時,林帝正沉著臉在翻奏折,見她進來,臉色才緩和了一些。林非鹿沒提丹藥的事,把自己在宮外做的糕點拿出來,陪他一邊吃一邊聊天。
父女倆正其樂融融,殿外突然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鎧甲相撞的聲音,是一名將士步伐匆匆小跑進來,急聲道:“陛下,密探急報!”
密探就是大林安插在各國的奸細,為了避免身份暴露,一般甚少傳消息出來。
一旦有消息,就說明是大事。
林帝將手中糕點一放,神情凝重地接過了急報。
林非鹿也有點緊張,在一旁定定看著林帝拆開信封,隨著目光掃過字跡,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臉上竟然呈現出一種憤怒的慘白。
林非鹿挨得近,聽到林帝的呼吸聲急促地喘了兩下,正想開口詢問,卻見林帝突然捂住胸口,眼睛一閉朝後倒了過去。
殿中一時驚慌無比。
林非鹿眼疾手快地保住林帝暈倒的身子,著急道:“快去請太醫!”
不等她吩咐,彭滿已經一路小跑出去了。
太醫匆匆趕來的時候,林帝已經被扶著在軟塌上躺好了。隻是人還沒醒,額頭虛汗不止,手腳冰涼。太醫看診的時候,宮人們也迅速通知了林傾和皇後。
林傾一直注意著養心殿這邊的動靜,一聽到消息立刻趕過來,詢問從內間退出來的太醫:“父皇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