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拳頭握緊了些，雙眼直視他。
「你以為我很想應酬嗎？我不出去工作，那辭職算了，我辭職了就陪著你和孩子在家裡喝西北風，我就是太寵你了，把你寵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這是當初他送給我的原話。
現在我名正言順地重新還給他。
老公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我，他肯定也想起來當初是怎麼對我說的話了。
「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是我錯了，你和我回去好不好，別在這外面了，我知道都是我不好。」
他有些著急了。
婆婆在這時候終於開了口。
「好了好了，你說你，老婆在外頭賺錢天經地義，誰家男人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忍忍就算了啊，懷著孕呢，別動了胎氣。」
我老公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婆婆。
又看了看我。
小姑子起身打哈哈：「都別氣了，男人是用來疼的，不是用來吼的，聽我說句母道話，哥，你也真是的，嫂子肯把錢拿回家已經是難得一見的好女人了，回去問問七大公八大叔的，誰家男人敢這麼對老婆說話，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當年扎進我心窩的話。
現在也成功地扎進了對面男人的心裡頭。
他咬著牙，怔怔地望著我。
好半晌，才抹了一把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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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家裡面煮好了飯，等你回來，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重新坐了回去，像他當年一樣答得輕描淡寫。
「事情忙完就回去。」
公公扶著老公。
老公臨走前還不忘倔強地回頭看了我一眼，好半天才摸著肚子，不甘心地回去了。
6
等我回家的時候，燈還亮著。
老公坐在沙發上。
像是一個晚上都沒睡。
兩眼熬得通紅，黑眼圈還在。
「你才回來，我熬的湯都涼了，這都幾點了。」
這話裡面有指責，以往婆婆都是站在她兒子那邊，今天破天荒地站在了我這頭。
「哎呀，兒子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呢，真是夫男之見，女人在外面拼事業，你擺這一出給誰看啊。」
老公的手都在顫抖。
他手上還拿著我的手機。
「那這個男的是誰。」
他現在歇斯底裡，越來越像曾經的我了。
「哥！跟你說了你也不知道，講了你也聽不懂，都說了嫂子在外面談事業，你急什麼呀。」
老公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死死地拽著我的袖子。
「我就隻要你一句話，他是誰？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找了新的相好了。」
曾經他怎麼說的，現在我也怎麼說。
「我跟他沒什麼，要有什麼早有了，還輪得到你。」
「你騙我！」
他不依不饒，我甩開他的手，冷冷地看著他。
「你要這麼想我，那我也沒辦法。」
這些曾經都是老公親口對我說的話，現在真說到他面前了，他卻又做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來。
「哎呀哥，你也不要怪嫂子愛玩，女人嘛，不都愛玩嘛，這是咱們女人的本色嘛。」
公公在旁邊要反駁，婆婆把衣服扔到了他頭上。
「你們就是太闲了，那些網上的毒鴨湯看太多了，再說了，隻是玩玩，又不會贅回家，兒啊，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生下一個大胖閨女，等生下來了，不就把媳婦拴住了嗎。」
老公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執著地望著我，看了半天，才像是找回魂了。
「知道了。」
7
老公生產那天，他被推進了產房。
公公急得跳腳。
「我兒子會不會有事啊，你們怎麼都不擔心啊。」
「爸，不就是生個孩子，誰家男人不都是這麼過來的，有什麼好擔心的。」
小姑子眉頭都沒抬，低頭在打王者榮耀。
婆婆和王姐正在嘮嗑誰家小男人好看，也沒搭理公公。
產房裡面，沒過一會兒，護士就拿了一張單子出來。
「這裡籤字啊，剖腹，要家屬才能籤。」
老公在裡面嚎得撕心裂肺。
公公罕見地捂著耳朵，冷汗從頭上一直流。
這一切都和生產那一天不謀而合。
我在產房裡面哭得撕心裂肺，他在外面打著王者榮耀，因為公公不肯剖宮產，他愣是不肯籤字。
我在產房裡九死一生生下孩子之後，老公隻看了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
「生個孩子而已，哪那麼嬌貴，還是個女的。」
這一次，換過來了。
男護士把單子遞給我的時候，我頭也沒抬：「不籤。」
老公在產房裡面的嚎叫更慘了。
公公急得上蹿下跳。
「不籤？我兒子都疼成那樣了，你不籤？你有沒有良心啊，你怎麼能不籤呢！」
他現在能共情了。
可惜，晚了。
小姑子的嘴堪比炮仗：「疼怎麼啦？我前幾天看外頭那些辣弟生孩子也是這麼過來的，誰家生孩子不都是這樣，再說了，剖宮產對男人不好，還是順產吧。」
「是啊，你閨女說得對，剖宮產萬一影響下一個孩子怎麼辦，還是別籤字了。」
公公更急了，可他不認字，大字不識幾個，這下輪到他在那哎喲來哎喲去。
「我這可憐的兒子喲，攤上了這麼個兒媳婦，竟然不肯給籤字，我兒子要是疼死了怎麼辦啊，多可憐啊。」
他在那叫喚了沒兩句，就引來了好心路人。
「你這算好的了，你媳婦還能來產房門口陪著，我家那媳婦，我兒子生孩子的時候，媳婦都不陪著的，你就知足吧！她們大女人能抽出點時間陪老公生產，那都是好女人。」
我公公被這麼一說，僵直著眼睛，又抽了抽嘴。
這麼些天，他已經被驚到了無數遍。
也不差這麼一回。
他咬著牙：「這就算好女人啦？不就是達到一個普通男人的程度……」
他自己說到最後，好像覺得可笑，又不甘心地憋了回去。
我不由得冷哼了一聲：「爸，你別公公爹爹的，像什麼樣子，讓人看了鬧笑話。」
公公從前在產房面前羞辱我的話，現在都統統還了回去。
他噎了一嗓子，好半天再也說不出話來。
隻好梗著脖子，聽著產房裡面他兒子在那悽悽慘慘地叫著。
終於，孩子生下來了。
是一個兒子。
老公的臉色還慘白著，甚至都沒有血色。
男護士就已經把孩子捧到了我面前。
「是個兒子。」
同病床的其他人在那嘀嘀咕咕：「兒子啊，可惜咯，沒生下個大胖閨女。」
「真是，隻會生兒子有什麼用啊，以後怎麼繼承家業啊，兒子都是要贅出去的，隻有女兒才能繼承家產的，真可惜。」
老公原本蒼白的臉色更難看了。
婆婆和小姑子還有我都圍著孩子。
隻有公公顫顫巍巍地走到了他跟前：「兒啊，你還好吧。」
小姑子走到老公面前，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
「這還算好了，嫂子還能瞧你一眼，換了其他女人，那是看都不看一眼的，哥，你也不知道收拾收拾你自己，瞧瞧都成黃臉公了，除了嫂子，哪個女人還願意看你。」
老公又臉色一白，紅了眼。
差點沒掉下眼淚。
婆婆不耐煩地開口道：「哭哭哭，怎麼就知道哭呢，生了個兒子你不知道我以後在外頭可怎麼抬頭做人吶。」
王姐嘖了一聲：「妹弟啊，說句母道話，依我看啊，還是快點養好身體，爭取明年啊再生個大胖閨女才行，夫憑女貴，知道不。」
老公差點從產床上坐起來：「我現在剛生了一個兒子，你們就迫不及待地催我生第二個，你們……」
他氣得剩下的話說到一半，就嗆到了。
「妹弟啊，帶一個也是帶，帶兩個也是帶，生個妹妹多好，長大了還能保護兒子，你說是吧。」
我老公這會兒氣得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
隻梗著脖子，紅著眼眶看我。
「都當爸的人了，怎麼還隻知道意氣用事，以後你的任務就是早點生下一個大胖閨女，伺候好媳婦，好好在家做個家庭主夫，知道嗎。」
老公終於受不了了，他別過臉：「不生了！」
「那回你爹家去。」
小姑子罵了一句。
然後反應過來，又補了一句：「誰家過日子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小老爺們家家的，受點委屈服個軟不就好了。」
老公這回真受不了了，他連孩子也不看一眼，吼了一聲：「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離婚。」
婆婆第一個變臉。
「不能離婚，離婚你就是二手夫了，以後人老瓜殘的，沒人要了呀！」
「是啊，哥，誰家男人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忍忍吧，孩子不能沒有爹。」
「真是醜夫多作怪，媳婦，咱別理他。」
老公這下終於「蚌埠」住了，他紅著眼，眼淚哗哗地就往下掉。
8
自從老公生下女兒之後，終於不再天天喊著離婚了。
隻是時常在家裡更加緊張地黏著我。
「老婆，外面的男人不幹淨。」
他也變了。
從之前大吵大鬧，到現在有理有據地勸我了。
「我以後都聽話，你別去找別的男人了好不好。」
老公苦苦地抓著我的袖子，可憐兮兮地挽留。
公公現在也變了。
之前還會對我們大吵大鬧，不知道現在是不是見得多了，竟然也不敢和我們大聲說話了。
隻是天天躲在房間裡面，說要找回去的辦法。
被婆婆教訓了一頓之後，他老實了。
我看著老公苦苦哀求的樣子，想到了自己以前的可笑模樣。
然後一點一點地甩開了他的手。
「我要應酬，沒辦法。」
小姑子坐在沙發上高高在上地看著他。
「哥，不是我說你，你生完孩子，腹肌都沒了，小男人不收拾收拾自己，哪個女人願意看你啊。」
「嫂子要上班，你還攔著，說句母道話，男子本剛，為夫則柔，你不在家照顧孩子，纏著嫂子像什麼樣子。」
老公已經被氣得沒有脾氣了，隻是攔著我：「老婆，不要走。」
我們僵持的時候，公公興奮地從房間裡捧著一本書出來。
「我找到了，我找到回去的辦法了。」
他說話的嗓門都大聲了許多。
力氣也有了。
婆婆皺眉問了一嘴：「什麼？！」
隨著公公把書頁翻開。
我們全家，又穿回來了。
9
公公這一次慶幸壞了，他捧著書就像捧著寶貝，然後指著婆婆和小姑子：「都別搶，現在已經回來了，你們再也別想踩在我頭上。」
他話剛說完，婆婆就已經給了他一拳頭。
公公又老實了。
轉過頭，偷偷地在角落裡掉眼淚。
怕婆婆揍他，還不敢讓婆婆看見。
意識到穿回來之後，老公也興奮壞了，他抱著我們的女兒，不住地慶幸。
「寶貝女兒，老婆，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對待你的，再也不會對你不好了，你放心。」
我沒有放過他眼下的僥幸。
直截了當地看著他的眼睛：「沒有以後了，我們離婚。」
這一次，沒有那些勸我忍一忍的話。
我老公又崩潰了。
他抱著額頭，大吼大叫。
「你瘋了嗎？你為什麼要和我離婚，媽？你們不說一句話嗎？她要和我離婚，她和我離婚以後一個人帶著孩子過？別搞笑了。」
小姑子一改往常隻會勸我忍忍的話。
她異常鄭重地看了我一眼。
「嫂子，其實我哥也沒什麼好的，離了更好，離了找下一個。」
我婆婆也變了，興許是在之前那個世界過得挺好，現在還有些大女子主義。
「我支持你，女人不一定要有老公，不要也行。」
隻有老公，他崩潰得更明顯了。
上前兩大步抱著我的腳。
「不要離婚, 別走, 老婆，我錯了，從前都是我不好，別和我離婚行不行，我求你了。」
那架勢, 差點就給我跪下了。
隻有我清楚地認識到，他現在的潛臺詞是，沒了我，以後沒有人可以伺候他了。
我婚前也上過班，隻是當年被老公的一句「結婚以後我養你」騙了這麼多年。
現在, 我要重新站起來了。
10
籤字離婚那天, 前夫又哭了。
他眼眶紅的, 兩眼又要掉淚下來。
那位女秘書還陪在他旁邊。
原本還濃情蜜意，知道他離婚以後, 大驚失色。
「我可不會和你結婚的, 我又不是蠢豬, 玩玩還可以, 真結婚了不行，你都多少歲了。」
女秘書頭也不回地走了, 嫌棄得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前夫這下哭得更大聲了。
「你就不管你女兒了嗎？以後女兒怎麼辦？我怎麼辦？」
我十分順手地從他懷裡面抱走了女兒。
「這個孩子法院判給我了, 她還小，離不開母親, 所以女兒是我帶著的，我不會不管我的女兒, 我隻是不管你而已。」
前夫看著空蕩蕩的懷裡, 又看了看我和孩子。
他止不住地掉眼淚。
「老婆, 能不能不要離婚，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我求你了, 咱們以前一家三口不是很好嗎？以前都是我錯了, 我給你道歉還不行嗎？」
我推開他, 冷笑一聲：「打個巴掌賞塊糖, 滾你爹家去。」
前夫惱羞成怒又失魂落魄地走了。
同事還不忘看我，給我豎了個大拇指：「姐妹！你怎麼變得這麼厲害了。」
我豎了個大拇指：「這叫女子娘大妻子。」
後來有一天，手機推送了一則新聞, 是最新的地鐵見義勇為事件。
他揚起拳頭，揮手就要打我。
「（「」那名路人正是我公公。
他聲淚俱下地說：「你們知道被偷拍有多可怕嗎，我以後見一個打一個，都不是好東西。」
底下的評論紛紛都是好評。
還有不少人說這樣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果然, 刀子不扎在自己心裡不知道有多痛。
還記得之前公公沒有遭遇偷拍時, 他的嘴臉可不是現在這樣，而現在不過是因為遭遇了一樣的痛苦就能被人誇贊。
看到這條推送後，同事們一個個誇。
「哇, 絕世好男人啊。」
「現在還這麼體貼的男人真不多了, 真是好男人。」
我身邊的同事好奇地碰了碰我：「你怎麼不說話。」
「好男人，也不過是剛剛達到一個普通女人的水準啊。」
剛剛還誇著的辦公室眾人沉默了良久。
「好像是這樣呀……」
「說得對啊，仔細想想, 不抽煙不喝酒就能稱為好男人，可是這樣的女人，是很多的呀。」
（完）
