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林非鹿不小心踩了旁邊的壯漢一腳,那人轉頭兇神惡煞地吼她:“長沒長眼睛!找死啊!”
她還沒罵回去,人就被一隻手臂圈到了懷裡,她個頭隻到他胸口的位置,被他圈起來時,周圍的擁擠好像都被隔開了。兇她的壯漢正隨著人群往前擠,突然雙腿膝窩一疼,像有刀子刺進去的似的,疼得他慘叫一聲,登時就跪下去了。
前面這點小插曲林非鹿並沒有發現,她已經被宋驚瀾帶離了人群,往末尾走去。
林非鹿還有點不開心:“我想去前排嘛——”
宋驚瀾的聲音就響在她頭頂:“我們從另一邊上。”
走到人群末尾,擁擠終於散去,他卻沒松開手,而是將她往懷裡攬了攬,低聲說:“公主,抓緊我。”
林非鹿下意識就去抱他的腰。
下一刻,身子便凌空而起,朝著不遠處高聳的樓塔而去。
那樓梯與城樓呼應,是平日守城將士放哨的地方,光是順著樓梯爬都要爬一炷香時間。以林非鹿的輕功,是萬萬不敢往這上面飛的。但宋驚瀾抱著她,卻輕輕松松飛了上來。
飛到環形的頂蓋上,人群都在下面變得渺小,整個皇城盡收眼底,夜風裹挾清香,連星辰似乎都變得觸手可及。
林非鹿說:“哇——”
哇完之後,抱著他不敢松手。
這頂蓋是傾斜的,她生怕自己一松手就滑下去了。
學了這麼久輕功,頭一次發現自己可能還有點恐高……
宋驚瀾笑了聲,牽著她的手坐下來,溫聲說:“公主別怕。”
下面的祁天燈已經開始一盞一盞地升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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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個角度往下看,像零落的忽明忽閃的星星,漸漸的,祁天燈越飛越高,開始飛到他們身邊,眼前。風吹過,燈罩裡的火苗發出呼呼的聲響。他們就坐在這片天燈之中,好像星星墜落在凡間。
林非鹿看到從眼前飛過的燈罩上寫著祈福的心願,她伸出手去,想摸一摸明亮的燈罩,夜風拂過,又將它吹開。
她有點開心,轉頭跟他說:“好漂亮啊!”
他便看著她笑:“嗯,很漂亮。”
地面賞燈的人群也抬著頭往上看,模模糊糊看到樓塔頂上好像坐著兩個人,不可思議地問旁邊:“你看那上面是不是有人吶?”
便有人嗤笑:“怎麼可能!誰能飛那麼高,神仙嗎?!”
隔得這麼遠,天又黑,隻有祁天燈飛到他們身邊時,才能讓地上抬頭的人一觀身形。
坐在酒樓窗邊賞燈的奚行疆也聽到有人在說這話,端著酒杯一哂,心道,那我豈不就是神仙?
他慢悠悠往那高塔上看去,恰有一盞祁天燈從旁邊飛過,映出塔頂的身影。他自小習武,耳目便較之常人靈敏些,看得也就比他們更清楚,那上面的確是坐了兩人。
雖隻能看到兩個模模糊糊的身影,但奚行疆總覺得,其中那個較為纖弱的身影有點眼熟啊。
不會吧?!
他一口喝完杯中酒,走到窗邊再定睛一看,卻什麼也看不到了。
這麼一眼,奚行疆就有點走神了,酒也開始喝得不盡興,幹脆起身離開。身後同伴喊道:“世子,怎麼這就走了啊?”
奚行疆沒回頭,隻往後擺了下手。
他從酒樓離開,一路去了皇宮。此刻宮門已閉,侍衛見有人站在那,警惕地走過來,看到是他才松了口氣,遲疑問:“這麼晚了,世子殿下要進宮嗎?”
奚行疆斜倚著牆:“不進去,等個人。”
侍衛不好再問什麼,又走回去站崗。
他其實覺得自己多半是看錯了,但總有那麼一小撮念頭唆使他過來求證。奚行疆抬頭看看夜空明月,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無聊。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他打了個哈欠,自嘲一笑,抬步準備離開。
剛走出去沒幾步遠,就聽見馬車碾壓過石板的聲響漸行漸近,奚行疆在原地停住,直到那馬車行至跟前也沒停下來的意思,才咬牙切齒道:“你不是說乞巧節不出宮嗎!”
他習武耳力厲害,聽到車內林非鹿用小氣音催促:“快走快走別理他!”
奚行疆:“…………”
他快氣死了,腳尖一點就縱身從車窗躍了進去。
把裡頭的林非鹿和松雨嚇了一跳。
反應過來,林非鹿罵他:“奚行疆你是不是有病病!”
奚行疆陰森森盯著她:“剛才樓塔頂上的人是你吧?”
林非鹿面不改色:“什麼樓塔?你在說什麼,聽不懂。趕緊下去,我要回宮了!”
奚行疆盯了她半天,也沒能從民間奧斯卡影後臉上看出半點端倪來,不由得有些泄氣。
林非鹿兇他:“再不下去我喊侍衛了!”
奚行疆氣得伸手戳她腦袋,被林非鹿靈活避開了。他獨自咬牙切齒了一會兒,又悶悶從懷中掏出一盞折起來的紙花燈遞給她:“這是我今晚猜燈謎得來的花燈,好不容易才猜中的,拿去。”
林非鹿說:“我不要,我有了。”
奚行疆不由分說把紙花燈塞她手裡:“必須要!”
說完,又伸手在她頭頂薅了一把,才從車窗躍了出去。
林非鹿看著手裡的紙花燈,回想他那句“好不容易猜中”,覺得怪心酸的……
乞巧之後,氣溫就漸漸降了下來,沒之前那麼熾熱了,林非鹿也就不再時常出宮。加之臨近暮秋,太子的婚事越來越近,宮中每天進出的人太多,林非鹿就自覺不去給守門侍衛增加盤查任務了。
作為皇室中第一個娶妻的皇子,林傾顯得十分平靜,這場婚姻對他而言,隻是穩固他地位的籌碼。他對娶的是司妙然還是師妙然都不在意。
但林非鹿覺得,既然要結婚了,那起碼要對婚姻和對象抱有一絲期待和欣喜嘛,不然婚姻徹底淪為政治手段,也實在太可憐了,於是每天都跑去東宮給林傾做思想工作。
林傾被她煩得頭疼,故意嚇她:“早知你這麼熱衷婚事,上次都御史來向父皇為他嫡子求娶你,就該應允!”
林非鹿果然被嚇住了,眼睛都瞪大了:“什麼都御史?什麼求娶?”她想起什麼,驚訝道:“你說冉燁?”
林傾挑眉:“你倒是知道是誰,看來也有這個意思?”
林非鹿差點把腦袋搖飛。
她算是知道為什麼上次在紫玉林冉燁會挨打了。
但奚行疆那裡也是一個問題,她想到就頭疼,湊到林傾身邊使出自己的撒嬌之術:“太子哥哥,如果奚行疆來跟父皇求娶我,你們可千萬不要答應啊。”
林傾好笑地看著她:“你不喜歡行疆?他如今可是年少有為的少將軍,京中無數女子仰慕,將軍府的門檻都要被說親的人踏平了。”
小五這種時候就總是很有道理,她說:“既然這麼多人喜歡,我又何必當個壞人橫插一腳,請給京中廣大少女一個機會吧,好事總不能被我們皇室中人佔完了呀。”
林傾:“…………”
林非鹿求了半天,得到了林傾的保證,心裡一塊石頭總算落下,又開開心心說起他的婚事:“我聽說過幾日嫂嫂要進宮來給皇祖母和皇後娘娘請安,到時候我去看一看,太子哥哥有什麼想問嫂嫂的嗎?我幫你問。”
林傾隻是笑著搖搖頭:“不必,你別過分熱情嚇著人就好。”
問來問去,問好問壞,也改變不了什麼,何必多此一舉。
夏去秋來,當皇宮的樹葉飄落,秋日的氣息就逐漸濃鬱起來,舉國關注的太子的婚事也終於逼近。
林非鹿卻在這時聽聞了宋國國君病重的消息。
消息能從宋國傳到這裡,可見這不是近兩日的事,恐怕已經病重一段時間了。
林非鹿在聽到這消息的第一刻就預感小漂亮恐怕是要回國了,按規矩來說,質子回國,是要先宋國那邊派人過來協商,再經由林帝批準。
但等來等去,等到距離林傾的婚事都隻有兩日,宋國那邊不見人來,林帝這邊也沒有放宋驚瀾離開的意思。
林非鹿覺得,宋國那邊恐怕是早已忘記這裡還有個皇子。
國君病重,宋國朝政又那麼混亂,怕是已經內鬥起來了。
第67章 【67】
太子的大婚儀式十分繁瑣, 宮內宮外每一個環節都務必保證不出差錯,搞得這麼嚴陣以待,林非鹿都有點緊張了。
這時候當然沒有什麼伴郎伴娘鬧洞房, 整個婚禮過程都透著莊嚴肅穆的氣氛,太子妃八抬大轎入宮後還要跟太子一起拜天祭祖。
林非鹿遠遠看著, 隻覺得新娘的鳳冠霞帔看著都重,穿著這麼重的衣服還要爬那麼高的階梯, 三跪九拜, 姿態端莊走來走去, 真是太累了。
一直到中午儀式才算結束,太子妃被送入東宮,宮中則大宴群臣,宮外設宴六十席,犒勞天下百姓,與君同樂。
按照大林的習俗,這婚宴要一直持續到晚上方結束,屆時太子才可入東宮見新娘, 坐帳挑蓋喝合卺酒。
林非鹿聽完隻有一個想法:新娘子這麼累,還要從早上餓到晚上,也太慘了吧!
這一日的皇宮比舉辦任何國宴團圓宴的時候都要熱鬧,總是森嚴的宮殿也多了幾分平日難見的喜氣洋洋。無論皇親國戚還是朝中重臣都受邀參加, 然後呈上賀喜之禮,就連全國各地的地方官都早就將禮物運送到京,恭賀太子大婚之喜。
林非鹿還在宴席上看見了冉燁, 一對上她的目光,冉燁趕緊小心翼翼地移開了視線,連多看一眼都不敢,看來上次奚行疆留給他的威懾力不小。
林非鹿吃飽喝足,趁著休息的空檔,跑去奚貴妃身邊問她:“娘娘,我現在可以去看看太子妃嗎?”
奚貴妃專心致志剝著手中一顆荔枝,眼皮都沒抬一下:“想去便去。”
倒是旁邊的阮貴妃聽見這話,端著酒杯涼悠悠道:“恐怕不合規矩。”
奚貴妃這才偏頭看了阮貴妃一眼,很淡地笑了下:“倒是頭一次聽說妹妹還知道守規矩。”
阮貴妃被她噎了一下,當即就想甩臉色,但這是在太子的大婚之宴上,□□本來就對阮氏一族十分敵視,她若是此刻黑臉,難免留下話柄。
隻能忍了,垂眸冷笑了一聲。
林非鹿眼觀鼻鼻觀嘴,袖下的手指卻悄悄朝奚貴妃豎大拇指,她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淺淡眉眼間的笑意終於柔和了些,淡聲道:“去吧,別鬧出大動靜就好。”
林非鹿應了一聲,就高興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