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娘娘，我們現在怎麼辦？」秋詞意識到這一次我們可能再無翻身之日了，心急如焚。
「少安毋躁。」
今兒個天氣好，我把庫房裡的先皇後留下的書畫搬出來曬曬太陽。
這些可都是她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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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料，半個月後，大理寺找到證據。
先皇後乳娘之女親口證實，皇後薨逝那晚去明月軒見過我。
數日不見，霍萬青面色看起來頗為倦怠，眼底的烏青更是清晰可見。他先是輕咳了幾聲後，中氣不住地開口：「先皇後為何去見你？皇後，你可有話要說？」
我坦誠交代：「先皇後接連喪子，痛不欲生之際，卻突然知道了一個讓她無法接受，讓她不得不死的真相。」
我冷笑不止：「她幾番求死，可妃嫔自戕會累及母族，所以娘娘一直忍著。那日，她更是知道了皇上已經決定對沈家動手，她絕望了。」
「她知道我兄長從西北給我帶了很多神藥，她來求我，堂堂一國之後她求我成全她。」
霍萬青面色鐵青，一雙黑眸凜冽如刀。
「皇後，朕看你是瘋了！」
「是啊，我瘋了，早在先皇後赴死之時我就瘋了！」
霍萬青額頭青筋暴起，目光陰鸷如刀：「好，皇後瘋了，就去冷宮裡自生自滅吧。」
「皇上為什麼不賜死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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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配髒了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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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打入冷宮的同時，麗妃晉升成了麗貴妃，與瀾貴妃平起平坐。
「瀾貴妃做夢也想不到，她費盡心機除掉了我，又來了個麗貴妃。」
皇上金口玉言說我瘋了，那我就是瘋了。
林舒慧背後之人終於放松了警惕。
她以為，她要防的人隻有我。
卻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麗貴妃才是她真正的對手。
冷宮蕭條。
隻有秋詞陪著我。
秋詞悶悶不樂：「我時常不知我們這麼做究竟對不對。娘娘泉下有知，若是知道您自毀前程，以身誘敵隻為替她復仇，會傷心難過的。」
「秋詞，我的前程是娘娘給的。」
秋詞幽幽長嘆：「奴婢的又何嘗不是呢？」
年末，麗貴妃和瀾貴妃一同賞梅時忽然暈倒，太醫查出是喜脈。
這是繼先皇後喪子之後，後宮第一個懷上身孕的妃嫔。
麗貴妃恃寵而驕，卻從不為難後宮妃嫔，甚至主動安排久未侍寢的妃嫔侍寢，久而久之，宮裡人都很喜歡她。
唯獨與瀾貴妃不對付。
瀾貴妃沒了我這個隱患，一時得意，忘了之前不爭不搶人淡如菊的光景了，竟和麗貴妃作起對來了。
麗貴妃賞花，她便突然說花粉過敏，命人鏟除了御花園裡所有的花。
麗貴妃得了浮光錦，她便撺掇文官勸皇上不要耽於女色。
逼著皇上不得不冷落麗貴妃幾天。
給太後請安時，瀾貴妃仗著是太後侄女，故意讓麗貴妃站在烈日下足足一個時辰。
麗貴妃剛回宮，便小產了。
麗貴妃痛不欲生，幾番求死，都被救了下來。
「皇上，臣妾的孩子沒了，沒了！」
霍萬青悲痛萬分，當即問責了瀾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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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貴妃自然是不認的。
可從她送給太後的安寧香裡查出了馬麝，比普通麝香藥效強十倍百倍，隻需一點點就足以令人小產。
不得不說瀾貴妃心思巧妙，太後年邁，任是誰也不會想到太後宮裡頭會有傷身損胎之物。
皇上十分重視麗貴妃腹中的孩子，瀾貴妃百口莫辯。
霍萬青沒有給瀾貴妃辯解的機會，甚至太後還沒來得及插手，瀾貴妃就被賜死了。
我將鸩酒放到她面前：「你可知馬麝是西北獨有的產物？」
瀾貴妃見到我很驚訝，聽到我的話後更驚訝，但很快就明白了：「原來，是你！沒想到你身處冷宮還能把手伸到太後的宮裡頭。」
「你每日都去給太後請安時，都會替她點香。香沒有問題，隻有麗貴妃小產那日的香裡加了馬麝。」
「是我小看了你，是我沉不住的氣中了你的計。以為你『瘋』了，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就可以不用再每日頂著一張面具度日。
「我千算萬算，沒算到麗貴妃竟然是你的人。」
我在她對面坐下，明明恨了多年的人，到了這一刻突然心如止水。
「當年我就在屏風後面，親耳聽見你告訴先皇後，她無法生下嫡子是因為皇上忌憚她的母族，不允許她生下嫡子。
「先皇後本就無法承受喪子之痛，你又故意揭開她一直不敢直面的真相。
「瀾貴妃，我始終不明白，先皇後賢良淑德，她對待後宮的每位妃嫔都寬厚，你的貴妃之位更是她替你求來的，你為什麼要害死她？」
瀾貴妃冷笑一聲：「後宮的女人都為一個男人而活，怎麼可能真的成為姐妹？」
「是她愚蠢，身處後宮竟然還幻想著如尋常百姓那樣恩愛一生。所以我告訴她，她接連失去兩個孩子是因為皇上忌憚她的母族。」
瀾貴妃又哭又笑地，瘋癲著：「林舒慈，我沒有想到，她還有你這麼一條忠心耿耿的狗！」
「瀾貴妃，你好好想一想，君心難測，你又是怎麼知道皇上不允許先皇後生下嫡子？」
瀾貴妃嗤笑一聲：「我知道啊，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是皇上故意泄露給我的，他愛沈昭但更愛他的龍椅。他狠不下心來自己動手，那就我由替他動手。」
「隻有沈昭死了，皇上才能安心。皇上安心了，我粉身碎骨也不在乎。」
「你說先皇後蠢，難道你就不蠢？帝王涼薄，就算你為他粉身碎骨，他最多也隻是多寵幸你幾日。」
入宮的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感覺到帝王的真心。
即便是青梅竹馬的少年夫妻，也會因高處不勝寒下生出的恐懼而痛下殺手。
帝王，從不交付真心。
「秋詞，動手吧。」
「究竟是皇上要殺我，還是你要殺我？這麼多年了，即便你身居鳳位，也從未忘記過先皇後的死。你拼盡一切爬上皇後之位，就是為了給先皇後報仇吧？」
秋詞捏住瀾貴妃的下颌，使她被迫張開嘴。
「到了黃泉地獄，記得給先皇後磕頭認錯。」
我舉著鸩酒，正準備灌進瀾貴妃的嘴巴裡，她忽然幹嘔不止。
「你……」
瀾貴妃意識到些什麼後，雙手覆在小腹上，得意囂張著：「林舒慈，現在沒人能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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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貴妃有喜了。
皇上雖然沒有要把她從冷宮放出來的意思，但也打消了處死她的念頭。
半個月後，麗貴妃也又有喜了。
後宮一下子要添兩個孩子，是天大的喜事。
可皇上的龍體卻急轉直下。
太醫查不出究竟，隻說是超勞過度引起的。
日轉星移。
瀾貴妃生產那日，白雪簌簌。
宮門早早就落了鑰。
霍萬青聽太醫稟告時，喜不自禁，雖然不是嫡子，卻是第一個孩子。
可惜，他見不到了。
「是你？誰讓你擅自離開冷宮的？」
我在霍萬青的床榻邊坐下來：「皇上，瀾貴妃誕下了皇長子後血崩而亡。」
霍萬青目眦欲裂：「是你殺了她？」
「雖然皇上才是害死先皇後的真正兇手，可瀾貴妃心甘情願做了皇上的棋子，所以她死得不冤。更何況，不久的將來臣妾還會扶持她的兒子登基做皇帝，她還得感激臣妾呢。」
「你……你想弑君？」
「皇上，你可曾後悔過？先皇後，是你的發妻啊。」
霍萬青沉默了。
過了片刻，他緩緩開口：「昭昭……是朕對不起你。昭昭，若有來世，我們還做夫妻。」
「可娘娘不願意。」
「昭昭……昭昭……」
「娘娘臨終前，握著我的手，拼盡最後一口氣和我說，她說若有來世，寧做強盜乞兒、豬狗蟲豸, 不做萬青妻。」
是萬青, 霍萬青。
而非皇家婦帝王妻。
「娘娘厭惡的，是你這個人。」
一道驚雷劃過, 我勾起紅唇，霍萬青嗚咽著, 竟說不出話來了。
看著如蝼蟻一般的霍萬青, 我心裡難掩恨意：「皇上格外恩寵麗貴妃, 難道就不覺得她似曾相識嗎？她啊，還有個名字叫沈映, 是先皇後的庶妹。」
「先皇後去世後，沈家滿門抄斬。我暗中救下了她，把她送出京城，護她平安。我沒打算讓她入宮的, 她是先皇後的唯一的妹妹了, 我怎麼忍心她大好年華被你糟蹋？
「可她這孩子擅自做主，趁我被你禁足之際入了宮。
「她宮裡的茶好喝嗎？那裡面加了無色無味的慢性毒藥，你每多喝一口, 毒素就在你體內累積一份。直到將你體內的精氣耗盡，痛不欲生卻不至死，連太醫也查不出問題。
「她恨你入骨, 自然不會懷上你的孩子。」
麗貴妃的第一個孩子，從一開始就生不下來。
至於第二個孩子……
霍萬青說不話，可從他的表情足以窺見他的震驚和憤怒。
「皇上, 臣妾替你擬了一道聖旨。
「皇長子天生孱弱，已夭折。麗貴妃平安誕下二皇子, 即日起冊封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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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百日宴過後沒多久，霍萬青便駕崩了，太後悲傷欲絕，也跟著去了。
聽聞霍萬青駕崩時嘴裡還呢喃著：「昭昭, 昭昭我的妻, 是我對不起你。」
我欠了欠身：「恭送皇上。」
「走她」這樣好聽的名字, 都被他玷汙了。
太子登基。
新帝年幼，沈映請我垂簾聽政。
我拒絕了：「我那僅有的學識都是先皇後所教, 哪裡擔得起這樣的大任。我就做個清闲富貴的闲人吧。沈家是簪纓世家, 由你來垂簾聽政最適合不過。」
我握了握沈映的手, 語重心長地道：「更何況，您是新帝的生母。」
沈映沒有再拒絕：
「長姐曾對我說過, 你是被困在宮牆裡的一隻大雁。『兩腳踏翻塵世路，以天為蓋地為廬』，才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也想要那樣的生活, 可惜這輩子是不可能了。舒慈姐姐，我和長姐沒來得及去丈量的世界，就由你去吧。
「等你累了、倦了, 就回來。隻要我還活一日, 京城就有你立足安身之地。」
「好。」
北齊洪武元年, 太後林氏因思念先帝，薨逝於鳳棲宮。
與此同時。
民間多了一位女遊俠，為人爽朗, 出手闊綽。
她手持白水晶手串，一襲紅衣，一匹馬。
走遍山山水水。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